当陈到、张绣率军出现在汉中平原时,已成两支疲惫之师,但就是这样两支疲惫之师,却让南郑的张鲁大惊失色,心中最后的一点抵抗意志也烟消云散,陈到、张绣两路残兵距离南郑还有百余里时,张鲁便下令张卫打开阳平关,迎奉方悦大军开进汉中。
汉献帝建安九年(196年)七月,凉军兵不血刃攻下南郑,汉中太守张鲁率众投降。
……
河套大营。
一场小字辈的演武正在进行,马跃亲自担任主考官,贾诩、沮授、管宁、傅燮、法真等西凉重臣担任副考官,只看这主考官的阵容便足见这次演武的重要姓!事实上马屠夫也的确很看重这次演武。
演武的项目分为骑射、技击、围猎、文试四项。
从演武项目的设置上又可以看出,马屠夫具有明显的重武轻文的偏向,不过这是乱世,乱世当武定天下,这么安排倒也无可厚非。
号角声住,贾诩手持名册上前念道:“公子~~马征!”
马征闻声出列,向马征等人拱手作揖。
11岁的马征已经身长七尺,虽然略显瘦削却显得英气勃勃,马跃见了不由心中纳罕,心忖才只半年多不见,没想到这小子就长这么高了,尤其让马屠夫心中暗喜的是,马征的精气神似乎有了本质的变化,再不是之前那副令人心烦的腐儒气息了。
看来去年冬天让刘妍把他送到塞外锻炼的决定是正确的。
贾诩翻过一页,再度念道:“公子~~马战!”
马战挺身出列,立于马征左首。
8岁的马战脸上稚气未脱,可体魄却已经发育得孔武有力,身高只比马征矮半头,却比马征壮实多了,长得也是虎头虎脑、惹人怜爱,马跃心中不由一阵苦笑,心忖这混血儿(马战生母乃真尔朵是月氏人,金发碧眼,属白种人)的优势可真是明显!
马征、马战兄弟刚刚站定,演武场外忽然响起一阵鼓噪,马跃回头一看却是马扬、马起这对孪生兄弟正挥舞着小拳头替马征呐喊助威,马扬、马起年方六岁,乃是玉娘所出,玉娘与刘妍情同姐妹,这对小兄弟自然向着大哥哥马征多一些。
马扬、马起兄弟身后又有人影一闪,长得粉妆玉啄、小天使般的马月已经蹦蹦跳跳地跑了上来,一头撞入马跃怀里,然后扬着小脑袋向马跃甜甜地唤了一声“爹爹“,这爹爹可是马月的专利,马征、马战、马扬、马起兄弟四人见了马跃只敢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父亲大人,唯独马月例外。
毫无疑问,马跃对这小天使般的女儿非常疼爱,竟然忘了这里是庄严肃穆的演武场,忘情地用自己脸上钢针般的胡子去扎马月粉嫩的小脸,马月伸出莲藕似的小手推挡着马跃的脸,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傅燮、法真视若无睹,沮授、管宁却是目露不豫之色。
贾诩却是轻轻咳了一声,又翻过一页,大声念道:“王双!”
一名昂藏少年闻声出列,依次立于马征右首,王双是已故西域长史王渊的长子,年方十二却已经长得虎背熊腰、身如铁塔,浑身似有生博虎豹之力,想来长成之后必是一员勇冠三军的猛将!
“管起!”
“典满!”
“许仪!”
“徐质!”
“周平!”
“裴定!”
“高远!”
“方讨!”
随着贾诩念到名字,一名名少年相继出列,紧挨马征左右而立,恰似众星拱月将马征护在中央,这群少年大多在八到十岁之间,管起是管亥遗腹子,年纪虽小却已经是漠北中部万户,可以说是身居高位了。
典满是典韦长子,许仪是诸褚长子,这对公子哥儿跟他们老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此外周平是周仓长子,裴定是裴元绍长子,高远是高顺次子(高顺长子夭亡),方讨是方悦长子,徐质是徐晃长子。
说起来这批公子哥都是凉州军事集团的[***]了。
套用一句现代术语,这伙人就是汰渍档,这伙人是否争气,是否能够支撑起父辈打下的基业,将直接关乎凉州军事集团的未来!为了长远计,马屠夫在教诲这伙公子哥的时候,可谓是煞费苦心。
“嗯,都到齐了。”贾诩捋了捋颔下曰见稀疏的柳须,点头道,“演武第一项~~骑射!”
马跃长身而起,冷冷地掠了众公子哥一眼,厉声喝问道:“在这个世界上,最令关东军闻风丧胆的是什么军队?”
“西凉铁骑!”
公子哥们轰然回应。
马跃又问道:“西凉铁骑最犀利的利器又是什么?”
“骑射!”
“对,就是骑射!”马跃狠狠地挥舞了一下胳膊,厉声道,“你们的父辈杀敌无数、敌军闻风胆寒,今天,孤要瞧瞧你们的骑射,别给你们的父亲丢脸!”
贾诩大手一挥,朗声道:“演武开始!”
早有士兵牵来十一匹披挂整齐的小马驹,马征第一个翻身上马沿着划定的白线策马飞奔而前,距离白线三十步到五十步外依次排列着十具草人,草人之间的间隔不等,到白线的距离也各不相同,可以说难度不小。
战马飞驰间,只见马征挽弓搭箭,嗖嗖两箭连珠射出,分别命中了两具草人。
聚集在演武场外观看的士兵们轻然喝起彩来,马扬、马起这对小兄弟更是把小手都拍肿了,便是傅燮、法真和贾诩也忍不住喝起彩来,唯有管宁目露复杂之色,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发出一声叹息。
刚刚落座的马跃已经惊得再度站了起来,显然马征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这次演武马跃原本就没有指望马征会有什么好表现,只要马征不给他马屠夫脸上抹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没想到马征却有如此惊艳的表现。
马跃正惊疑不定时,马征又有惊人表现。
马征弯弓蓄势,故意错过第三具草人不射,待战马、第三具草人及第四具草人结于一线时,陡然反手一箭射出,这劲道雄浑的一箭先是射穿了第三具草人的咽喉,余势未竭之下又射中了第四具草人的小腹,一箭双雕,端的好箭术!
霎时间,演武场外再度暴起震天价的喝彩声。
喧嚣的人群中,赵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马征的箭术虽然还不能令他满意,可仅仅半年多时间就能有此进境,也算是不错了,不过可惜的是公子征膂力不足,长成之后也仅能挽开两石硬弓,所以箭术练得再精妙也成不了神射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但饶是如此,马跃也已经看得心惊肉跳,回顾身后的典韦道:“公子征的箭术在半年内进境如斯,背后定有高人指点,典韦你去查一查,看究竟是谁在教他箭术?”
“遵命。”
典韦低应一声,领命去了。
演武场上,马征接下来又表演了两次三星连珠射完了剩下的六箭,最终十箭全部命中草人,无一箭脱靶。
第二个上场的是马战,不过马战受到的射术训练显然无法和马征相提并论,马战只在河套大营接受训练,而马征却由箭术大师赵云手把手传教,因而马战的表现也远不及乃兄出彩,刚上来两箭就连续出现失误。
演武正进行时,忽然有小吏匆匆奔入演武场,走到贾诩旁边轻轻耳语了一阵,贾诩神色淡然自若,缓步走到马跃身边,凑到马跃耳畔轻轻说道:“主公,刚刚快马回报,张绣、陈到已兵不血刃下南郑,汉中太守张鲁已经举众投降了。”
“是吗?”马跃眸子里掠过一丝异彩,击节道,“干得漂亮!”
贾诩又道:“主公,方悦将军信中还说,张鲁虽降,可汉中局势却仍是错综复杂,张卫、杨任、杨昂等军中大将相继卸甲归田,阎圃等汉中士族也闭门不出,只有杨松等少数汉中商人鼎力支持我军进入汉中。”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马跃点头道,“要不是这些年关中的商贸曰益兴盛,与周边的商业往来也变得频繁了起来,杨松等汉中商人也从中捞到了许多好处,这才愿意帮助我凉军罢?哼哼,看来天下士族也并非油盐不浸的神仙,只要能给他们好处,他们还是愿意改变自己的立场的。”
“众生熙熙,皆为利来,众生攘攘,皆为利往。”贾诩点头附和道,“天下士族门阀固然在乎名声、讲究忠义,可骨子里,他们在乎自己家族的利益甚过在乎朝廷的大义,当他们的家族利与朝廷大义发生冲突时,大多数人还是会做出变通的!”
马跃道:“是啊,正是因为这些士族门阀对官场、对学识的垄断控制,再加上狭隘的家族观念,才造成了今天这割据局面!孤定当在有生之年剿灭各地割据军阀,尔后大办私熟,废除儒学之独尊地位,教授寒门子弟诸子百家,再设立科举、广纳有用之才,如此不出三代,士族必亡、门阀必灭,天下祸乱之源可除!”
“主公英明。”贾诩不痛痒地恭维了马跃一句,接着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张卫、杨任、杨昂、阎圃这批人在汉中颇有影响,绝不能就此置之不理,该如何处置为好?还有张鲁又该如何安排去处?尤其棘手的是张鲁麾下的两万汉中大军,这些士兵大多是五斗米教的信徒,对张鲁那套惑民之术极为迷信,绝不可等闲视之。”
马跃想了想,对贾诩说道:“关于张卫、杨任、杨昂、阎圃等人的处置,你我远在河套不了解汉中的实际情况,还是让方悦、张绣、陈到他们酌情处理吧,只要不激起兵变就行,至于张鲁,却不能再在汉中呆下去了,还有他的两万教徒,也必须离开汉中。”
马跃道:“孤有个想法,这五斗米教绝不能放任自流,否则太平道的悲剧就会重演,但张鲁既然已经举众投降则又不能大开杀戒,不如找座名山大川将张鲁和他的两万信徒蓄养起来,唔,不如就是终南山吧。”
“可上表朝廷,奏请道教为国教,尊张鲁为天师,准许其在终南山中开馆授徒、传授道家之术,每年由官府出钱粮资助道派生活所需,其信徒亦可出仕,亦可从军,但绝不许在终南山以外私授信徒。”
马跃这一招其实就是釜底抽薪。
先把你高高供奉起来,让你享受官府的供养、衣食无忧,然后逐渐脱离底层的平民百姓,让你慢慢丧失群众基础,一旦失去了群众基础,那么五斗米教或者说道教就对马跃的西凉政权失去了威胁了。
这个做法无疑是极其明智的,如果马跃对五斗米教采用打压战术,也许可能从表面上消灭五斗米教的官方存在,但五斗米教的信徒就会像太平道信徒一样由明转暗、隐入民间秘密发展势力。
在马跃的西凉政权强盛之时,这些隐入民间、顽强传承的宗教邪派固然不会闹出什么乱子,可一旦马屠夫的后人失德,导致朝纲大乱,或者天下灾祸横行、民不聊生的时候,潜伏在民间的宗教邪派就会死灰复燃,对西凉政权产生毁灭姓的打击!
贾诩听了先是一呆,旋即拍手赞道:“妙,此计甚妙,诚不愧主公也。”
贾诩话音方落,演武场上忽又爆起一声欢呼声,却是这批公子哥儿的演武已经全部结束了,结果马征的箭术如鹤立鸡群、领袖群伦,其他人的箭术基本都和马战在同一个水平线,本来嘛,都是河套大营的老兵教出来的。
这时候典韦也回来了,走到马跃身后轻声说道:“主公,是赵云。”
“赵云!?”马跃脸色一变,站起一半又缓缓坐了下来,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典韦道:“去年冬天,公子征奉了主公之命赴漠北锻炼,在左部万户老营的奴隶营里救了位垂死的年轻人,后经夫人救治,这年轻人总算是保住了姓命。”
马跃道:“这年轻人便是赵云?”
典韦道:“正是,据公子的卫队长许绍讲,赵云获救之后便一直追随在公子身边,悉心教授公子武艺和箭术,公子外出狩猎赵云也始终护卫左右,先后数次从马贼手中救了公子姓命,有次还单人独骑杀退了六百马贼!”
马跃又惊又疑,凝声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典韦道:“夫人和周仓将军也是发现赵云对公子征绝无恶意,才敢让他留在公子身边。”
一边的贾诩忽然说道:“主公,这赵云可是一员猛将,当年在虎牢关前曾一箭射退吕布,从方天画戟下救回公孙瓒,后来也曾为白马义从的统领,是不是征入军中带兵?”
“不。”马跃摇头道,“就让他留在公子身边吧。”
这时候,一员凉军小校疾步来到马跃面前,抱拳道:“凉侯,猎场已经准备就绪。”
“好!”马跃长身而起,向贾诩、傅燮、法真、管宁等人道,“今天就由孤给这群小狼崽子们上一堂课,孤要这些小狼崽子们明白,单打独斗只能是自取灭亡,只有齐心协力才能战胜强大的敌人。”
……
河套大营西侧,围猎场。
这里山深林密、蒿草丛生,林中走兽横行,时有猛兽出没,是河套大营专门用来训练围猎之术的场所,其目的无非是希望大营里的小狼崽们能够通过围猎学会战斗的技巧,或者更进一步学会用兵的初步诀窍。
密林中有片空地,空地四周筑有坚固的木栅栏,栅栏里吼声连连,一头足有上千斤重的斑斓大虎正在里面咆哮怒吼,时不时地向着不远处的高台呲牙咧嘴,露出冷森森的锋利獠牙,令人见之心寒。
高台下肃立着马跃、马征、马战父子和王双、徐质等公子哥儿。
马跃回头向典韦点了点头,典韦会意,高举右臂然后狠狠挥下,霎时间,一声嘹亮的狼嗷响彻云霄,马征、马战等人纷纷侧首,只见坚固的木栅栏忽然间打了开来,一头强壮的公狼被士兵们赶进了空地。
这头公狼尽管已经极其强壮,在所有草原狼当中体型也算是较大的,可和栏中的斑斓猛虎一比,立刻就显得弱小无比,早已饥饿不堪的猛虎发现猎物出现,立刻咆哮着扑了过来,狼很快就被扑倒在地,成了猛虎口中的美食。
“看见了吗?”马跃回头向马征、马战等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一头狼,无论它有多么强壮,都始终不是猛虎的对手!而你们,就是一头头小狼崽子,等将来你们长大了,你们将面对的就是那猛虎一样的敌人。”
马征等人的小脸霎时变得有些苍白,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迷茫,显然对战胜猛虎般的敌人感到力不从心。
“不过,你们也不必气馁,一头狼固然战胜不了猛虎,可是一群狼呢?”
马跃话音方落,坚固的栅栏突然间裂开了数十道大门,数百头草原狼从里面汹涌而出,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草原狼一眼就发现了圈中的猛虎,一头格外强壮的狼王仰天嚎叫一声,狼群立刻就无声无息地围了上来,将猛虎团团围在中央。
猛虎明显意识到了了危险,放弃了进餐将庞大的身躯蜷成一团,然后拼命张开血盘大口,向着狼群拼命咆哮、示威,狼群夷然不同,冷森森地守住四周,既不进攻,也不退缩,就那样毫无表情地守着猛虎。
“嗷呜呜~~”
强壮的狼王一声长啸,刚刚还显得安静异常的狼群立刻就咆哮起来,然后疯狂地向包围圈中的猛虎扑了上去,猛虎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一头猛虎和数百头草原狼为了生存展开了殊死的博斗。
最终,狼王一口咬断了猛虎的咽喉,狼群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马跃向马征等人说道:“看到了吗?再厉害的猛兽也架不住狼群的进攻!你们就是那群狼,你们的敌人就是那头猛虎,你们如果不想成为猛虎的美餐,想要打败猛虎,就必须学会团结!”
小狼崽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马跃的脸上掠过一丝抽搐,向典韦道:“典韦,给孩子们披挂铠甲、发放兵器,然后将他们送入狼圈!”
贾诩脸色一变,低声道:“主公,这……”
马跃低声道:“文和不必多虑,孤已在狼圈外埋伏了两百名神射手,如果圈中出现意外,这些神射手就能及时放箭射杀狼群,不过……孤更愿意这些孩子们能够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狼群,他们……需要找到自己的狼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