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黄万里在车厢内坐好,林东将车帘挂在钉子上,一挥手,刘华手中的马鞭朝着马屁股上轻轻抽了过去。
两声轻嘶,马车徐徐前进,并不断加速。
“在那,就在那边。”不多久,黄万里忽然指着前方路旁依稀可以看到的一块木牌叫了起来。
刘华一拉缰绳,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木牌逐渐被拉进。
木牌不止一块,钉在官道一侧小路上的樟树上,左右各有一块,上面写着虎门客栈四个大字,而大字的下方,一个箭头直指小路的尽头。
刘华不由回头看向林东,得到林东示意以后,缰绳猛的朝左一拉,两匹健马蹬踏着四蹄,朝着小路徐徐前进。
沿着小路一路前进,连着在木牌的指引下过了四个分岔路,终于,远远的,一栋两层楼的木屋进入视线当中。
“就、就是那里,林公子,老朽、老朽……”黄万里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看越来越近,不得不急道:“林公子,要不老朽先进去,你们也去的话,太危险了。”
林东摇头道:“一起进去吧!”
黄万里还想反驳,马车已然进到院子,徐徐停下。
院子不小,左侧是一个宽敞的马厩,马厩中,烈马比比皆是,有些甚至可见上面挂着刀剑。右侧则是一个长达六七米的兵器架,上面的武器琳琅满目,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家客栈,反倒像个演武场。
客栈大堂内,一名伙计迎了出来,神情语调倒是热情好客。
“几位客官里边请,您几位是住店还是吃……”
见黄万里,伙计一怔,旋即咧嘴笑了起来:“黄爷,您老筹到银子了?”
“筹到了,筹到了。”黄万里连忙点头,追问道:“我家小莲能不能还给我?”
“当然可以,黄爷,客官里面请。”伙计一声吆喝:“来客了,不但有老熟客,还有马车!”
又是一名伙计跑了出来,将抹布甩到肩头,立马笑吟吟道:“客官们里边请,马车有我,保证安顿得稳稳妥妥。”
黄万里急急上前,快步走进客栈。
众人下到马车,跟着伙计,一同进入大堂。
大堂宽敞明亮,占地甚至比林记客栈还大。装饰简单朴质,松松垮垮摆放着十五六张饭桌,若换成林记客栈,饭桌数量足以再翻上一倍。
正是傍晚时分,客栈里的客人却并不多,只有四桌食客,但每桌食客的人数却并不少,最少的也有四个。
与其它客栈不同,会来客栈投宿的,大多是过往的商人,就算是林记客栈这个客栈中的异类也是如此。而眼前这家客栈,若从食客身上的兵刃与眼中的凶光来看,却显然并非如此。
一侧,黄万里捧着二十两银子来到柜台,将其放在桌面,朝着里面翘腿仰躺着的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不迭点头道:“老朽已经筹到银子了,我家小莲……”
“小莲?”附近一桌的食客中,忽然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抬头道:“梁管事,是不是那个小姑娘?”
被称为梁管事的中年男子嗯了一声,扫了眼柜台上的银子,漫不经心道:“才二十两?”
“梁管事,不是说好了二十两吗?老朽、老朽……”黄万里有些着急起来。
“都一天了,你孙女在我们客栈住了一晚,不要住宿费?”梁管事斜睨了眼黄万里,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去,住一晚二十两银子,今晚要是没凑到二十两,明天还得加二十两。”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黄万里满脸涨红,气得浑身哆嗦起来。
一旁,林东摸了摸下巴,占地费是没收,但收了住宿费……“梁管事,五十两银子,那小姑娘卖我得了。细皮嫩肉的,好像也才十二三岁,正合我意。”满脸横肉的壮汉咧嘴笑了起来,眼中,银光四射。
同桌的几名汉子也不由放声笑了起来,笑声暧昧刺耳。
“想要小姑娘别打我客栈客人的主意。”梁管事轻描淡写地挥手道:“出了我们虎门客栈的地界,一文钱也用不着出。”
壮汉忍不住一抹大嘴,猛的一拍桌面:“伙计,来条烤人腿,要粗的。另外,二十两银子算我账上。”
“好嘞,烤人腿一条,马上就到。”一名伙计直奔后院。
林东扫了眼四张桌子上的酒菜,刘华与伍光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来来,几位客官请坐。”伙计热情洋溢的招呼林东几人。
林东点了点头,与云岚在伙计的指引下前往就进的一张空桌,刘华二人吓了一跳,赶忙跟上,心跳如鼓。
“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伙计拍着胸脯道:“小店的面食糕点,放眼岭南郡,保证数一数二。要酒菜的话,同样也是应有尽有,清蒸人脑、人心炒辣椒、红烧人头……”
呕……开头几句,刘华二人还有些嗤之以鼻,岭南郡数一数二的面食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客栈出现,鬼才相信。可听到后面几句,却一个个胃部翻滚,干呕了起来。
“挑好的上几道。”林东淡淡道。
伙计面色一滞,旋即笑道:“好嘞,您看人肉包子、人脑花糕、人筋大饼,再加一个红烧人头和一条烤人腿怎么样?前三道可是我们虎门客栈的招牌,后面两道也不差,是我们大厨最拿手的两道主菜。”
“行,就先来这些吧!”林东点头。
“几位稍等,酒菜马上就到。”伙计快速扫了眼林东四人,吆喝着奔往后院。
不多时,酒菜还没到,却有一个伙计拎着一个十二三岁,长相水灵,挂着泪痕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伙计刚把把小姑娘身上的绳子解开,黄万里便一声惊呼,老泪纵横的迎了上前:“小莲……”
“爷爷!”
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人却宛若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扑到黄万里的怀中,呜咽着满脸委屈和害怕。
“哈,人到了。”横肉壮汉一拍桌子,喝道:“老家伙,快点带你孙女离开,等老子吃饱喝足了,你们要是还没走出虎门客栈的地界,可别怪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黄万里身体一颤,不由将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
林东敲了敲桌子,招呼道:“黄老,过来坐吧!”
黄万里大喜,连忙搂着小姑娘,避开横肉壮汉那一桌,朝着林东几人小心行去。
横肉壮汉猛然站起,看向林东的目光,凶狠狰狞:“小子,敢插我王老七的杠子,你找死?”
林东徐徐点头,嗯了一声。
横肉壮汉一怔,旋即怒不可遏,愤然抽出背上的大刀。
“王老七,这里是虎门客栈!”柜台里,梁管事架在柜台上的右腿重重敲了敲,竟发出一阵梆梆声,若是耳力好的,定然可以听出,这右腿竟是假肢。
王老七脸上的横肉一阵扭曲,旋即,狠狠瞪了眼林东,恨恨坐下,哼声道:“小子,你这辈子最好一直躲在虎门客栈别出去,否则……不把你大卸八块,我就不是王老七。”
“王老七,别光说狠话啊……”不远处,一桌的食客中,一名身穿蓝色短衫,腰佩长剑的青年不阴不阳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吓唬人,谁不会?”
同桌的食客,霎时哄笑起来。
“对对对,刚才还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怎么着,又不喜欢水灵灵的小姑娘了?”
“王老七,你要是不喜欢,或者没那么好的牙齿,干脆让给我得了。”
另外两桌的食客,瞬时也搭腔起来,听口气,无疑是在嘲讽王老七嘴巴硬,却不敢在虎门客栈动手。
王老七的脸庞一阵红一阵白,旋即,猛的一拍桌子,吼道:“你们几个狗杂碎,有种咱们出去练练,一挑三,不跺了你们,老子就不叫王老七。”
“练练就练练!”三桌人齐齐站了起来,大刀长剑,呛然抽出,登时令大堂闪烁着刀光剑影。
王老七的同伴显然也都是狠角色,明知道人手不够,竟没一人劝阻王老七息事宁人,一个个抽出兵刃,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兄弟们,走!”王老七一挥刀,率先走向门口,途中还不忘扫上一眼三桌的食客,冷笑道:“孙子们,没胆来,你们是我养的。”
“没胆?王老七,不把你玩诚仁棍,我李大刀就真是你养的。”
三桌人齐齐推开长凳,吆喝着跟了上前。
林东顿有些傻眼,好家伙,说这些人不是山匪,打死他也不信。
梆梆声再起,梁管事的木腿,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王老七、花子,你们两桌的银子不够了,一个差三两银子,一个差二两银子,得补上。”梁管事轻描淡写道:“谁要收尸的话,五两银子一个,保证被砍成碎片也能帮你们缝得完完整整。另外,想要棺材坟地的话,一样再加五两,上好的棺木,我家老板娘亲自挑的风水宝地,都是物超所值。”
“行!”最先出声讽刺王老七的青年拿出个钱袋丢到柜台:“王老七的棺材坟地,我全包了,梁管事算算够不够。”
梁管事解开钱袋一看,里面金光闪闪。
“多了二两金子。”
“给王老七多加几口棺材。”花子毫不在乎道。
“行,客栈只有三种大小不同的棺材,等于只能套三口棺材,另外五两银子,给你记账上。”梁管事应道。
王老七也不甘示弱,目光朝着同伴一扫,几名同伴纷纷将身上的钱袋撸下来丢到柜台。
“他们人多,银子没带够,能给几个收尸就给几个收尸。”王老七霸气十足道。
梁管事点头,毫不客气的将钱袋一一扫进抽屉。
“大爷们慢走,谁活着,麻烦通知一声,我们好去收尸。”大堂剩下的两名伙计热情洋溢的送客:“有空常来,客栈,就是你们的家!”
林东无语,这家虎门客栈,牛逼!
林记客栈不老老实实经营住客,而是跟大酒楼抢大户食客已经够异类了,虎门客栈居然还兼营收尸,除了牛逼,还是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