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不断加剧,柜台里,林东正盘算着林记客栈待会儿得受到多大的损失。章逾全和辛月虹也听到了外面刺耳的声音,脸上都带着浓浓的不悦。
“怎么回事,去看看!”章逾全朝着一个衙役喝道。
衙役近在咫尺,却依旧挥舞着手中的衙棍,作势欲朝里面挤过去。不是他抗命不从,而是,越来越大的轰鸣声,再加上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围攻上面,根本就没有听到章逾全在说什么。
“该死!”
章逾全猛然一拍桌子,起身抬起巴掌,朝着衙役的后脑勺用力扇了过去。
衙役倒地,敬畏的看着章逾全,却依旧没有听明白他的声音。
章逾全咬牙切齿,只得亲自前去查看。
“吵死了!”辛月虹扭着小腰,正打算跟着章逾全到外面去显显威风,再享受一下所过之处莫敢不怕的感觉,章逾全竟退了回来。
“老爷,怎么了?”辛月虹贴了上前,却不知道章逾全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更不知道,章逾全此刻面色惨白如纸。
轰……终于,轰鸣声达到了顶峰,在整个客栈都在簌簌发颤之时,数以百计的菜刀、柴刀、铁锹跟着它们的主人,冲进了大堂。
顷刻间,便如潮水般将整个大堂给霸占。外面,百倍千倍的百姓还在不停的朝里面狂挤而进。任何缝隙都在不断缩小,后门处,更是有不少人被挤了出去。
整个林记客栈的大堂,一刹那间,竟面临着爆掉的危险。
柜台里,林东灵力暗涌,一层肉眼无法分辨的气罩,将整个柜台设为禁区。
无数的菜刀、柴刀在面前晃动,一张张不久前还畏惧惊慌的脸庞充斥着愤怒、肃杀,辛月虹顿被吓得花容失色,两腿一软,趴倒在地,娇躯不停的颤抖起来。这一情形,令周围那些之前还给辛月虹增加尊崇感的百姓,一个个成就感暴涨。
“你个小妖精,让你跟着狗官作威作福。”
一只破了个小洞的布鞋,朝着辛月虹的胸口踏了过去。
尖锐的痛呼声,顿时令周围的百姓愈发兴奋起来,更多的大脚,在辛月虹的脑袋、手脚、身躯上不断踩踏。踩得她肝胆俱裂,踏得她痛哭流涕。踩踏得她鬼哭狼嚎,再没有任何知府夫人的气派。
“大胆,你们这些刁民,本官是章逾全,章逾全!”比起辛月虹,章逾全要镇定得多,他坚信真正的刁民都去做了山匪,剩下的,都是一群任打任骂的百姓,没人敢拿他堂堂知府大人怎么样。
他却不知道,胡长勇这十多年在成风县公正廉明、治理有方、博爱亲和所积累起来的威望到底有多高。胡长勇不敢出头,确实没人敢出头,他的胆小在这种情形下,也的确是个让人诟病的缺点。可要是有人要杀胡长勇,成风县九成以上的百姓不会答应。就算一些原本吃过胡长勇亏,对胡长勇心有怨恨的富户也同样不肯答应。
失去官商勾结,对一些富户而言,确实为此少了很多让他们放不下的特权。但有着一个治理有道的县太爷,对他们而言,同样好处不少。百姓富了,他才会更加富裕。
“你个狗官!”一个长满老茧的大巴掌,一巴掌扇在了章逾全的脸上,把他扇得如同旋转的陀螺一般原地不停的打着转。
“叫你要杀胡大人!”一只大脚,将旋转着的章逾全给踹倒在地。
无数只手脚,开始躁动起来,纷纷朝着章逾全和辛月虹的身上招呼过去。
大堂里,瞬时沸腾起来,府衙的衙役们向来都是群起而攻别人,何曾被人群起而攻过,顷刻间便被拥挤的百姓给打倒在地,拳脚相加。
“滴水成海!”云岚轻叹了口气,心神下,已经有衙役被活活打死。而这些衙役,其罪并不至死。如此密集的人潮下,她纵有心逆期八重的实力,也无法把人救下来。
当然,心逆期七重的林东有办法救下这些衙役,他的御天诀,足以一口气把所有衙役都给护住。可他出手救援的对象,确实章逾全和辛月虹。他的想法和云岚不同,云岚觉得府衙的衙役们罪不至死,而他,更看重的是帮胡长勇给治治胆小的毛病。只要章逾全和辛月虹不死,其他人多死几个,更能刺激胡长勇。
一个胆大包天的好官,它曰治理更多的百姓,才能让更多的百姓受惠。胡长勇最大的缺陷,就是做不到不畏强权。
一直闹腾了许久,眼看蒋维出现在后门,林东又是一嗓子吼了出去:“胡大人身上有伤,都把人抬出去,让胡大人喘口气,也能跟着出口恶气!”
嗡……喧闹的大堂,再一次轰鸣起来,林东这话,无疑提醒了正拳打脚踢起劲的百姓们,一个个应和着朝外面退去,衙役们和章逾全等人也被先后抬了出去。
“掌柜!”蒋维来到林东身旁,将一块金牌递了过去。
林东接过一看,不由暗暗咋舌,王妃这面子,给得可不小。金牌的正面,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分外耀眼。原本,他还以为王妃会给块清流王的王牌送给胡长勇,想不到,竟是皇牌。
皇牌可是大汉国权利最大的金牌,不管持有者是谁,虽还不至于真如金牌上所铸如朕亲临,但五品知府或以下官阶,可以不问缘由斩杀。令到之处,不从者全以欺君论处。
因为皇牌关系重大,按大汉国律例,每任皇帝送出去的皇牌,新皇继位之后都得收回,而且最高不得超过十块。大汉国历任皇帝也极少将永久姓的皇牌送出,多是有钦差大臣前往各地巡查或办理要案事给一块临时的,永久姓的皇牌几乎都是送给有功之臣或者救驾有功的人。
王妃有一块皇牌并不稀奇,愿意送出去也不稀奇,毕竟她是王妃,皇牌的权利虽然大,但远不如清流王王妃这个身份。但为了杜绝有武者盗用皇牌,因此皇牌是需要登记在册的,如果是盗用皇牌杀官的话,事后同样也会追究。把皇牌转让给一个小县令,哪怕是清流王的身份,在朝堂也肯定会遇到不少反对者弹劾。因为这样一来,这个小县令,将拥有殴打上官无罪,杀同僚不犯法的特权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轮到自己面对这块皇牌。
一块王牌就能解决的事情,给块皇牌……林东忽然笑道:“王妃是有什么事找我吧?”
蒋维点头道:“王妃托我带句话给掌柜,问能不能让李寻离开一个月,她想带李寻去一趟娘家。”
“行!”林东点头,虽然按他的计划,李寻的烤肉即将推出,但王妃给面子,他也不能不给王妃面子。
“那我现在就去通知一声?”蒋维询问道。
林东点头,看向云岚道:“去看看热闹?”
云岚皓首轻点,二人气罩外放,跟着人流朝大街上走去。
偌大的街道上,人山人海,中央位置,竟自发空出二十多米的位置。
林东二人利用气罩挤到里面时,空地上,胡长勇刚刚爬起。
见到倒在地上抽搐已经不诚仁样的章逾全和辛月虹,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林东无语,灵力探入章逾全和辛月虹的身体,在将二人的内伤暂时给条理好,正苏醒过来时,胡长勇也被几个百姓手忙脚乱的给弄醒。
“天、天啊!”见到章逾全和辛月虹,胡长勇一声疾呼,又有晕过去的迹象。
“大人,大人!人是我们打的,跟你没半点关系。”
“就是,胡大人,您尽管找他们出气,晚点我们把他给砸死,量朝廷也不敢一口气抓这么多人。”
“没错,我们成风城五六万人,全县百万人,全都是杀人凶手。这么大的事,朝廷再想偏帮狗官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可、可是……”
胡长勇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哽咽着,难以说出一个字了。这次,却并非是被吓的,而是感动的。
十多年了,对成风县,胡长勇已经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全县有多少村庄,官道有多长,哪个地方有什么特产,哪里适合鼓励种植,哪里适合鼓励养殖……他早已把成风县当成了家来看待和经营,他也竭尽全力的维护着全县的利益,府衙有十多个比他官衔大的、郡衙有数百个比他官衔大的。每一次述职,他都得带着省吃俭用买的特产,跑府衙、跑郡衙,求爷爷告奶奶,每三年都要做足数百次孙子,为的,只是不想得罪任何人,努力保住县太爷这个位置。
胡长勇没兴趣做这个县太爷,整天担惊受怕,他早就苦不堪言。可为了心中的责任感,他却不得不努力去应对那些他光是见到就心里发憷的上官。许多时候,他都幻想着郡台能够更贪一点,无视他的能力。可更多时候,他却在担心害怕郡台更贪一点。
胡长勇无数次都躲在角落里哭泣,个中的心酸,没有人能够理解。
此刻,他却突然觉得值了。他不是圣人,他也有虚荣心,这种全城奋起只为他一人的虚荣心,让他的成就感无限膨胀。
“大胆刁民,你们要造反,你们这是在造反!”醒来发觉周围的情形之后,章逾全怒了,吼叫声如同鬼嚎:“胡长勇,你敢聚众造反,本官绝饶不了你。”
胡长勇双腿哆嗦起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跪下,准备为他出头之时,林东忽然一惊一乍的叫了起来:“不得了,造反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老弱妇孺都赶快先出城。”
“出、出城……”
胡长勇的双腿,依旧哆嗦,眼中却迸发出决绝的目光。群起搔动中,他重新站直了身子。手指颤抖着一把将身边一个妇人手中的洗衣棍夺了过来,面目扭曲的大步走向章逾全。
“谁能拿下主谋胡长勇,本官赦他无罪,并赏银千两。否则,满门抄斩,逃出城去也会被缉拿归案!”
章逾全沉声大喝,比镇定,胡长勇远远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