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内侍可能是传达圣旨的钦差,扯高气扬的模样,再加上肥胖的身材,鼻孔朝天地斜视着两旁士兵,边走边傲慢地道:“谁是成云?还不快跪听接旨?”
楚怜儿拧紧了拳头,无措地看着成云。
老皇帝已驾崩,新帝登基,第一个要打击的对像,当然是二皇子东离淳。可是,再笨的人,都知道,想要打赢一场政治斗争,首先就要先剪除他的羽翼,让东离淳失去左右臂膀。
恰好东离淳手下掌握了南凌十五万兵马,这些边军,常年与凶残的鞑靼作战,个个骁勇善战,作战能力远胜于京军或其他兵队。
而成云,却是这支边军的首脑,皇帝果然要行动了。
成云神色不变,冷肃地看着走近的内侍,对方也看向他,蓦地,他仿佛见到了鬼般,倏地瞪大了眼,指着成云伴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你——”
成云上前一步,面色冷厉,冷冷喝道;“两军对垒,本帅不接影响军心士气的圣旨。”他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冷然下令:“临阵不换帅,圣旨不达三军!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为了稳固军心,来呀,把这群居心叵测之人给我格杀匆论!”
成云豁地转身,紧紧抱住楚怜儿,把她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抬头。
耳边听到一阵阵沉闷的刀剑刺入身体的刺耳声响,及一声声惨叫和闷哼——一切又归于平静。
空气中传来阵阵血腥味,楚怜儿推开成云的怀抱,被他紧紧抱住:“不要看,怜儿。”
楚怜儿抬头,朝他勉强笑笑,雪白的脸色在阳光映射下,显的透明而苍白。
她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所,看到原本还扯高气扬,威风凛凛的一干圣旨钦差队伍,已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倒在血泊中的那名内侍,兀自睁着惊恐的双眼,死死瞪着成云,仿佛他比厉鬼还要可怕。
成云好残忍,连对方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就这样把人家给杀了。公然杀害传旨的钦差,已被视作反叛,成云,他是得了东离淳的指示,要准备聚兵反抗吗?
楚怜儿心惊胆战,地上,明黄绣金龙锦帕在地上无声地飞动,玉盘里,撒落了一卷圣旨,一把剑,一块似令符的东西。她拾起圣旨,打开看了起来。果不其然,上边冠冕堂皇地说着新帝登基,政局不稳,久闻边军总帅成云的大名,令成云辞去南凌一切军务,即日回京,与帝王共同议事。
其实说穿了,还不是想没收成云的兵符,好架空东离淳对南凌军务的控制。
一般大将在接到这样的圣旨,明知其中有诈,也只得忍气吞生,去面对即将面临的罢免或是杀头之祸。
成云却采取了激进的手断,保全了自已,也把自己逼上了梁山。
他已与东离淳站在同一条船上,那么,她接下来的道路,又该怎样选择呢?
“怜儿?”成云轻轻地捧着执着她的手,语气关怀:“你在害怕?”
楚怜儿机械摇头,成云不信,握着她冰冷的双手,道:“怜儿,不要怕,一切有我。”
她望着他,他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仿佛先前冷厉嗜血的人与他不是同一个人。
楚怜儿望着成云,轻轻地说:“成云,我该相信你吗?”
成云狠狠点头,声音毫不犹豫:“你要相信我,就算与全天下的人为敌,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飘忽一笑,她声音冰冰的,轻飘飘地:“嗯,我相信你。”
成云松了口气,一把拥住了她。
“成云。”楚怜儿的声音闷闷地传进他耳膜,“不管你对我有多好,但如果我发现你骗了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成云身子倏颤,轻轻拍着她的背,温言道:“怜儿,不要想太多。”
她抬头,朝他灿烂一笑:“成云,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欺骗我一次,我可以原谅。但接连欺骗我两次,就休想我会原谅他。”她细细看着他的神色,忽地轻轻一笑:“不过,我想你不会欺骗我吧?”
成云张着唇,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拥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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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怜儿喝药的次数少了起来,有时候,一天喝一次,但时,却三五天才喝,到了后来,十天半月才喝一次。她问成云:“为什么吃药不规则了?我记得以前是一天一次药。”
成云冲她轻轻一笑:“你的盅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吃那么勤了。”
定定地盯他半晌,楚怜儿“哦”了声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催促他把桌上的食物吃了。
“成云,我喜欢吃清淡的食物,还有饭要煮的软,我不喜欢吃硬的。以后,你叫厨房一直坚持做下去,好吗?”热恋中的女人,都喜欢任性和撒娇。
楚怜儿也不例外。
成云看着她,细长的眸子,柔柔的,软软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道:“我记得以前你一直喜欢吃麻辣的。”
楚怜儿嘟着唇,摇着他的手臂,嗔道:“唉呀,人的胃口总是要变的嘛,我现在只喜欢吃清淡的。”
他看她半晌,温润的眸子更加柔软,他轻轻地说:“好!”
“对了,新帝登基,你与东离淳真要反吗?”她疑眉。自古以来,帝王争霸的道路都是在血腥与阴谋中夺得,哪有一次不是付出一条条鲜活的生活和无数的百姓为代价换来的。这帝王宝座真有那么吸引人吗?
成云眸光清冷,如秋水寒冰,肃杀而冷冽。
“坐拥天下之人,唯德者居之。东离清,他不适合做东离国的皇帝。”
楚怜儿挑眉,通常每个争夺帝王的人都会说统治者的无能,而把自己夸的天上仅有,只为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和幕僚们的誓死忠效。
成云笑笑,替她解惑:“三皇子自小就被三位大学士教导圣人名言,学习圣人治国之道。三位大学士都是饱读圣书的儒臣,教出的学生,当然也是满口仁义道德,谨守圣人治国大道理,重文轻武,重农抑商的帝王。只知用文治国,而不知以武力威四海,平宇内。”他语气有些浓浓的不屑,他转头,问她:“你也看到了,以东离国目前的处镜,还适合这种圣人治国的方针吗?”
楚怜儿默然,确实,东离国目前内忧外窜,重农抑商,长期下来的结果就是百生越活越穷,农民越种越吃不饱饭。重文轻武,长期下来,把文人越台越高,最后,少了有志之士,却多了假清高,鼠目寸光的酸儒。而失去了能征善战,保家卫国的武将。
只是,在她的印像中,东离淳又能好到哪里去?
“那么东离淳登基后,又能改善这些逆镜吗?”楚怜儿反问。
成云坚定地含颌,声音踌躇满志:“先富民,后强国,如若做到这两点,那还何愁华国的狼子野心?本国的民不聊生?”
“说的倒简单。”楚怜儿冷哼,先富民,后强国,这个道理谁不会啊。但是,大话谁都会说,但也要看俱体怎么施行。
“咱们先说富民吧,要怎样才能富民?”
成云毫不犹豫:“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农工商三业齐举,农业为基,工业为技,商业为叶,三业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再加上朝庭政策以保障,则民富就能实现。”
楚怜儿瞠大了瞳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农工商三业齐发展,这才是富国的关键。这句话放在现代,谁都知道。可放在古代,能有这样见识的人,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你的强国呢?”楚怜儿目眸晶闪发亮,非常期待成云的见解。
成云呷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强国就很简单了,有了民富这一保障,朝庭就可以稳建兵力,壮大其军事实力。民富,国强后,谁还敢逆其锋芒?”成云说话的同时,周身散发出君临天下的霸气,那双流光溢彩的黑色瞳孔,荡尽天下光彩,令楚怜儿睁不开眼来。
“成云,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东离淳的见解?”
成云眸光一闪,沉声道:“都有。怜儿,你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原本自满的神色被忧虑所取代,他抚上她的脸孔,细细抚摸着,轻叹一声:“怜儿,老实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怕什么?”
楚怜儿吃了一惊,看着他洞察一切的锐利的眸子,勉强一笑:“没有啊,在你在,我怕什么呀?”
成云细细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反应,半晌,他才长叹一声,把她拥进怀里,声音呢喃:“怜儿,告诉我实话,好吗?这些日子,你在我面前,总是强颜欢笑。告诉我,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楚怜儿大吃了一惊,她没料到他日理万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居然还能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她如此小心谨慎,天衣无逢地偷偷布置自己的事,居然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