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已有三个多月,肚子还未显现,楚怜儿已穿上了宽大舒服的袍子。
清音殿前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随着清风,落下一片片枯黄的树叶,飞舞着,飘飘洒洒地、在空中回旋,仿佛还留恋着夏季的明朗,随风看舞,怎么也不肯落到地上。
一片树叶飞舞到面前,一张纤手接过,看着枯黄的枝叶,感叹,秋天来了。
秋天,是个万物萧条的季节。
可是,对东离国来说,这是个丰收的季节。
倒是满地枯黄的落叶迎来了丰收的秋天,楚怜儿说不出的失落。
怀着被东离淳深深呵护及内心隐隐不安的心情,宫中的日子,楚怜儿过的还算平静,后宫只有她一人,并没有嫔妃争宠的戏码发生。倒是后宫里还住着几位老太后太妃什么的,都是弘扬驾崩后的遗孀,东离清的皇后及十数位嫔妃,因东离清的失势,及东离淳坐拥江山后,东离清本人自溢身亡,他的皇后也一并处死。斩草要除根,东离清的所有嫔妃子女也全都被处决。
居住太清宫等宫室的太后太妃们,全是东离淳的父亲弘扬帝的遗孀,虽被东离淳加封为太后太妃,并享有国母的待遇,可这些曾经风光一世的太后们也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非常有自知之明,呆在的宫室里,很少外出。
楚怜儿知道这些太后们都是弘扬帝的嫔妃,虽只是东离淳的庶母,但按辈份,她们总也是长辈,是她的婆婆。按宫中规矩,她这个儿媳还得去请安问候。可惜,听说东离淳母妃早逝,这些嫔妃对他并不友好。以至于东离淳当了皇帝,她们就夹着尾巴做人。倒也省了楚怜儿这个做媳妇每日必须的晨昏定醒。
东离淳依然忙碌,但仍坚持与楚怜儿用膳,只是,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楚怜儿都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他总是盯着她的肚子,目光带着复杂,还有浓浓的歉意。
百思不得其解,楚怜儿猜想,是不是他不喜欢孩子?还是他对自己已经厌倦了。
可是,她明明感觉出他对自己越来越疼爱了,那种出于骨子里的疼爱,让她有种被蜜糖溶化的倾势。
听说华国已在蠢蠢欲动,好像纠集了数十万大军前来,气势汹汹的。朝庭分成两派,一方主战,由黄允风率领的三十万大军,才经历了大小战争的洗礼,对付华国,也绰绰有余。而一方议和,毕竟东离国才经内乱,国内满目疮痍,及需要恢复整顿,百姓再也负担不起长期的战争带来的伤痛与疲弱。
东离淳一时拿不下主意,文臣主张议和,说是为了国之民生。而武将则极力主张出兵,华国算什么东西?首先就要给他们迎头一棒,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东离也不是能欺负得了的。
双方各持已见,在朝堂上闹的不可开交,东离淳闹的头痛,下令退朝,晚上再议事。可到了晚上,双方仍然没有想出最好的办法,于是东离淳怒甩着袍袖回到清音殿。
清音殿是东离淳与楚怜儿共同居住的地方,原来的宫殿也分有皇帝寝宫及皇后专门的宫殿,可后来东离淳却不顾祖制与规矩,不顾掌教嬷嬷的反对,把楚怜儿安排在他的寝宫。原来的皇后宫殿则无人居住,东离淳只派了人每天做日常的打扫而已。
秋天来临,阳光依然炙热,但早晚却凉爽下来,宫殿内不再摆放冰雕,御膳房也不再准备冰镇羹汤。而是改做孕妇必吃的营养滋补靓汤。
东离淳每天都要上早朝,因怀孕而变的嗜睡的她,每天睡到太阳晒到屁股才起床,就被宫中掌教嬷嬷逼着喝从御膳房端来一小碗补汤,里面加了当归、红枣、桂圆肉、山药、枸杞子等熬成的补汤,听说是被气被血的,有助于孩子的成长。
可是浓浓的中药味,楚怜儿最不喜欢,她虽然未生过孩子,但也知道孕妇食补并不需要中药,再说她身体健健康康的,哪需要补品,只要平时多注意膳食安排就行了。
可是,她一张嘴哪敌的过宫中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御医,东离淳并不懂医理,老御医说什么,他就吩咐特膳房做什么。弄的她一见到补汤就犯晕。
可这清音殿上下的宫婢内侍,虽然个个对她有求必应,把她供上天,可在原则上的事却决不妥协,掌教嬷嬷每天都会被逼着喝下浓郁的汤汁,任她说破嘴皮就算任性地把碗打烂,她都有法子再变出一碗汤来逼她喝下,美其名曰:“这是皇上特意吩咐过的。如若奴婢没有侍候好娘娘,会受责罚的。”
楚怜儿还能说什么,东离淳最拿手的连座法她早已领教过。她还真怕她不喝汤会让这老嬷嬷受到他的惩罚。
虽然这个老嬷嬷一脸冷漠,一脸死板,但也不敢对她冷眉横眼。封后典礼上,那个对她粗鲁又冷言冷语的掌教嬷嬷早已不见踪影,后来她曾问过春红,春红一脸快意的笑意说着:“那个老巫婆啊,封后典礼上,她对娘娘小敬,已被皇上罚到暴室去了。”
楚怜儿吓了一跳,她没听过暴室,但潜意识中还是记得这是个专门处罚宫中犯了错的宫婢。里面全是永远也干不完的粗活,一些细皮嫩肉的宫女进去不出一月,就会被折磨的面无人以。有些犯了重大错误的嫔妃也都要被丢进去受苦受罪。
“何必如此狠心,那嬷嬷也只不过动作粗鲁了点,语气冲了点而已。”她有些于心不忍,就为了这么点事就把人家罚到暴室去。这东离淳还真有当暴君的资格。
春红笑嘻嘻地道:“那也证明了皇上对娘娘的宠爱程度啊。皇上也是变相地告诉宫中所有奴才,娘娘您是皇上的心肝宝贝,谁要是不敬,就得吃不完兜着走。”
楚怜儿白她一眼,想到东离淳对别人的狠劲,就不寒而粟。可她从来没有怕过他,因为他从来没有像对付敌人一样对付过她,也从未拿冷淡的面孔对待她。他看她一直都是温柔的眸光,仿佛能滴出水似的。
想到他对自己的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对她真的很好,这些天他的古里古怪,也让她实在不愿朝坏的方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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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后院里,对着池内的金鱼看的津津有味,又想起东离淳知道她喜欢吃红枣,特意派人去南凌买了许多当季的蜜饯红枣回来让她吃个够,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淳!”蓦地,从池中看到一个明黄袍影,楚怜儿飞快起身,欢快地扑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特有青草味,“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东离淳细细抚着她细嫩的脸庞,看着她娇美的面孔,“百官们吵闹不休,一时拿不定主意,干脆就早早下朝陪你了。”
“哦,还是为了对华国出兵的事吗?”
他“嗯”了声,问:“在干什么?这么认真。”
楚怜儿眉开眼笑,指着池里的金鱼,笑道:“淳,池子里的金鱼又多了三条,我昨天才仔细数了的,整整七十八条,可今天却多了三条小金鱼,原来,金鱼也会繁殖——”身子被紧紧搂住,东离淳抱的很用力,一种尽乎狰狞的力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嵌进他身体里,身上传来骨赂被勒紧后的疼痛,楚怜儿轻轻挣扎,奇怪地问道:“淳,怎么了?”
东离淳紧紧搂着她,把头埋入她雪白颈间,声音歉疚:“对不起,让你做我的皇后,本是想给你幸福的,可却让我如此寂莫。”
楚怜儿摇头:“胡说,做你的妻子是我平生最大的满足与福分。其他女人做梦都想不到呢。”她皱眉,“别以为我不出宫就不知道外边的事,哼,我还知道杨太慰一直伙同朝臣主张你文纳嫔妃,哼,还不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好勾引你。”
东离淳失笑,轻刮她满是嫉意的脸,“吃醋了?”
她嘟着唇:“当然啦,自己的丈夫被人垂涎,身为妻子的,哪有不吃醋的道理,除非不爱你。”
东离淳愣了愣,频着呼吸道:“怜儿,你是说,你爱我。”
她蓦地低下头去,互绞着袖子,埋怨:“对啊,我就是爱上你了。怎样,不服气么?”
他一脸欣喜若狂,紧紧抱着她,飞快地转着圈,声音高兴:“怜儿,你终于说爱我了,我好开心。”
“讨厌,放我下来啦。”她捶他,“时间不早了,该吃晚膳了。”
他放下她,眉眼尽是温柔的笑意,仿佛要把她溶化,他深深地看着她,说:“好,该吃晚膳了,用过晚膳,我带你去御花园赏花。”
“今天不忙吗?”
“还好,再忙也得陪怜儿啊。不然,我怕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时间。”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夹着痛楚。
楚怜儿愣了愣,他倒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这么悲观,仿佛她随时都不再爱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