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人除了胡永与成云没有发怒,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由胡永开口,他抱拳问道:“姑娘这话作何解,克猛哈尔只有十万大军,而咱们有十五万大军,而前咱们这十五万大军也不是空有其表的软脚虾,他们长年镇守南凌,能活下来的,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长年与鞑靼对抗,也摸透了他们的脾性,难道,咱们还能输给他们不成?”
楚怜儿对上他精湛的眸子,抿了抿唇,道:“草原上的部落,众所周知,他们从一出生就在马上打滚,他们射的箭比咱们的远,比咱们的准,比咱们的狠,这个,胡大人,能承认吗?”
胡永点头,“姑娘说的确初如此。但,就凭他们的准狠远的箭法就能定输赢吗?未免太牵强。”
楚怜儿轻笑,又道:“草原上的战马,看似个子娇小,但不得不承认,这些马儿比关内的战马耐跑力强,并且跑的快。这点,胡大人,您承认吗?”
胡永再次点头,原本怀疑的眸子已变为钦佩。
成云没有说话,只是双眸晶亮地看着楚怜儿,她说话时,眸光闪亮,红唇傲慢地微微扬起,仿佛天下任她独霸,她那双杏眸,每当要与人争辩时,总是晶亮的仿佛天边繁星,闪烁着光彩余晖,照亮了整坐大厅。
发现了成云的目光,楚怜儿朝她笑笑,又道:“草原上的气候,比关内还有冷,还要恶劣,但他们长期都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已然习惯。他们能在茫茫雪地上,来去自如,能在没有吃的情况下,挖地鼠,吃草根。请问,关内的将士,受过这些苦没?当双方开战,正面力拼的时候,咱们输了,跑不过人家的战马,射不过,也躲不过人家的利箭,结局呢?反过来,他们打不赢咱们,他们想跑就跑,凭咱们的战马,能追的上这些优良的马吗?再说了,我听说,这些游牧民族,每个战士都有边跑边回射的本领,并能发百中。拭问胡大人,众将士,你们的精兵猛将,能有这个本领吗?”
“这个——”将士们被问住了,纷纷沉思不语。
楚怜儿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竖起指头,在众人眼前坚定地摇了摇,“综合上述,咱们的将士,与克猛哈尔正面作战胜算极小。”
众人没有反驳,但也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位将士则不服气地起身,气呼呼地责问:“那么按你所说,咱们就不能与他们交战,就只有缩在关内,一直处于被动防守么?”
“想要战胜并且还要减少我方伤亡,也不是没有办法。”楚怜儿双手环胸,一副“我是能人我怕谁”的模样。
成云好笑地看着那副神气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样取胜,才能减免伤亡呢?”
楚怜儿踌躇满志:“草原上的人,每年屡犯边界,图的是什么,一是野心,二是温饱,如是后者,那还好办,但如若是前者,那咱们就不得不重视了。但咱们因兵力与条件的限制,常年只能被动防守,不但劳民伤财,也是治标不治本。所以,依我之见,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正面出击,把他们打怕了,打蒙了,看他们还敢造次不成。”
“可是,你刚才又说咱们的将士战力根本比不上他们——”
楚怜儿截过他的话,“咱们体力虽比不上人家,但咱们有脑子啊?”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那依姑娘之见——”众将士赶紧竖起了耳朵。
楚怜儿翘起下巴,道:“与其在战场上杀他们一百,还不如杀他们的家人,这样不但打击了他们的军心,还能避其我方将士之短。我的意思嘛,很简单,咱们不是有了对方详细的地图与路线吗?他们这次纠集了十万大军前来,后方肯定空虚,咱们根据情况,安排好后路,派一支轻骑,孤军深入对方后营,完全以破坏为目的的精兵。草原人骁勇善战,但他们的后方,决对没有战力,全是老弱妇孺,他们活着就是他们的负担,所以咱们尽量留下这些老弱病残的性命。只烧掉他们的粮草,饿死他们的战马。杀掉他们的孩子,留下不中用的人,打击他们的军心。哼,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嘛,都认为掠夺都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们在无法自给时,就会去抢其他部落的。咱们穿上蛮人的衣物,在他们的各部落间横行无忌,相信克猛哈尔回去以后,除非他能拿出足够的粮食,不然休想平息几大部落对他的拮难。”
楚怜儿一口气说完后,口渴的要命,赶紧抓了桌上的茶盏狠狠呷了口。她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扬长避短的道理。打不过人家,就智取。
游牧民族天生就善长骑射,并且他们也视掠城视为天经地义。与其在战场上与他们正面较量,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从他们空虚的后方下手。
“他们时常骚扰他国边关,杀掉他国的百姓而毫无悔意,反而视为天经地义。那咱们也效仿他们,去抢他们的战马,烧光他们的粮食,杀掉他们的亲人。看他们会不会肉痛?”
这样,不但打击了他们的军心,还能增长他们对敌人的恐惧与敬畏。这个战策也不是楚怜儿想出来的,而是她以前曾看过一本小说,上边写的战略与这个有五分相像,于是,她就信手拈来,希望那位主角不要从书中飞出来告她抄袭。
楚怜儿把她的战策说完后,大厅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纷纷震惊、惊惧、钦佩、复杂地看着楚怜儿。倒把她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她偏头,看有着同样表情的成云,纳闷:“我这个主意不好吗?”
成云深吸口气,看了她半晌,才缓缓道:“这个主意实在好极了。只是——”他顿住,看向胡永,胡永接过话来:“咱们这样做,是否有伤天和?必竟,那些全是些没有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而此计也实在——”他神色古怪地看了楚怜儿一眼,这女子看似年纪不大,十**岁的模样,长的一脸娇俏,笑起来,纯朴可爱极了,没想到,她出的点头居然如此毒辣,还真应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楚怜儿哼道:“我知道这计施起来,确实太过毒辣,可是,慈不掌兵。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仁。这些蛮人屡犯我边界,为了防守他们,东离国花掉了多少银晌,吃掉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汗钱,死了多少将士?还有,如果单说这些蛮人只为图温饱那也就罢了,但他们必竟还有野心。他们长期困在环镜恶劣的沙滩草原上,谁不想入兵关内,占据这大好河山?如若咱们对他们有仁慈之心,那明天,就是咱们的妻子儿女被他们侮杀的时候了。”
在中国历史上,游牧民族一直都不太安份,楚怜儿是深知的,不然,秦始皇不会筑长城,汉武帝不会屡派将军远征匈奴,唐朝不会与突劂屡次兵绒相见,宋朝也不会被元朝取代,明朝朱元章父子也不会三番五次派遣将领远征塞外了。
可惜,明朝中叶后,明兵对草原上的猛虎渐渐失去警惕,不然,也不会有清兵的入关,进而让中国有上百年的屈辱岁月。
成云定定地看着楚怜儿,眸子清亮含笑,仿佛磨了墨的汁,被轻轻一拨,就会四处飞溅。
“上梁抽梯,斧底抽薪。这个主意甚好!诸位,你们的意见呢?”成云环视众人,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已消逝,变的冷锐而威严。
楚怜儿猛地吐舌,这人变脸的功夫还真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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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云与胡永等将领一并落实了楚怜儿的计划,准备派一支五千人的轻骑兵,孤军深入鞑靼后方。众将都清楚地知道,如若这支孤军能顺利完成任务回来,那么,加官进爵必是少不了的。
但,这一去,也是异常凶险。
首先,草原雪灾刚过,整坐草原白茫茫的一片,一直生活在关内的他们能否在草原上自力更生,也很难说。
其次,草原天气反复无常,衣食无着。虽说克猛哈尔已纠集了草原大部份兵力在横亘在关外,敌人后应该空虚,但对怕万一,就怕万一。万一,遇上其他其他部落的军队,或是遇上顽缲的抵抗——
但就算这次的任务异常凶险,仍有不少将领主动请缨。这让楚怜儿非常不解,,人不都是怕死的吗?这孤军深入大漠可是凶险万分,他们不要命了吗?
就算他们不要命,他们舍得自己的亲人吗?
午膳时分,楚怜儿一边吃着碗里的粗米饭,一边把疑惑的目光看向成云。
成云用细长的手指一边撕下干硬的面团放入嘴中咀嚼,再呷了口马奶酒,这才解释说:“你来南凌也有几天的时光了,感觉这里比起京城,有无区别?”
“区别,当然有区别了,还大着呢。”说起这个,楚怜儿忍不住大倒吐水,“这里虽是军事重地,可惜物资也过盆乏了。瞧,你可是什么身份啊?南凌三兵最高统帅,居然还吃着面团和咸菜。堂堂主帅吃的这么凄惨,那就更不必说那些普通将士了——”她说到这里,蓦地顿住,看了成云淡淡的神色,恍然道:“你的意思是——”
成云微笑:“聪明如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边关的将士的日子是何其辛苦。”他顿了顿,放下手中还剩下的大半面团,正色道:“边关的将士不但月俸少,还没有性命保障,并且,他们吃的穿的,比起京中的禁卫军,城卫军,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了。”
“即然这么辛苦,那他们为何还有长年驻守在这?”楚怜儿不解了。
成云微微一笑:“没法子,因为,他们的亲人就在关内。如若失去南凌这道屏障,他们的亲人就会尽数糟秧。”说到这里,成云英俊的脸上出现刻骨的怒火:“这些蛮人杀人不眨眼,他们时常在边界抢夺百姓财产出就罢了,可他们还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壮丁被掠去做奴隶,老弱病残和无辜小孩被残忍的杀死。稍有姿色的女子,被他们凌侮至死——庄稼被毁坏,百姓被杀掉,房子被他们焚毁,这些蛮人,简直与禽兽无异——与国家仇恨和自己的至亲之人相比,边关的艰难困苦,在这些血性男儿眼中,又算的了什么。他们情愿选择前者。”
楚怜儿了解了,首次对边关将士生出敬畏与钦佩。
边关将士条件辛苦,他们何偿不想早日打退蛮寇回到亲人怀里?
如若这次的战略成功了,那么,他们将会告别数十载的艰苦生活。
再来,富贵险中求!
与其在城墙上与敌军作战有一半的活命机会,还不如豁出去,与敌人搏一搏。
孤军深入大漠,如若胜利完成任务,这是何等的功劳。
成云早已放下话,这批将士,在上战场之前,会先给其十两黄金作为家人的补给。牺牲沙场的将士朝庭会给优厚的抚恤纹银给其家属。能活着回来的,将士晋升三级,普通士兵,赏黄金十两,土地一亩。在东离国土地被士豪劣绅严重霸占的情况下,这是何等的荣耀?
“东离国不是提倡重农抑商吗?怎么反还把国家越搞越穷?瞧瞧,你堂堂三军主帅,居然就吃这种猪狗不如的食物。”楚怜儿嫌恶地看着他盘子里的面团一眼。是哪个笨蛋想出的重农抑商计划,简直蠢死了。
成云心中一动,眸子晶亮地看着她:“你认为重农抑商,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楚怜儿摘摘唇,反问:“你是土生土长的东离人吧?那你应该知道,东离国的土地与人均算下来,适合以农业发展为主旨吗?”
成云摇摇头:“东离国四处丘陵,山区较多,平源极少,再加上土地贫脊,就算费足了劲,一亩地,只不过八担的收成。”
“这就对了,东离国的土地并不占据优势,朝庭就应该想想办法才是。”
“要怎么想?土地种不出粮食,那又能怎么办?只能靠进口了。可是,进口华国的粮食价格一直压不下来——”
楚怜儿翻翻白眼:“商家有一句至理名言,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懂这句话的意思吗?华国有粮食,但咱们也有嘛,虽然不够吃,但咱们总得想办法找他们的弱点嘛。比方说,华国不擅长冶铁术和工匠的开发,那咱们就朝这方面发展。双方形成贸易的方式,各取所需,以等价的粮食,换取他们缺少的其他物资,公平交易,不但补上了本国缺粮的窘镜,也加大了国与国之间的竞争优势,不至于处于挨打的地位。”
成云看向楚怜儿,眸光溢出彩茫,道:“你说的法子很有新意,也值得施行。只是,咱们与华国已经交恶,如再进行贸易往来,恐怕不易。”
楚怜儿翻翻白眼:“交恶又怎样?那是国与国之间的事儿,关老百姓什么事啊?只要有利可图,两国的老百姓才不管这些呢,照样进行交易。如若朝庭阻止,他们就暗地里进行。与其明里强横阻止,还不如明智地允许他们开市通商。这样一来,华国百姓得到了久违的工匠技术,东离百姓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粮食,双方互利互助,何乐而不为?”
成云豁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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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扑天盖地的气息朝她汹涌袭来,似霸气,似森严——似危险——楚怜儿忍不住骇了一跳。
她呆呆地望着他,发现他俊脸通红,神情激动,双眸死死地盯着自己,眸子里有狂喜和令她不解的复杂光茫。
“你,你怎么了?”
很快,他身上的所有令人不安的气息消失不见,他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淡雅,微微一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会禀告父——禀告上面。”
楚怜儿松了口气,自己的意见能被朝庭采纳,那可是很光荣的事呢。一时孔雀瘾发作,令她忍不住又鸡婆地道:“这只是其中一个方案而已,我还有更好的方案呢。”
成云双眼一亮,等着她的下文。
在议事厅里威风凛凛,冷静沉着,对众将士指挥若定的主帅对自己洗耳恭听的样子,大大满足了楚怜儿的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