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个消息是晚饭后送来的,章晗张琪和王夫人顾钰母女都在宁安阁正房。不说太夫人和王夫人顾钰都是喜出望外,上上下下也全都沉浸在一片欢欣鼓舞的情绪中。而章晗虽强颜欢笑,可更多的却是惦记在赵王军前,此番完全没有消息的父兄。偏巧就在这时候,楚妈妈一脸凝重地进了屋子,屈膝行礼后就快步走到了太夫人身侧,低声说起了话。
尽管那声音极低,但章晗一如既往和张琪坐在太夫人软榻边上,耳朵自是敏锐捕捉到了那几个词,拼凑之后就得到了那后一个消息的大概。因而,等到太夫人嘱咐王夫人不要因捷报大肆张扬,别让外人觉得这点小事便轻狂了起来,她又瞧见太夫人面上最初的高兴劲消减了好些,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自免不了暗自思量。
前日大风大雨,昨日只剩下了和风细雨,而这天一大清早,却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尽管太夫人说不要张扬,但这样的捷报总不能当做没有,上下庆贺一番是理所应当的。王夫人一早就吩咐了从上到下的打赏,从管事一级的十两,到最下头粗使仆妇的五百钱,一时人人高兴。然而,采办上头的管事还没出门,外头却已经有顾泉陪着一个小内侍匆匆而来,撂下一句预备接旨就走了,这下子,所有人刚刚的高兴顿时变成了惶恐,还是历经风雨的太夫人镇定自若,亲自出来分派了各种事务最后便由王夫人陪着去了正堂准备。
尽管前院忙忙碌碌,章晗和张琪都是外眷,自然不能和顾家人似的去前边接旨,但两人等在东厢房中,张琪虽坐在书桌前写字,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写两个字就心烦意乱地一把撕了扔在字纸篓中。眼见章晗坐在临窗的榻上低头做针线,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天使都已经来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事?事先一点讯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倘若是坏消息,就不会是武宁侯远征在外又刚刚报捷的时候,要我说,多半是好讯息。你安心坐下,等着人来报喜就是了。”
见章晗头都不抬,张琪自觉心里有底了些,但仍是不禁抱怨道:“报什么喜!怎么也和我们两个无关,不过是陪着大伙儿一块笑罢了!”
“知道就好了,回去继续写你的字!”
章晗一个眼神把张琪支使回了书桌旁坐下,然而下一刻回过神再次下针的时候她却只觉得手指最快更新),随即丢下绣架将手指~]当太夫人亲自把这一行人送到大门口之后,一时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便端详着仍在惊愕之中不及回神的顾抒,又冲左边的赖妈妈说道:“你去东府,向大夫人报喜!”
“早就有人去了。”赖妈妈喜气洋洋地屈膝行了个礼,见太夫人满脸笑容,她便又向顾抒行礼道,“奴婢也给大小姐道喜了!”
赖妈妈这一带头,其余人等自也纷纷齐齐向顾抒行下礼去。尽管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韩王妃,但旨意都已经下了,想着总算也能告慰母亲,顾抒自然微微红着脸对太夫人说道:“老祖宗,娘早起有些咳嗽,我想先回去看看。”
“去吧去吧!”
见太夫人笑着打发了顾抒,王夫人侧头看了一眼顾钰,见女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不禁心中暗叹,打叠精神奉承了太夫人,等把人送回宁安阁正房,出来后刚出穿堂,她就停下步子又斜睨了一眼女儿,最后便开口说道:“钰儿,先回悦心斋,娘有话要对你说。
赵妈妈见王夫人不忙着安排这件突如其来的喜事,以及庆老爷报捷,却先忙着对女儿说话,便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待到把这母女二人送了悦心斋正房,她便亲自守在了外头。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哭声,顿时更确定了心头猜测。
“娘,为什么不可能,就算大姐成了韩王妃,咱们家再出一位王妃又有什么不可能!早些年已故宁国公家里不是出了赵王妃和英王妃两位王妃么,咱们家的门第并无不如......”
顾钰带着哭腔嚷嚷了几句,见母亲面如寒霜,既不安慰自己,也没有别的举动,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小了。许久,她才感到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自己应该知道的!”王夫人见顾钰要说话,手下稍稍加了点力道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韩王排行十八,淄王则是十七,如果要传旨,淄王怎么会在韩王之后?换言之,倘若你真的能成为淄王妃,聘你为王妃的旨意应该比你大姐姐先来!况且你别忘了,你大姐姐和你是姊妹,长幼有序就算你真有王妃之份,恐怕也是韩王后头的那两位亲王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如此!”顾钰一时再也忍不住心头委屈,扑在床上便痛哭了起来,即便是感到背后母亲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头发,她仍是哭个不停,泪水须臾便濡湿了一大片床单和被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背后传来了母亲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眼下你要哭便痛痛快快哭一场,但哭过之后出了这个屋子,倘若你还是这么一个样子,那么我只好去向老祖宗言明送你回老家去,和你三哥二姐姐作伴!”王夫人敏锐地察觉到顾钰的哭声猛然一顿,随即就变成了抽噎,她方才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淄王一不曾许过婚约,二也算不上青梅竹马,三又是姑表至亲,何至于让你哭成这样子?我看你五分是哭此事无望,还有五分是哭你大姐姐越过了你去吧?”
良!”
听到顾钰这陡然一声大叫,脸上的表情却流露出了心慌王夫人这才淡淡地说:“此时嫁得好并不代表今后过得好,而一时过得好更不代表一辈子就过得好,这话你给我牢牢记住!韩王虽说是惠妃娘娘的幼子圣眷尚可,但生性说是腼腆,实则却是孤傲的人,这王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是否要就藩尚且难说,家人鞭长莫及,这日子看似风光,真正是不是好过却只有自己知道了。
而且你大姐姐父亲已故母亲又只是尽力死撑而已,嫡亲的弟弟不亲近又靠不住你二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什么都比不上你就算婚事比你强,那也是老天总算眷顾了她一回,你怎么不和她比你父母双全,兄弟又都争气出息?”
“我......我......”顾钰满心的不甘和怨尤都在母亲一阵高似一阵的劝说告诫和反问之下,渐渐化作了乌有,蠕动嘴唇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扑在了母亲的身上,刚刚好容易止住的泪珠又雨点似的掉了下来。这一次,王夫人却没有再说什么,老半晌才叹息了一声。
“傻丫头,别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了。等你爹回来,满京城的少年英杰中,娘一定给你挑一个出色的。外表的光鲜有什么用,夫妻夫妻,要过的是一辈子!”
顾钰的悲泣在顾家上下因为两个好消息而欢天喜地的气氛中,显得微不足道,就连王夫人在安抚过女儿之后,也是笑吟吟地亲自去东府向胡夫人道贺,随即又精心置办了酒菜,午饭时在宁安阁陪着太夫人小小庆祝了一番。午饭后太夫人正要按惯例歇午觉,一众人打算告退的时候,楚妈妈却是快步进了屋子。
“太夫人,隆平侯府派人送礼。”见太夫人满脸错愕,她便笑着解释道,“隆平侯府才刚接了旨,隆平侯大小姐被聘为淄王妃。”
闻听此言,太夫人和王夫人都是大吃一惊,而章晗和张琪对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震惊和惊喜。等到楚妈妈领了那位送礼的妈妈进来,那位妈妈恭恭敬敬团团行过礼后,双手呈上了礼单,旋即便低头说道:“我家夫人说本应是亲自来谢您提点之恩,但因为家中有不少事情要料理,所以只得派了小的来。夫人说,我家大小姐能有这样的福分,全都多亏了太夫人之前提醒。”
说到这里,她又往几位年轻小姐脸上扫了一眼,见其中一个脸色苍白,以为是身体不好,也没往心里去,又恭谨地说道:“我家大小姐说,过两日宫中便要派教导礼仪的姑姑来,只怕再也不得空。若是张大小姐和章姑娘有功夫,她明日想请二位上门做客,以答谢当日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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