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仪殿与春和殿在宫城中一西一东,柔仪殿是皇后册立和千秋节等正节接受命妇朝拜的地方,而春和殿则是东宫所居的正殿。然而,自从皇后过世,顾淑妃摄六宫,惠妃敬妃协理,柔仪殿便一直空关着,每年虽照例拨款修葺,但既然没有人气,也就难免一天天荒凉了下来。当皇帝下旨将此地收拾出来,供赵王世子夫妇和宛平郡王妃暂住时,顾淑妃和惠妃敬妃商议后,立时把章晗和王凌召进了宫。
“前次那一劫之后,你们两个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搬到柔仪殿,未免身边人手不够,毕竟善昭身边也得添几个稳妥的内侍随侍。我们挑出来的人一则未必合你们的脾气,二则是万一走眼,这多年的老脸可就丢尽了。所以,我和惠妃敬妃商议之后,打算就让你们妯娌两个自己去挑,如此你们满意,我们乐得轻松,皆大欢喜。”
顾淑妃既是如此直言,不但章晗笑了起来,原本对自己也要挪进宫里觉得深为不便的王凌也是松了一口大气。她和三妃仅仅见过几面,也就是按礼拜见,并没有太深的交往,此刻听到惠妃和敬妃又先后嘱咐了几句,全是温和可亲中带着严谨法度,一时也不禁心中钦服。
怪不得皇帝在皇后过世之后,一应宫务都放心交给了三妃处置。
尽管三妃明说了任凭挑选,但满宫里的内侍宫人数千,总不可能一一过目。因而,章晗和王凌也不过是由内官监太监列了一张名单。然后在内官监衙门中,让人把一拨拨的人引了进来。深知太子不过是立为东宫两年多便发动了这一次的宫变,甚至连乾清宫都一度完全掌控,在宫中必然仍留有党羽余孽。章晗自然更存了十分小心。看籍贯问乡里,又从小处一一问了众多问题,足足耗费了两三天。这才给陈善昭选了四个性子稳重的内侍,又和王凌一块挑了将来在柔仪殿执役的四个宫人,八个小火者。
顾振赐死,在顾家族谱上除名,威宁侯爵位暂时停袭,顾淑妃反而松了一口大气,知道这孽庶做的蠢事总算不会对顾家再有什么影响。想到妹妹多年苦心教导的养女。将来极可能是太子妃,甚至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和顾家算是亲厚,二哥武宁侯顾长风也在赵王麾下,她只觉得老天爷着实眷顾顾家。因而。当章晗到长宁宫送来拣选好的内侍宫人名单之后,她随眼一扫,便关切地说道:“你们怎么不多挑两个?若是选不到好的,让内官监再选几拨人给你们挑选。”
“多谢娘娘关切,柔仪殿我也去瞧过,总共是两进,这些人足够了,用不着太多。更何况,我和四弟妹身边还有几个人。若太多未免过分了。”
顾淑妃见章晗既然已经决定了,也就不再多提此事。留了章晗说了一会儿的话,外头夏雨突然拨帘子进来,行过礼后就笑着说道:“娘娘,赵王世子妃,北平赵王妃捎信来了!”
此话一出。章晗顿时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关切之色。见顾淑妃笑着抬了抬手示意把信先呈给自己,她连忙欠了欠身,待到撕开封口取了信笺在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仔仔细细看了过来,面上不知不觉就露出了深深的惘然。
赵王妃在信上说,如今赵王领兵在外,北平重镇需人坐镇,再加上留守的兵员少了,倘若再为了护送她这一行耗费人力,则北面防戍更加吃紧。因而,她会暂时和怀柔郡王陈善恩留在北平,而长孙陈曦也会暂时留下,等战事告一段落,抑或是酷暑过了之后再让陈曦启程。
而当顾淑妃在章晗之后接过信后看了,当即含笑安慰道:“赵王妃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虽则是赵王留了人在北平,但终究及不上赵王妃几十年夫妻情分,再加上一直留在北边,这里里外外都能照应到。再说王妃也说了,就算战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等暑气过了,也会送了晨旭来京城。”
“晨旭是我亲自送出京城的,自然知道这只是一时。”章晗不自然地笑了笑,想起小孩子长得最快,儿子如今不知道长多大了,大哥随军,父亲不知道是否仍然驻守开平,母亲和小弟也不知道怎样了,她心里难免有些怅然,正沉吟之际,却只听顾淑妃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话说回来,铭儿原待此次随赵王殿下出征,却被二嫂硬生生拦下了。武宁侯府今天还送了信来,说是娘和二嫂如今身体大有好转,昨天已经把瑜儿接回了京城。之前那一阵子京城消息断绝,她在外虽说安全,可总难免心中担忧,我让人去接她进宫,你若是没别的事,不妨在我这儿再坐一会儿,她应该就快到了。”
之前那几个月的惊心动魄之后,虽说时局渐定,但各种各样的大小事情就没有断过,因而章晗一时半会竟没顾得上张琪。此时此刻顾淑妃既然开了口,她当即满口答应了下来。当顾淑妃仿佛不经意地提到朝中有几个勋贵武臣家中正在挑选适龄的姑娘家时,她不禁心中一动,见顾淑妃那神情颇有不屑,自然就更明白了。
“不说如今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就是真的天下太平,皇上重新立了东宫,他们也不过是痴心妄想。你嫁入赵王府这一年多,不但给皇上添了第270章晗哪里不知道顾淑妃担心的是什么,当即点点头道道:“我明白了,多谢娘娘提醒。”
“娘娘。世子妃,张大小姐来了!”
章晗和顾淑妃随便闲聊了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这么一声通报。不多时,张琪便在几个宫人的簇拥下进了门来。只见如今已经出孝她上身一件杏红色的斜襟右衽衫子。衣襟滚着折枝花的襕边,下头则是一条秋香色的裙子,看上去显得颇为娇艳。只是。和这鲜亮的颜色比起来,她的人却有几分消瘦,一进屋子,她那目光在顾淑妃身上扫了一扫,旋即就落在了章晗身上,一时露出了十分喜色。
“见过娘娘,世子妃。”
章晗见张琪对顾淑妃行过礼后。旋即便要对自己裣衽施礼,她连忙一把将其扶了起来。抱着那臂膀端详了许久,眼见张琪竟是眼圈慢慢红了,她连忙向顾淑妃告罪一声,按着人在身畔坐下。这才嗔道:“咱们好久没见了,你再这么一见我就泪汪汪的,可别怪我扭头就走。”
尽管这几个月在顾家一处隐秘的田庄中,一应起居都有人精心照料,可说是极为优渥,但京城的消息一度隔绝,张琪几乎度日如年。好容易等到事情平息了顾家派人来接,她千方百计地打听之后,方才得知了当初那段时日大概发生的事。即便如此也是后怕不已。此时此刻,她紧紧握着章晗的手,一时哽咽难言。
见姊妹两人如此光景,顾淑妃便知情识趣地站起身笑道:“我到外头处置两件事,你们姊妹好容易见一面,就好好说说话吧。”
随着顾淑妃起身出门。屋子里仅有的两个宫人也都跟了出去,张琪顿时难以自抑地伸出手去,忘情地抱住了章晗的脖子,随即轻声开口说道:“姐姐,我回京之后听到那些事情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后怕!我在田庄里头每日衣食无忧,亦不用担心安危,可你们却是在京城冒着性命之危,只可惜我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傻丫头,你以为武宁侯夫人为什么把你送出城去?还不是怕人拿着你要挟,所以才抢先走这一步,让我和顾四公子没有后顾之忧?”章晗微微一笑,继而便松开了手,见张琪面庞消瘦,此刻眸子也微微有些红肿,她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道是我们为何敢这样去拼?那是因为后头没有退路,为了自己心头永远割舍不下的亲人,怎也得去赌一赌。所以才能为亲则强,逢敌必胜。别说什么帮不上忙之类的傻话,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再高兴不过了。而且,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日后可记得更稳重些。”
张琪轻轻吸了吸鼻子,见章晗眼睛含笑地看着自己,她方才使劲点了点头。然而,她还是忍不住追问起了此前的那些事,禁不住章晗每每轻描淡写,她便忍不住嗔道:“你再不说实话,回头我去问嘉兴公主!”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重要的是今后,不是现在。”章晗说着便若有所思地问道,“对了,你爹可有信捎来给你?”
“每个月总有一封家书,与其说是问我,还不如说是讨好老祖宗,字里行间都是说自己在北平如何得重用。”张琪哂然一笑,但随即就露出了几分忧色,“我只是担心,从前他和太子……不,和废太子过从甚密,若是万一再被人蛊惑昏了头……”
“这一点你大可尽管放心,他是最识时务的人,如今这种时节绝不会做墙头草。”想到张昌邕那趋炎附势的个性,那时候却能在那桩案子闹出来的时候去回护张琪,陈善昭的恐吓固然管用,可其人趋吉避凶的本能却是一等一的。因而,她沉吟片刻,当即开口说道,“你既然回来了,记得多多关切太夫人和武宁侯夫人。她们这一次为了大局,连自己的身体都糟蹋了。再有就是,顾家长公子尚了主,顾家三小姐出了孝便要出嫁,你日后要掌家的,身边的人还不够。你不要和我见外,回头等忙过这阵子,我会好好挑两个妥当的人给你。”
顾家现如今已经上了赵王这条船,她越是回护张琪,他们只会越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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