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 游戏结束（越狱后传）2

“谢谢秋主任关怀。哪能让您请客破费，只看您哪天方便了，随时通知我一声就行。您要不提这事儿，我和小谢纵然心底一百个愿意想请您大驾光临寒舍，也不敢先开这个口啊。”

彭建一听秋鲁要请客，赶紧将欠着的半边屁股也抬起来，躬身对秋鲁陪着笑脸说道。

“行了。我秋鲁两袖清风穷是穷点，请你们夫妇吃餐饭的钱还是有的。我这是把你当自家人看待，没和你客气。干脆这个礼拜天你两件喜事合一，我掏钱你做东，把康主任、李主任、王常委几个一起请到你家里，借你那一方宝地咱们自家人小小庆祝一下，也算为你的新婚凑个热闹添个喜庆。”

彭建心底又是一惊。看来秋鲁的这张盟友网里还不止康郭云一个副主任，连分管文教卫的李主任和常委老王也是暗藏的盟军。怪不得康郭云说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只要起进攻就无往而不利啊！自己原来以为能在本次省内平台补选的千军万马中，重新混个正营职就算侥天之幸了。地区革委会正副主任差不多十几个，三十来个常委，能分到他秋鲁这个新人外来户的名下，彭建估计能有一个或半个指标就算了不得的胜利。

自己也算不上他的嫡系人马，这一个或半个指标是否能落到自己身上，简直是一点把握和底气都没有。没想到托华慕向秋鲁一开口，秋鲁居然连哽噎也不打一个就爽快答应下来，而且听康主任的意思，本次平台补选秋鲁收获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自己原以为他是骆驼死了架子不倒，打肿脸在美人面前硬充好汉，还有些为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些心底不甘，但现在看来将华慕主动推到秋鲁怀里，还真是一步具有前瞻性的绝妙好棋啊！

彭建激动过后也逐渐平静下来。既然秋鲁肯将自己视为心腹，那自己就要摆出一幅心腹的样子来，大大方方献媚，恭恭敬敬进谗，主主动动服从，无需将自家当做外人那样忸怩。

闲扯几句家常，秋鲁正准备开口询问抓捕肇辄的事儿，一瞥眼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或者说是有些忐忑不安地来回在走廊走动，于是蹙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问彭建道：“你带来的人？不是说好让你一个人过来的嘛！”

彭建有些愣神，顺着秋鲁的视线一瞧，立刻咧着嘴笑起来。

“秋主任，这正是我派到范城抓捕那小孩的那个狱警队副队长，叫卫虎子。真正的练家子，有一身家传的好功夫。以前是我在部队时带的一个小兄弟。他从范城赶回来了，应该是有好消息传来。我吩咐过他的，不抓到人不准回家。”

“华慕上次就是为他求情？”

“是啊。正是他啊！他也算个歪才。文化革命前就复员回了许昌，分配到魏都的一个派出所工作，因为性格有些跳脱张扬，又有些持才傲物的，很不得所领导的喜欢，一直不太得志。后来运动开始就拉了一帮兄弟起来造反，还搞了个规模不小的造反组织，在许昌这一亩三分地内也算小有名气。三结合的时候还曾经被结合进区里的人保组，当过一段时间的副组长。只是运气不太好，清扫五一六份子时给一些得罪过的人检举了。撤职了不说，还差点被判刑。要不是遇上您，我估计他这辈子也难得再翻身。”

“我要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才懒得管这份闲事的。”

见秋鲁提起这件事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彭建有些愕然。

“领导，这是为啥呀？”

彭建真正把自己当做了心腹，放下身段低姿态地虚心请教道。

“你是个好的军人，也算好的刑侦专家，拿西方人的话说，你就是块职业军人的材料。职业军人听说过吗？比如美国的巴顿将军就是这类型。但不客气地说，在政治上你们同样算个白丁。”

见彭建虽然没敢回嘴，但一脸不服气的模样，秋鲁哭笑不得地解释道：“群众运动是什么你懂吗？”

彭建紧抿嘴唇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你别不服气，我说你是政治上的白丁还算客气。拿我们以前部队上的术语来说，这群众运动就是战役起者浑水摸鱼，搅乱敌人阵营的人民战争。就像电影‘地道战’唱的那样，是淹死敌人的汪洋大海，具有无穷的力量。而群众运动中的群众组织，就是冲锋陷阵的排头兵，是用来趟地雷阵、挡枪子的。群众运动结束就是战役完成，一场战役下来你知道的，能有几个尖兵活下来？所以像卫虎这样的情况，不是个别而是普遍存在的。你也勉强算是领导干部了，你想想，假如你被人打倒又重新启复，对于那些曾经打倒过你的仇人，不仅要和你一起共同工作，而且还要分享你的权利，你会持一种什么心态？是不是会想天方设地法把他们撵出去？是不是天天想着秋后算账？所以，没有遭人暗算、报复而死无葬身之地，卫虎这就算撞大运的了。”

见彭建听了自己一席话后陷入沉思，秋鲁满意的轻轻颔，又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头补充道：“你曾经的那个大姨子华屏你是再熟悉不过了的。你以为大家都是华屏呀？像华屏那样的情况毕竟是少数。她也算遇上了我，那个时候如果换个人在范城做军代表，她别说继续做县里的常委，就是能保住工作也许都算侥幸，该高喊老人家万岁的。”

秋鲁说着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似乎对自己过去饱含人情味的范城经历很是满意，其实他心底是很不以为然的。

那个时候他只算初试政坛的青涩期，心肠和耳朵还过分软绵，同情心有些泛滥。为了讲究班子的团结，为了不伤筋动骨影响到范城安定的局面，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挪动。要是放在如今，他觉得自己未必能放过华屏与陈永福这类造反起家的小杂鱼；即使饶过他们一命，也肯定会掌握着使用，依靠他们做炮灰去制衡其他政治上的对手，而绝不会放任他们随心所欲地继续各霸一方。

“幸运儿总是少数。现在运动还没结束，真等到运动结束的那一天到来，无论哪一方是最后的战胜者，为了社会重新恢复秩序和安宁，管他是造反派也好，老保组织出身的也罢，他们这类人就等着秋后算总账了。所以我建议你以后少和他们这类人来往，别到时候吃亏了怨我秋鲁没事先提醒你。”

“谢谢秋主任点醒。我这就赶他走。”

彭建现在是真心感激秋鲁的教诲了。他站起来躬身行礼后拉下脸就准备出门撵走卫虎子，但秋鲁在他身后小声提示道：“你也别见风就是雨的。划清界限保持距离是要在心里，你这样一幅脸孔出去和他说话，以后到哪儿再找人为你冲锋陷阵啊？”

“是，我记住了。”

“问清情况后，温言细语让他回去，以后别在这里露脸就行了。”

“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