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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 10、沪江行1

作者:老榔头 分类:现代都市 更新时间:2025-03-31 00:29:23 来源:笔趣阁

到十六铺码头接秋鲁的是他小舅子闻晓阳。

“家夫,傍到侬老开兴。”

秋鲁蹙眉愣神了一会,但很快舒展眉头,露出笑脸,伸手在闻晓阳头上亲昵地揉摸了一把。闻晓阳这才记起姐夫不太听得懂沪江话,也有些羞涩地搔搔头皮,赶紧用沪江味的国语解释道:“姐夫,我姐身体不太舒服,她让我来接你的。”

“你爸妈好吧?”

“还不是老样子。无所谓好不好。”

“你爸最近在忙些啥?”

秋鲁询问岳父闻远征的近况,可不光是做晚辈的客套,也是想从闻晓阳这不晓世事的孩子嘴里掏出些实情,以便及时掌握沪江帮那些人的动态。

闻慧是解放后第二年生的,今年二十二,那比她小两三岁的闻晓阳应该还不到二十。秋鲁一边笑眯眯询问着,一边心底琢磨。

闻晓阳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娇生惯养好吃懒做不说,对世事也懵懵懂懂的。去年高中毕业插队后不到半年时光,她老娘就担忧他吃不了乡下的苦,赶紧找由头将他弄回了沪江,如今工作也未安排,就让他成天游手好闲到处白相。

闻晓阳的脸庞倒是继承了他那个漂亮的妈不少,但论起智商,比起秋鲁那岳母的精明伶俐就天差地别了。不过傻是傻些,对他这个姐夫还不错的,尽管只见过不多的几回面,与他之间就很有些自来熟。前年热天庐山会议后秋鲁与闻慧闹恋爱危机,闻家所有人都撺掇闻慧与秋鲁分手,只有他这个小舅子是坚持要求他姐姐继续与秋鲁谈下去的,因此,秋鲁对这个小舅子也很有好感。尽管闻家不缺少什么,但秋鲁还是就自己力所能及,常给小舅子寄些东西以表示挂念。现在小舅子身上崭新的四口袋军官服和故意敞露的内里的海魂衫就是他的礼物。

“阿拉爷……我爸最近常为金山卫那边的新化工厂筹建忙个不可开交,好大的事儿啊!其他的事儿倒是不常见他管了。”

“哦,这样啊!”

秋鲁点点头,拒绝了闻晓阳帮他拎行李的亲热举动,搂着他的腰身,朝着码头外走去。

副统帅凌虎出事后,国内的政治气候有一个短时期的微小变化。以前虽然提“抓革命、促生产”,但革命有见人抓,生产却无人敢促,现在似乎有了一些抓经济建设的苗头,大规模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工艺设备就是个例子。

十六铺码头上的趸船与岸边马路的距离不到五十米,尽管下船的旅客摩肩接踵,但人挨人、背贴背慢吞吞一点点往外挪去也要不了几分钟。刚下跳板朝岸坡只走了不过几步,秋鲁就现岳父的“大红旗”,很显摆地停靠在码头的进出通道上,挡住了所有旅客的去路,让所有出码头的旅客只得拥挤到一旁为它让路。

与秋鲁一同下船的是两个略有姿色、二十左右的沪江女孩。船从金陵起岸后就和他同一船舱住,沿途不停地嗑着瓜子叽叽喳喳聊个没完没了,同船舱的所有人因为被她俩打搅了休息,都投去眼神提示或警告,也都遭受过她俩的白眼。但秋鲁很有涵养地始终抱着一本书读,几乎没有瞧过她俩,这俩女孩也对有些土气的秋鲁未曾瞧过一眼。

看见招摇地停靠在通道上的“大红旗”,俩女孩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偎在一起,咬着耳朵了两句牢骚和感慨,偏巧被留心瞅着她俩的闻晓阳听见了。

“侬到阿里,阿拉可以用这车捎带你们一程。”

俩女孩圆瞪大眼,上下打量着这个比她俩看上去还小,牛皮哄哄一脸傲气的男孩,又瞧瞧他身边一声不吭的秋鲁,轻蔑地一撇薄薄的小嘴,朝他“呸”了一声,然后还咬着耳朵嘲讽了他几句。

“你们不相信是吧?老李,过来帮我们搬行李,顺便把这俩丫头的行李带上,她俩和我们一起走。”

闻晓阳也不生气,用手扯着俩女孩的衣角,嬉皮笑脸和她们纠缠着,挡住去路不让她俩继续朝外走,还扯起嗓门呼叫站在“大红旗”旁的驾驶员。

秋鲁还真没想到身旁年纪小小的小舅子,居然还有几分猎色的潜质。

“咳咳”

他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以示提醒,但闻晓阳就似没听见似的,径自让老李把自己的行囊和俩女孩的行李放入了后备箱中,然后笑嘻嘻地对秋鲁低声道:“姐夫,阿拉这不是学雷锋助人为乐嘛!”

秋鲁不想多干预小舅子的私事。他这个年纪正是对漂亮异性最感兴趣的时候,家里条件好,显摆些也算太多分。以此招徕女孩子博得她们的青眼,只要家里岳父母不反对不干预,自己这隔得远的姐夫,当然也更该装着什么也不存在了。

他用指头在闻晓阳的额头上慈爱地轻弹了个栗子,苦笑着爬上了前面的副驾驶座,将后排座留给了闻晓阳。俩女孩在闻晓阳半劝半哄的缠磨下,也羞答答半推半就登上了车。

秋鲁之所以不赶飞机而要乘坐慢腾腾的轮船,倒不是为了节约费用。

闻慧生来爱弄权爱拉关系,喜欢夫人干政,也很贪婪,但她确实有本事弄钱,对他也大方得很,因此尽管飞机票的价格可以顶上普通人家几个月甚至一年多的工资,但秋鲁并不在乎一张机票钱。不想招摇是一方面,也是不想尽快见到闻慧。从过年时生争吵后闻慧跑回沪江老家,他已经半年没见着她了,但他仍然还想把这个时间往后推一些,于是短促而金贵的休假时间,他故意在旅途上浪费了接近三天。

看来不想显摆的自己,这会儿还要更加张扬了。

俩女孩显然没多少见识。闻晓阳敢招摇地把岳父这辆特殊牌号的“大红旗”开到码头,她俩也就敢在身旁一众旅客的侧目中,兴高采烈傻兮兮爬上来。秋鲁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俩女孩刚上车时,还有几分故作矜持,闻晓阳问一句,她们答一句。但车行不过几分钟,拐上淮海中路后,她们就完全放开了。

老爹的情况在他那些治下小民面前不好吹嘘,闻晓阳就把姐夫的情况拿出来当了话题显摆。

“这是我姐夫,范城的一把手。范城你俩知道吗?”

见俩女孩搂在一起懵懂地摇头,闻晓阳夸张地说:“连范城都不晓得?那可是诸葛亮的老家,出过不少历史名人的。”

“是嘛!”

俩女孩傻兮兮同声应道。

范城是诸葛亮的老家?诸葛孔明听到这话只怕在棺材里也睡不着了。秋鲁这句沪江话倒是听懂了,在前面苦笑着摇摇头。

闻晓阳在俩女孩面前,用他那半瓢水历史知识乱吹一气,逗得俩女孩咯咯笑个不停,秋鲁听沪江话吃力,他们说了八句,自己顶多听得懂两句,也懒得插言解释或搭理她们;在小舅子面前,更是不敢与俩女孩火辣辣瞅着自己的目光有所接触,干脆闭上眼睛装作打起瞌睡来。

平康路是市革委会驻地,也是主要市领导家属院的所在。

这条路绿树环绕,路面整洁,全程对车辆封闭禁行。街上没有其他人家居住,更没商铺店面,所以格外宁静怡人。当小车驶进由军警把守的院门时,坐在后座的俩女孩停止了嬉笑,面色惊唬得有些白,捂着嘴再也不敢放肆地和闻晓阳调笑了。

进了岳父家那幢带室外廊庑、有高高台阶和扇形雕花窗檐的二层西洋小楼,肚子微微有些凸起,穿着特大号宽松军服的闻慧倒是没有如同他预料的那样躲着不见面,倒是很高兴地迎出来了。

“山东,你回来啦。王主任正夸你呢。”

秋鲁放下行囊搂过闻慧,用手在她的小腹上很温柔地抚摸了一番,这才问道:

“哪个王主任?他说我什么了?”

闻慧小嘴朝外面隔壁小楼撸撸,有些得意地说道:“三支两军部队撤防的文件下来了,所有干部转业也冻结。估计部队撤防以后会给各级管理机构空出大量的空位置,王主任来和爸爸商量人事安排。进门后就一直夸你有眼光,看事情总比别人领先一步,还跟爸爸说要把你要到沪江来给她当助手呢。”

“哦,是她啊!”

过年到沪江补办喜酒的时候,隔壁那女人他倒是见过一回,以前也时有耳闻。三十来岁不到四十的样子,很干练、很爽朗的性格,说一口北方话。和刚进中央那位担任副领袖的王某人一同造反起家的,是沪江“一月风暴”的风云人物,由无级别的普通干部坐火箭直接升上副部级,据说是目前沪江帮的女一号,权势不小。不过秋鲁并不打算和她深交。

坐在一楼客厅宽敞大厅中的皮沙上,秋鲁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几口茶后,没有接续闻慧的话题,反而东扯西拉问起了岳父岳母的近况,闻慧的脸慢慢就冷下来。

“秋鲁,爸妈都在书房接待王阿姨,你不打算到书房拜会一下她?”

“我有些累了,改日去吧。”

“我房里还有些朋友要招待,那你自己先坐会儿。”

闻慧撂下秋鲁,摇晃着有些笨拙的身躯,面色不善地慢慢沿着客厅宽大的扶梯上了二楼。

这里还算自己的家吗?

小舅子将自己扔在院里后,自己连家门也不入,就转头自告奋勇去做刚结识的俩女孩的护花使者;岳父母干脆连面也不露;闻慧倒是下楼居高临下接见了自己一回,可明显带着功利的目的。一句话不对她的脾气,转身就赌气离开。看来这家里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秋鲁有些羞恼,也有些无奈,正打算去自己房间休息,岳父闻远征和岳母陪着那个女人边说着话边朝楼下走来。

见到从沙上起身恭迎的秋鲁,岳父只是微微点点头,岳母倒是和气地笑了笑,只有那个女人走近他身边,亲热地拉着他的手不放,客气地寒暄着,还不易察觉地在他手背上轻轻抚摸了两下。秋鲁也不动声色地挣脱了。

“爸、妈。您两位老人家最近还好吧。”

话刚出口,秋鲁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嗯,”

闻征远“嗯”了一声。

“阿拉侠气好!”

秋鲁听不懂岳母的沪江话,岳母自己也讲不了几句国语,平日情绪好的时候,岳母也勉强能用国语与女婿交流几句,而一旦不高兴了,肯定是满嘴的沪江调调,而且是带着许多方言俚语的那种沪江话。

也许是对“老人家”这个词儿不感冒,也许是因为秋鲁刚才拒绝上楼见他们的客人让她不满意,当秋鲁一称呼她“老人家”,她就有些恼了,但她很善于拿捏分寸,也能够在人前克制情绪,所以一般人看不出她的心情,但秋鲁心里明镜似已知道又惹祸了。

秋鲁还在心里惴惴不安时,岳母已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转身率先出了小楼。

“山东,这是革委会的王主任。结婚时你们见过,不过当时场面大、来宾太多,你们可能没机会多交流。今天正好,你王阿姨来家串门,你们就好好探讨一番。”

岳父郑重其事地将王芬秀介绍给秋鲁,秋鲁也只好装得诚惶诚恐地再次和她握手致礼。

“王阿姨好,请您今后多关照!”

“山东,听你岳父把你吹嘘成了诸葛亮式的人物,运动以来次次都踩对了步点,王姐想把你调来沪江让你做王姐的助手,当王姐的高参,你愿意吗?”

王芬秀很豪爽地摇着秋鲁的手,咯咯笑着说道。

“王……”

“你岳父是你岳父,你是你,王姐和你平辈论交你不会有意见吧?”

“不敢,王……王姐。”

“王姐身边缺少个靠得住的心腹人,你岳父是咱们同一战壕的战友,他的女婿我肯定信得过的。只要你过来,王姐保证半年内你就可以上到厅局级。”

“王姐,慧慧过几个月要生了,我也想调回沪江一家人团聚。但这边我一没根基,二没熟人,爬起得快了,只怕别人有想法啊!”

“有你老岳父和王姐在,谁敢小觑你?这些事你尽管放心。就算万一有我们顶不住的事儿,上面不是还有那几位撑着天嘛!”

王芬秀拍拍胸脯,大喇喇地着豪言壮语,身前的两团饱满也一上一下的晃荡,秋鲁赶紧将目光转移开去。

“王姐……我手头的事儿一时半会放不开呀,您容我过些时候行不行?”

秋鲁有些为难的样子王芬秀看得很明白,但她不明白秋鲁为什么这样,微微点点头,也不再待下去了,转身出屋朝自家小楼走去。

“你为什么拒绝王主任一番好意?”

适才为双方作过介绍后就一言不的闻征远,见王芬秀的背影消逝后,盯紧秋鲁的眸子幽幽问道。

“爸,我没拒绝王主任呀,我不是只说要过些日子吗?”

秋鲁回避开闻征远的眸光轻声回答道。

“你在我面前也不说真心话?”

“爸,不是这回事。”

“你是不是还在为前年的事情记恨着我和你岳母?如果是这样那我告诉你,当时要拒绝你求婚的是慧慧本人,当然你岳母也是同意了的。虽然现在回头看她们当时做得有些不近情理,但毕竟也说得过去。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谁不是本能就会产生自保的想法?你爸倒了你也保不住,闻慧不能一嫁过去就当罪犯家属吧!但现在我们毕竟已经成了真正的一家人,我们之间就不能像自家人一样坦率地交换看法?”

“爸,我真没计较这个。”

“没计较这个?那就是不看好你岳父的前程了。我听闻慧说你们在范城举办结婚典礼时,你拒绝当众打开你们地区冯主任带去的那幅题字,为此还和冯主任闹得很不愉快,闻慧也因此气得婚礼当天就跑回夏江,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爸,我觉得冯主任那人……”

见秋鲁迟疑着不太愿意就这个事情讲下去,闻征远站起身,率先朝二楼走去,并让秋鲁在他身后跟着。到了二楼的书房,闻征远掩上房门后,打开了书架中的一幅画卷。正是秋鲁拒收并拒绝在婚礼上当众展示的那幅章乔春的新婚题词。

“你拒收这幅字画跟你们地区的冯主任无关吧?他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他作为嘉宾出席你们的婚礼代表的是谁你我都清楚。他还是你的顶头上司,无端得罪他,你不是自找苦吃嘛!是不是你年后转业,从鄂北配到豫南也和这事儿有关?”

“嗯!”

“此事怎么了结的?”

“老冯揪着范城农民与知青冲突的事儿不放,把此事捅上了天,老章也想借机生事儿,我找了些关系将此事强压下去,还把他们线上的老汪也有意扯进去,这样就形成了僵持局面。以后,出面调解的人和他们达成谅解,双方各退一步。县里老汪毕竟是形式上的一把手,应负主要责任,我和他都调整出范城。他们那边重新推荐了一把手,我们这边是原来一个姓周的副主任顶我的位置,一个姓李的常委顺势接老周。至于他们那边最终推荐谁接任的一把手我不清楚。人走也走了,该放下就得放下,所以也没兴趣再管那些事。”

“还算圆满!不过我觉得你还可以做得更好,既然一把手是老冯线上的,在官场就不必要讲客气。该下狠手就就不能心软。”

秋鲁轻轻点点头算是回答。

“为什么不和闻慧把这些事讲清楚,害得她过年时大闹着跑回沪江,并嚷嚷着要离婚?”

“爸,老冯毕竟是你们那边的人,也是慧慧专程请去的,我和他私下斗法,其中还牵扯着老章,您觉得我和闻慧说得清楚这事儿吗?她那个脾气,听风就是雨,如果我把实情都告诉她,隔一天还不是嚷得全天下人都晓得了。再说不告诉她,不让她瞎掺合男人的事情,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就算你说的这样吧。到豫南是谁的主意?老李还是老纪?”

“是纪政委的主意。那个地方是他起家的地儿,他让我过去,心里也有让我接班的意思,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让我动动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

“应该是这样吧!三支两军结束后,各地都会腾出大量的空位子,虽然纪政委不再在豫南管事,但省革委会主任的头衔还挂着,现在又进入了中央核心领导层,豫南没人敢不买他的账的。”

秋鲁这样说话倒不是吹牛,他确实有这个把握。

去年后,他把周宇的那本笔记薄和后来挖掘出的枪支、雷管、炸药等证据亲自送到京都后,正为找不到凌虎谋反足够证据的专案组大喜过望,专案组负责人老纪亲自接待了他这个小城的芝麻官。

了解到秋鲁的证据是从他父亲老秋昔日的秘书周宇手中掘出的,老纪不但没有揪住他们擅自行动的事而过多批评,反而对他能够大义灭亲极为赞赏,夸他觉悟高、警惕性强,政治嗅觉敏感,还破例把他这小人物吸纳到了专案组。由于老秋和凌虎的历史渊源,还让他负责掌管鉴定相关证据的小组。

秋鲁也对得住老纪的信任,此后果然鉴别出不少可以为凌虎定罪的材料和物证,使专案组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当然秋鲁也知道自己提供或鉴别出的人证物证,虽然确实可将凌虎的养子和周宇等一帮人钉死在断头台上,但真正能直接扯上凌虎的并不多,顶多就是些语义含混的手令之类而已。但谁让这年头有“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的株连政策在呢!凌虎养子铁定要谋反,那他老子能不知情、能不支持?谁会相信这样呢!

从此,秋鲁就算和那一条线联系在一起了,也很得老纪的信任。老纪在秋鲁上任前,又一次很含糊地暗示了一番,意思是秋鲁不会在那僻远的山区小县份长久待下去的,只要豫南这边清理凌虎余党的工作一展开,就会有合适的机会安置他。但是提醒他在政治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随便站队。

“你出了事儿,你爹那些老朋友就放任不管,还得靠隔得远远的小纪他们张罗?”

闻征远的语气似乎是不太满意老帅们在秋鲁遭受打击时,坐视不管和未施援手的举动,实际上他也是想摸摸秋鲁背后底牌的动向。毕竟他们都不是自己一条线上的,搞清对手的动向是很有必要的。

“他们不是不帮,是只能帮到那个份儿上了。那段时间太敏感,他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哪里好因为这些小事儿去再劳动他们直接出面?再说贾伯伯也因没有能力按下此事,和老章打擂台打成平手,为此还专门拜托过李政委出面做和事佬。纪政委对我的安排,实际也是李政委和稀泥的意思。不过四月份那篇《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文章出台后,最近老帅们的境遇就好多了。建军节已经有很多久未露面的老帅出来,爸爸,这是一种很明显的信号,您老可得注意啊!”

秋鲁解释了自己的情况后,也关切地提示闻征远道。

“这些事我不太关注,我就是一个埋头拉车做事的,方向是掌舵人的事情。章副总理他们肯定会注意到这些。”

“拉车就不用抬头看路?那能不摔跟头吗?”

“你自己的事儿一塌糊涂,老婆挺着肚子跑回娘家,自己也配到那小地方,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你岳父我毕竟摔打了几十年,这些还是分得清的。”

尽管秋鲁的话说得客气,但毕竟有教训的意味在里面,闻征远对做小辈的这番规劝有些不以为然。

他不是造反起家的群众组织代表,而是被三结合进班子的老干部,文化革命以前就是分管经济工作的沪江副书记,是实干型人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三结合的新班子缺少真正懂得经济人才时,他才有机会从打倒的状况被解放出来,并在实行一元化领导的革委会班子中出任掌管“工业、交通、城建”系统的副主任。虽然当时亲家老秋确实托过一零一凌虎关照,但没有沪江帮众人的抬举,他回不了这个位子,因此他认为自己与沪江帮的关系,是绑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所以很想为沪江帮收拢秋鲁这个头脑好使的女婿。

“山东啊,我真有些搞不明白,章副总理他们目前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人家都是巴结还来不及,你干嘛非要去招惹他不成呢?还为了一幅字儿惹得他大雷霆,将你们范城已经平息了的事再翻出来做文章,以此拿捏你,还逼得你转业。你真不知道那幅字儿还是我专门求他写的吗?”

既然室内的气氛合适,闻征远终究忍不住把心里憋了很久的不解吐出来了。

“爸,我也不想隐瞒您,转业是我早就打算好的,这回也算顺坡下驴。老章他们起家的过程中,得罪的人太多手段太狠了,老干部们6续起复后,我担心他以后不得善终,所以想离他远些。再说了,如日中天不就是意味着快走下坡路了吗?至于刚才那位王阿姨,一个纺织女工出身一步登天的女人,纯粹就是沙塔堆起的,一点根基都没有,真有个风吹草动,我估计她一天都坚持不了。”

“你真这么看?怪不得你要婉转拒绝她的好意,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枝可攀呢,原来是压根不看好人家,是嫌弃人家船小、出身低贱了。”

秋鲁有些涩然。但既然说了前面的,他决心把肚子里的想法干脆一股脑都倒出来。

“爸,你们原来被打倒的那一拨人如果真的重新起用了,他们会与秀才他们那些人善罢甘休吗?您完全可以把自己假设成此刻还在牛棚里遭罪的老干部,就当自己没被三结合进秀才他们的班子,您想想您要是今后重新起来了,您会是什么心情?准备怎么对待他们?”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老章充其量只是个打手,但人家不敢找正主儿,他就会成为大家泄愤的对象。”

闻征远没能说服秋鲁,反而给秋鲁的话说得心底惶惶的,于是他不再摆老岳父的架子,很虚心的问道:“山东啊,我知道你看事情准,那我问你呀,老章今后靠不住,小纪和老李他们就靠得住吗?”

“小纪和老李他们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倾向,也从不轻易得罪人,唯老人家是从。即使招惹到大家,人家也能理解,今后无论哪一边最终起来了,至少不会太为难他们,所以我觉得目前倒向他们,至少没有多大危险。”

秋鲁见老岳父能不耻下问,也很想做做工作让他改弦易辙,但又知道这很难,于是很小心地规劝道:

“爸,您老今后能否少和老章他们来往些呀,让妈和慧慧她们也尽量少与姓王的走动。中立也许就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那怎么可能!大家伙一起搭伙开灶,还住在隔壁左右,你让我们怎么个中立?如果我选择中立,只怕这个位置一天都坐不住。再说你岳母的家我可是不敢当,我害怕她晚上让我跪搓板。”

老岳父可不怕坦陈自己怕老婆。沪江人也以怕老婆自豪。

岳父闻远征是北方人,沪江解放时的第一批接收大员。岳母却是典型的沪江人,除了家族遗传的美貌外,所有沪江优秀女人身上具备的精致、精明、干练甚至沪江人的做作,都全部能从她身上找到。更重要的是,她心机深得很,还极其善于用些小手段。秋鲁就听继母闻兰说过,岳母是解放那年嫁给岳父的,而且是主动抛弃前夫后倒追的岳父。

岳父在她的长期调教下,出了门在外面威风凛凛、颐指气使,但回家后却对老婆服服帖帖、老老实实。每天回屋后,老婆要么嗑瓜子闲聊天,要么歪在沙上听沪剧,他却一扔下公事包就得下厨房,饭后还要洗碗收拾屋子,是典型的妻管严。

“现在坐不稳位置,总比今后一起翻船好吧?”

秋鲁还想再试试,岳父却有些恼了。

“胡说八道。我也算是老干部了,就是老的再起来了,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会拿我开刀问斩吧!”

翁婿俩争论了半天,最终都没能说服彼此,但互相之间把彼此掌握和了解的情况,以及自己对局势的分析和体会倒是交换了不少,所以从书房出来时,双方还是感觉比较满意的。

一家人能有两个以上的政治派别也不是什么坏事儿,翻了一条船,还有另一条船在水面上浮着,这也是个极好的结局。今后就维持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吧。他们都这样盘算着。

岳父出门时,已决定要帮女婿说服女儿,女婿暂不调回沪江也不算坏事儿。躲在山沟沟里,也就远离了政治风暴的中心;蛰伏一段时候,也就避开了近期复杂形势下无辜遭灾的机会。机遇今后还有的是。

至于小夫妻俩彼此闹矛盾,那只是小问题。将秋鲁的想法和打算悄悄转告她一些,让她听后嘴紧些尽量不胡乱张扬泄露出去。字画就由自己暂时代管,让他俩不用为此再扯皮和担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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