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号交响曲　命运 游戏结束 new

彭建进秋鲁办公室的时候，秋鲁和地区革委会副主任康郭云各坐一张单人沙，头挨着头，正亲热地挽着手在交头接耳谈着什么。见彭建进屋，秋鲁淡淡地点点头示意他在旁边坐下，然后继续着和康郭云未曾说完的话题。彭建很乖觉地按秋鲁的意旨坐下后，还勉强着自己挤出一丝笑意和康郭云微笑点点头，也算打过招呼了。

和秋鲁打了几个月的交道，了解了一些他生平的事迹和性格特征后，再通过打电话从前妻华幕那里套来一些底细，他这个刑侦专家骨子里那丁点残存的桀骜不驯是彻底没了踪迹，现在他对秋鲁剩下的只有敬畏和高山仰止这两个词。对这个人他是又爱又怕，包括今天奉招到他办公室来，他估计秋鲁是想询问肇辄脱逃以后抓捕的进展情况，否则他这个监狱的副政委与秋鲁之间隔着几级也难有什么交集。

尽管自己已经提前做好了一切可能妥善的事前安排，也曾经隐晦地向秋鲁汇报过“捉放曹”的计划，得到了他的默许，但肇辄脱逃后毕竟至今没有落网，秋鲁真要责怪起来，自己如何解释这个问题？如何把话说团圆？因此现在他面见秋鲁时心里感觉有些缺少底气，腰杆也没以往见他时那硬气。但对康郭云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他觉得用不着和这个向来低调也管不着自己的副主任太过恭谨，骨子里往日那男人的自傲就很自然流露出来。

“暂时不谈那些事。”

秋鲁似乎一眼就洞穿了彭建忐忑的心理，和康郭云继续交流几句后，他停下话头侧脸对彭建说道：“今天让你来不是谈那件事的。小华委托我办理的事儿，如今我也算幸不辱使命。不过这其中康主任是出了大力的，你得好好感谢他才对。”

秋鲁的话题来得突然，彭建一时半会儿没回味过来，有些愕然地瞧瞧秋鲁，又不解地看看秋鲁身边的康郭云。

“你的喜事啊！什么愣。借着这次省里平台补选和吐故纳新的机会，也得亏康主任的极力推荐保举，你的级别恢复问题总算得到了解决。不过还要暂时委屈你几天，现在没空位置。你先到刚恢复的地区公安处，当几天政治部主任过渡一下，这样就解决了你副团职的级别问题，等哪个合适的空挡出来了，我和康主任再想办法。”

秋鲁嘴里淡淡地讲叙着，似乎这事里没他本人任何的功劳，与他也丝毫无关，但彭建知道这一切全是他的功劳。

秋鲁眼角的余光早就注意到彭建的身躯在微微颤栗，知道他这是因为想抑制住过度的喜出望外，竭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引起的，于是板起脸再次提醒道：“还不赶快和康主任赔礼道歉！你刚才那种倨傲的态度，在咱们部队里没啥，可不太适合在地方上混啊。”

彭建这才回过味儿，原来这秋鲁到许昌短短的时间，就已经结成了一张硕大的关系网络，平日里看起来与秋鲁关系不咋的康郭云，居然也是网内的朋友，是自己必须依靠和引为奥援的同盟军。于是他这才真正热情地双手紧握康郭云懒洋洋递过来的那只手，使劲摇晃着，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地念叨着一些感谢话。

“小秋啊，还是你厉害。你的几个人选准备得都充裕，全过了这次的常委会。上次你这家伙居然和我这自家人说半截子话，只让我赶紧物色帮手，也不说出个具体原因。害得我这回好险没临时抓瞎。得亏口袋里还揣着几个老人，要不然就白忙活了。”

康郭云看也不看一脸热切和激动得满面红晕的彭建，翘着二郎腿只是和身旁的秋鲁打着哈哈。

“老康，你是这儿的地主，管了几十年的人事，哪一个人你不是知根知底？哪里还需要去提前准备什么啊。这次你也不算吃亏嘛！人家那几个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的才叫惨啦。”

秋鲁也随口打起哇哇，笑嘻嘻回应着康郭云的小责备。

“我走了。不和你这怪物纠缠。事事走在人前，不打无准备之仗，怪不得一路行来无往不利啊！佩服，佩服。我老家伙是真心服气了。”

康郭云一边满面笑容地站起身，一边挣脱彭建因过于激动而紧握自己不放的双手，端起罐头瓶茶杯朝外走去。

秋鲁在起身送客时，握住康郭云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后，很真诚地提醒道：“老康，你也别高兴过头，我觉得后面还有沟坎的。”

“这话怎么说？”

康郭云站住了脚步，肃容谦逊地请教道。他也不能不谦逊，这家伙就是官场中的异类，连纪政委、李司令员那样身处高位的巨头，也经常就一些时势和人事问题和他探讨，还给他封了个小诸葛的外号。他康郭云官小位卑拉下脸皮向一个同僚后生讨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是那句话。老王跟沪江帮那帮人跟得太紧，政治理念和咱们尿不到一壶里，这次补选纳新，本来就是他们借老人家破格提拔王副主席搞出来的花样，他王延泰吃了大亏几乎全军尽墨，他能甘心咽下这口气？也许他会利用六七月间高校招生的教育改革，或者最近的促经济展这类事情，在你我的地盘上做些文章也说不定。而且你别忘记了，八月份“十大”就要召开，高层新一轮的洗牌就要开始，上头哪一边是最后的赢家，现在还难说得很啊。”

秋鲁尽管说得严重，但脸上风轻云淡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康郭云受他情绪的感染，也放松表情很无所谓地说：“有你这小诸葛在此，我这老家伙才懒得提前操那份闲心。我现在已经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了，下次有炸碉堡、堵抢眼的事儿你得学董存瑞、黄继光顶上，我也不再做地下工作者了。”说完之后也不管秋鲁脸上是啥表情，哈哈大笑着离去了。

“谢珍那里还好吧？上次你们大喜的时候，我因为有事没赶上，回头找个日子我给你补上。”

送走康郭云，秋鲁和彭建随意地闲聊起来。

秋鲁不主动提起肇辄逃脱的事儿，诚惶诚恐半边屁股坐在沙上的彭建是绝不敢主动提及的。这事是自己为讨好秋鲁而主动献计献策和一手负责实施的，现在搞成半瓢水的夹生货，他是有苦说不出。而且今天又是个秋系人马大打翻身仗的喜庆日子，彭建生怕招惹得秋鲁败坏了好心情，哪里还会主动开口去触霉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