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乱了。
田言从芒砀山上接到了这四字的留言之后,就匆匆的赶回了烈山堂。
风劲草疾,烈山堂据点此刻已经是风声鹤唳。田言沿着山道缓步而上。为了赶时间,她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赶了过来。体弱多病的她面色比纸还白,然而却犹自坚持着。
“小姐,当心。”烈山堂中多的是粗狂的汉子,却很少有女子,有的话也多是拿枪使棍的彪悍女子,例如梅三娘。身为女子却没有女子应有的细腻,照顾烈山堂主田猛独女田言来说未免不太方便。
田言身边的侍女还是她在扶苏府中,长公子扶苏为其安排的,名字叫做小兰。
据说是这个女子以前魏国公卿之女。秦灭六国之后,将各国公主后妃公卿之女都一股脑打包回了咸阳阿房宫。这个小兰就是其中之一,她自幼便跟随扶苏。由于小兰姿色上佳,人又细心,所以后来被扶苏派来照顾田言。
“我没事。”田言在山道上停止了脚步,微微吐息,烈日之下有些头脑发涨的感觉才得到缓解。
“小姐,要不咋们休息一下再上去吧!”小兰看见田言有些难受,因此建议道。
田言拒绝了她的好意,只是稍微停留片刻,便继续往山上赶。
“事不宜迟,父亲他们正在山上等待我。”
虽然田猛可其的留言只有短短几字,田言却知道事情很严重,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事态居然已经严重到了如此的地步。
不大的屋子里,如今满满当当的端坐着六个人。
除了她的父亲田猛之外,还有田虎,田仲,田蜜,司徒万里以及朱家。
农家六堂的所有的高层都聚齐一堂,并坐一排,这是自先代侠魁故去之后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而在屋外,田言一路行来,还看见了典庆,骨妖等一众农家成名已久的高手的身影。
如此大的阵势,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儿,你终于来了么?”田言的父亲居于主位,看见自己的女儿回来,那久不展眉的脸庞上才终于见到了喜意。
田言点了点头,与一众农家堂主见礼,在小兰的服侍下坐在了六人的对面,问道:“父亲,发生什么事情了?”
“神农令复现了!”
自从先代侠魁故去之后,那块神农令已经消失了很久。而现在,居然又重新出现了农家。
“这上面写了什么?”田言问道,她心细如发,自然知道光是一块神农令自然不会让农家六堂堂主如临大敌,一定是其上面的内容有问题。
“朱家,你来说吧!”田猛似乎不欲提及,让坐在其一旁朱家说下去。
“大小姐,数日之前,我在神农堂总舵,自己的书桌之上发现了这块神农令。”朱家的脸谱急剧的变换着,一会儿绿一会儿蓝的。“上面写着,农家十万弟子,先得聚仙丹者,继任为侠魁。”
朱家的脸谱上还留有惊悸的表情,“大小姐你要知道,神农堂的总舵,历来把守严密,可是来人却能把神农令放在我的书房之中,想想就让人害怕啊!”
田言没有理会朱家的自言自语,喃喃的说道:“聚仙丹?”
“江湖传言,阴阳家中收藏着三种神奇的丹药,一为御鬼丹,一为真人丹,一为聚仙丹。传说谁能服用这聚仙丹,就可以达到内外兼修,羽化成仙之境。可是这聚仙丹,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而已。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
魁隗堂堂主田蜜拿着自己那杆烟枪,轻轻的吐着烟,悠闲之中,魅惑自成。
“既然如此,这有什么好惊奇的?”田言顿了顿,说道:“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丹药,就算是经由神农令发布,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不,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共工堂主田仲说道:“一月之前,江湖上传来消息,阴阳家金部长老云中君采云山之水,用五金之精,吸华引露,成功炼制了一炉聚仙丹。目前,已经由阴阳家的高手护送,秘密运往桑海。”
阴阳家行事一向紧密,又是事关聚仙丹这样的至宝,怎会轻易的流出这样的消息?
似乎看出了田言的疑惑,田仲解答道:“本来云中君炼制聚仙丹一事,的确是绝密。奈何聚仙丹的诱惑实在太大,就是帮助云中君炼制丹药的童子也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十数天前,那个童子偷了一枚聚仙丹,服用之后,叛出了阴阳家。阴阳家发出了必杀令。由左护法星魂为首,带着土部的湘君和水部湘夫人,以及阴阳家近百名精锐弟子,追了十天十夜,终于截住了那名童子。”
“结果怎么样?”
田言看见田仲的脸上还有着巨大的错愕,似乎仍然不能相信那件事情的结果。
“阴阳家百名弟子折损泰半,而阴阳家的长老和护法都受了重伤,才堪堪将其斩杀。阴阳家行事虽然隐秘,但是百名弟子齐出,还是瞒不住他人。”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了。”田言说道。
“的确如此,不仅这样,聚仙丹的诱惑实在太大,大到即使与帝国为敌,不少江湖人士仍然甘冒奇险,袭击帝国押送军队。近日来,江湖上已经有着两三起了。”
“先代侠魁故去之后,神农令就一直不知所踪。此次出现,怕是一个阴谋。”田言断言道。
“大小姐的意思是?”一直不曾发声的司徒万里问道。
“秦太子!”田言没有想到,自己在芒砀山的这些日子里,江湖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聚仙丹的诱惑固然大,然而对于农家来说,却非必需。阴阳家在帝国的地位居住轻重。神农令出现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农家与帝国为敌么,或者说,与公子扶苏割裂。”
“哎呦,如此说来,秦太子真是好谋划啊!”田蜜娇声娇气的说道,一副人家好怕怕的模样。
“言儿,我们该怎么做?”烈山堂主田猛询问道,在农家已经投靠了公子扶苏的当日,身为公子扶苏智囊的田言在一众人中,地位尊崇。
“难道只有这样么?”田言细细沉思道。
“言儿,你说什么?”田猛问道。
“神农令的出现固然是一个很好的诱因,但是对于秦太子来说,未免有些不够。只要农家六堂堂主齐心合力,约束部署,有着公子扶苏庇护,自能保全。”
听闻田言所言,六堂堂主恍然大悟。是啊!要是他们六堂堂主都不把这事当成事的话,最后秦太子又能怎么样呢?农家眼下虽乱,但是若是他们六堂堂主下力整治的话,还是能够保持稳定的。
仿佛是为了回应田言的疑惑一样,一声急促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堂主,出事了!”
自己的属下这么没有规矩,这不禁让田猛感觉很没有面子。他大喝一声,说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胜七来了!”
“什么!”这一刻,场中七人表情各异,惊悸,疑惑,猜忌,兴奋……
种种表情,只有田言的脸上,始终冷漠如冰。
“还愣着什么,还不把这个叛徒抓起来。”田虎大喝一声,脸庞涨的通红。
“不…不行啊!”
“你说什么?”田虎怒道,似乎要将这人撕裂了一般。“凭我手中虎魄剑,有什么不能的!”
“田虎,你好大的威风啊!”
一声冷笑,一个老者拄着拐杖缓步而前。胜七搀扶着老者一只手臂,样子甚恭。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十数名布衣老者。
农家六堂堂主看见这名老者以及他身后的十数名老人,却是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上前行礼道:“见过诸位长老!”
田言心道,终于来了么!
她站了起来,拦在了六位堂主之前:“阚顺长老,你与诸位长辈皆为我农家耆老,为何要与我农家的叛徒在一起?”
“嘴好利的女娃子!”那名叫阚顺的老者一步一步向前,六位堂主分开了道路,他与十数位长老坐在了六堂堂主刚才坐着的位置上,言道:“胜七是不是农家的叛徒暂且不说,神农令一事,你们六堂堂主打算怎么办啊?”
田猛上前,拱手弯腰道:“这件事情乃是秦太子的阴谋,因此我们六堂打算约束部下,不参与进去。”
“哼!”阚顺长老轻哼道:“你的意思就是你们要无视这农家至宝,无视祖师爷的教诲了。”
“这,弟子不敢。”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别说是田猛了,就是先代侠魁田光也承受不住。
“神农令出,农家弟子莫敢不从。历代神农令,只能由侠魁发布或撤销。如今侠魁之位尚缺,也就是说农家之中,没有人有权撤除这块神农令。你们明白么?”
“明知道这是对方的陷阱,难道大家就这么跳下去么?”田虎不满的嚷嚷道。
“是不是陷阱老朽我不知道。但是侠魁之位已经空缺数年,农家这几年来也是纷争不已,渐渐陷入了泥潭之中。因此,十分需要选出新一任的侠魁,来领导农家。”
“长老的意思是?”朱家问道。
“就如神农令上所言,谁先得聚仙丹者,谁为侠魁。”
六堂堂主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说个不字,谁也不敢说个好字,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田言打破了这个氛围,走到了六堂堂主之前,说道:“那么阚顺长老的意思是,胜七是不是也有这个资格,争夺侠魁之位?”
“胜七是我农家弟子,为什么不可以?”那长老反问道。
“什么?”田虎大怒道,“可他投靠了秦太子,加入了罗网。”
“你们不是也投靠了公子扶苏么?”老者的质问让田虎一瞬间哑了火。
“先代侠魁的死与胜七脱不了干洗。”田虎想起了什么,继续质问道。
“你有证据么?”阚顺长老继续问道。
“这……..农家上下谁不知道。”田虎想不出证据,最后干脆耍起了三青子。
“众口铄金。既然没有证据,你要怎么能够断言是胜七戕害了先代侠魁。那时的场景,谁也没有见到过。至于先代侠魁的死,也不过是你们的猜测而已。”
“恐怕不止是这样吧!”田言说道。“秦太子想要的绝对不会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那阚顺眼睛一亮,笑道:“女娃儿,继续说下去。”
“秦太子既然敢于摆出这个条件,那就说明他早已经有了制胜之道。也就是说,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竞争。胜七,早已经被内定为侠魁了!”
“小女娃儿,你很聪明。只是,可惜了。”那阚顺长老赞赏了一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为田言不值。
“好啊!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原来早已经串谋在一起,勾结秦太子,想要图谋侠魁之位了!”田虎大喝一声,说道。
“田虎,你什么意思!就是田光,也不敢这么跟我们这么说话。”一位长老怒斥道。
“这么这几个老家伙,倚老卖老,老子早就看不惯了。”
阚顺一笑,说道:“虎魄虽利,看能不能斩动我一老朽?”
“你以为我不敢么?”田虎作诗就要拔剑,却被田猛大喝一声,制止了。
“大哥,再这样,侠魁之位可要落入胜七的手里了!”
“二叔,稍安勿躁。即使胜七现在就能拿出聚仙丹,他要继承侠魁之位,还需要些日子。”
对啊!田虎一想,历来想要继位侠魁,都要在立春才行,意味万象更新之意。
“好了,事情说完,我们这些老朽也可以走了。”
阚顺长老说完,拍了拍手,带着十余人包括胜七在内,都离开了。
“阚顺长老,你为什么要帮助秦太子?”众人走出门口时,田言问道。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阚顺走在前面,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农家并不是某些人手中争权夺利的工具。这一点,你明白么?”
一众人远去,田言站在原地,心中暗道:农家这下不会安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