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的暴风雪是最猛烈的时候,或许是风雪之神想起了忘,便加倍地将风雪灌注到了今年,十一月底是最寒冷之时,风雪疯狂地肆虐,它摧残着蹂躏着地面上的一切,在低洼处积起雪堆,从山上添去最后的草茎,碎石和尘土随着风雪旋卷,连祁连山也在这百年难遇的暴风雪中颤抖蜷缩着。醉露书院
可就在离武威郡约十里的地方,一队长长的黑点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蠕动着,在苍茫的天地间显得是那么渺小,可他们却是唯一敢和这最狂暴风雪进行挑战的唯一的生命。
三千西凉军已经在暴风雪中行军整整两天,他们爱惜战马,都没有骑在马上,战马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毛毯,打着响鼻喷着白气,跟随着主人艰难地前行。
在两天的行军中,近百名弟兄的生命在风雪中消失了,但他们仍然用最顽强最坚韧的毅力,走完了在别人看来是绝不可能办到的一次行军。
张焕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已经筋疲力尽,两只脚在艰难而沉重地向前挪动,完全是机械的麻木的挪动,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忘怀地一次行军,但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在出前,他只剩下三天的军粮。
都督要不要先派斥候一名偏将在风雪中竭尽全力地叫喊,呼啸的风声却立刻将他的声音淹没。
张焕摆了摆手,示意暂时不要派斥候,众人继续向前,一更时分,队伍在离河西军的南大营不足五里时停了下来,他们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崖,紧贴着岩壁和雪咽了一点干粮,稍事休息,拼命揉搓着几乎被冻僵的手脚,两名斥候猛灌了几大口酒。一咬牙又冲进了风雪中。
都督,喝几口暖暖吧
贺娄无忌拿着个小铜壶艰难地走到张焕面前,喘着粗气递给他道:在我们老家走雪夜一定要带最烈的酒。醉露书院
张焕看着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将领。默默地接过铜壶咕咕喝了两口。酒很烈也很辣口。但一股暖意立刻从张焕的胸腹间燃起,随即暖意又滚向四肢。
感觉好多了。张焕把铜壶还给了他,笑了笑道:我记得你祖父当年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是啊贺娄无忌也靠在岩壁上,他喝了一口酒有些感慨地道:小时候,爷爷就常给我们说,他当年随高仙芝攻打小勃律时,翻越坦驹岭,那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次行军,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正是他们的信念战胜千里冰川。最后赢得了胜利,可惜爷爷在罗斯战役时失去一条腿,他就再也没有上过战场,成为他后半生最惨痛地回忆。
张焕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来有一天我会派你去罗斯再打一仗。假如你赢了。我就封你为碎叶王。
贺娄无忌扭头望着张焕,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地光芒。
他坚定地道:好假如有那一天,我就一路杀到西方去,替你拿下大马士革。
张焕赞许地笑了笑,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你今晚先替我拿下武威郡
贺娄无忌凝视着远处地城池方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时间慢慢地过去,士兵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斥候地归来,虽然休息可以让体力得到恢复,但本已麻木的身体却开始清晰地感觉到了严寒的痛苦,不敢生火,大家拼命地跺脚,互相打击着,以驱赶浓浓的睡意,在岩壁的另一头,张焕和十几个将领在举行战前的最后一次动员。
各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大家身上的干粮就是我们最后的粮食,如果失败,我们将全军覆没,连回天宝县的可能也没有了,所以,我们只能背水一战,用敌人地血来丈量我们西凉军地第一步,用敌人的血来写下我们西凉军史辉煌的开篇
张焕望着眼前这群年轻的将领,望着他们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在他们地眼眸里充满了希望和战意,这些将领都是他亲手从伍长和队正中提拔,虽然年轻,却身经百战,和他一起历尽艰辛走到今天,可谓患难相交,情同兄弟,张焕心中忽然有一种感动,在最恶劣和最艰苦地环境中才能真正体会到他们的忠诚。醉露书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三百年前,也是河陇地区,只有二十八岁地宇文泰和我们今天一样,在最狂暴的风雪中,率领他的军队倍道兼程,一举歼灭了他的第一个敌人侯莫陈悦,为他最后建立了北周帝国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今年也只有二十三岁,我愿效仿宇文泰,雪夜下凉州郡,走出我们征战天下的第一步。
说到这里,张焕傲然起身,头微微昂起,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我可以实话告诉大家,我就是豫太子唯一的血脉,将来有一天我将重新建立新的大唐帝国,横扫一切世家,重树天可汗的雄风,而你们都将是建立帝国的开国之臣,你们将成为我最锐利的刀,替我征战四方,荡灭回纥踩平吐蕃,我许诺你们,将来你们都将为王,但不是在大唐,到西方去建立你们的领地,波斯大食天竺拜占庭甚至大秦,这些都有可能,我希望到那一天,你们能告诉自己的子孙,你们的第一步就是在一个暴风雪肆虐的寒夜,跟随着大唐帝国的天可汗一起走出,
他猛地抽出战刀,盯着将领们厉声喝道:怎么样愿意跟随我一战否
将领们血液沸腾起来,他们群情激昂,拔出刀一齐低声喊道:愿为都督一战
二更时分,这支三千人的军队重新开进了风雪中,向河西军的南大营迅推进,斥候探来的消息,南大营的北面和西面都有岗哨,但东面的哨塔被暴风雪吹垮了,还没有修起来,而且外面视线很模糊,直到离营门二十步时,门口的人才可能看见情况,张焕分兵两路,他亲自去端营,而贺娄无忌率领五百人扮做报信兵去拿下武威郡的南城门。
越来越近,离还有军营还有八百步.前方依然是昏黄的一片雪雾,什么也看不见,到三百步时,张焕轻轻地向后摆了摆手,命士兵们暂停,他亲自率领五十名武艺高强的士兵,悄悄向东营门摸近,在离营门还有五十步时,这才终于看见了黑黝黝的营盘,两盏灯笼隐隐闪着暗淡的红光,西风将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传了过来。
他娘的,运气真背,怎么轮到今天晚上值勤
唉运气确实不好,原本五十人的值勤只留五个,却偏偏是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吧站在这里要冻死人的。
三十步,张焕终于看清了营盘大门,大门紧闭着,三个黑影蜷缩在门后,似乎都裹着被褥,带着斗笠,头深深地埋进被褥里,张焕忽然现了一个问题,他们身上包裹太厚,如果射杀的话未必能有效。
都督,我来他身后闪出一名大胡子军官,就是聚赌时与贺娄无忌生口角的校尉九寒,他出身一个武学世家,今年二十七岁,武艺十分高强,十六时杀人而浪荡江湖,成为了一个游侠,五年前被官府抓获,配到凤翔从军,张焕率军偷袭回纥都城时,他只是个伍长,因杀敌最多而被张焕破格升为校尉,李双鱼升为牙将后,他便接班为张焕的亲卫统领。
张焕点点头,下手狠一点,不要怜惜
都督放心九寒手一挥,带领五个弟兄猫腰向大营疾冲而去,他们并不走正门,而是跑到旁边的栅栏处,迅攀上,轻轻一纵便跳进了大营,片刻,他们五人便摸到了正门处,三名守卫已经睡着,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一将他们杀死在睡梦中,迅将尸体拖开。
就在九寒正要打开大门之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名士兵快步跑到栅栏下小便,这是五名守卫中的其中一人,他正斜着眼诧异地望着他们五人,九寒反应奇快,他立刻脸一沉,呵斥道:你们五个人守门,怎么一个都不见了,想找死吗
那士兵吓得一个激灵,脱岗睡觉可是大罪,他害怕地指了指一个营帐背后,示意另一个人在那里,九寒给旁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从后面抄上去,他慢慢地走上前,目光凶恶,那士兵吓得扑通跪倒,连声求饶,小人再也不敢
话未说话,一把刀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耳畔响起冷冷的声音,我来问你,路嗣恭可在大营内
士兵一下反应过来,他跌倒在地,望着森冷的刀惊惧得浑身直抖,颤着声音哀求道: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