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摆设精致贵气,单就屋左侧香梨花木云纹供案上放置的南海夜明珠就足以将盛京城一半的铺子买下来,更别提其他品种各异的稀罕之物。
这人非富即贵,又或者,游走于非富即贵的人之间。
石榴猜是第二种,因为这屋中的罕物来自各地,且摆放的并不考究,很不珍惜的样子。
倘若真是爱好古玩之人从全国各地收集,绝不会这样糟蹋了。
所以,这些都是旁人送的。
“姑娘,我家小姐正在里面等你,请进吧!”女子的催促唤回了石榴的思绪,她继续往里走,推开了一道梨花木镂空流云纹的木门。
一瞬间,惊为天人。
轻纱拂帐,花香流动,只见正对面的香妃塌上坐着一个隔着纱帘的女子,虽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那通身的气质,直叫人不自觉地沉沦。
石榴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人,不论是她的母亲静妃还是端贵妃,都是举世无双的大美人,便是建安侯府的七姑娘林行言,那也称得上是天生尤物。
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这个女子让人惊艳惊叹,完全忘了周遭的景色,注意力全被她吸引了过去。这甚至是尚未看清她的面容,可以预见,当那秋香色的纱帘一挑,里面会是怎样的天香国色,怕是整个世界都会为之黯淡。
“风不止,树不静,魂不断,念不落。万斛离愁,落叶离根。何以解忧?”悠悠扬扬缓缓响起,明明近在耳边。却像是相隔了天涯海角般缈无踪迹。
石榴被她这一番话说得震惊不已,半响才颤着嗓音道:“你,你是谁?”
“醉花楼墨霜。”
“你想要干什么?”
“利用你。顺便,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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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丢了一天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荣妈妈派人从侯府搜到府外,又从盛京城找到城郊,遍寻各地,却是毫无踪影。
荣妈妈觉得压力山大,五姑娘那儿还好说。就怕老太太会对她有所微词。
她是跟着林老太太从成国公府出来的陪嫁丫鬟,熬了这么多年熬到了林老太太心腹的位置,得了府中大管事的肥差,除了人之常情捞捞油水,从未有过任何差错。
这次石榴不见了,对她而言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失误。
荣妈妈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哭哭啼啼的林若言出场解救了她,说这件事情她就不计较了,并且会在林老太太面前替她说好话。争取不让林老太太责罚。
荣妈妈瞬间觉得一向任性恣意的五姑娘身上金光闪闪,她连连道谢,就差没磕头了。
送走了荣妈妈后,林若言径自去了潇湘馆。先去西侧屋找林行言。
林行言正在为石榴出走的事伤怀不安,以为石榴逃了,那么所有的罪全都要她一人承担了。没想到林若言突然来了,甚至带来了一个喜大普奔的消息。
“你做巫蛊娃娃的事儿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侯夫人,不过你以后最好给我注意一点。还有那巫蛊娃娃我已经销毁了,你不用担心。”
望着扔下这一句话就潇洒离去的林若言,林行言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她没想到林若言会放弃这大好的打击她的机会,心中庆幸的同时也有几分感激。
她更没有想到林若言会自行销毁巫蛊娃娃,东西没在她手里消失,心里总有些不安。
林若言可没空管她心安不心安的,她正赶着去跟林昭言分享喜讯。
“这样一来,咱们不仅拉拢了荣妈妈,还成功算计了林行言,除了没能处置石榴,但结果也不吃亏,这一仗咱们赢了!”林若言一进了屋子,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林昭言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声一些,又吩咐曼双和曼华退出去把门关上,才上前拉过她的手,道:“当做没这回事儿,以后不准瞎囔囔了。”
林若言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径自走到红木圆桌旁坐下,自己替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渴死我了,哭得我都干了。”
林昭言“扑哧”一笑。
林若言喝完后,又倒了一杯,这回不急着喝掉,而是一点一点蘸着嘴唇。
林昭言走到她对面坐下,“你猜到石榴为何非要入宫了么?”
“猜不到。”林若言坦荡荡地回答,“我也不想猜,虽然昨晚你放她走了,她也好像的确有什么了不得的苦衷,但她欺骗了我的感情,我还是讨厌她。她现在离开了侯府,卖身契我也还给她了,从此以后她是生是死都跟我没有半分干系。”
林昭言也就不再谈,石榴昨晚是打动了她们,她们放了她一条生路,却不代表原谅了她不择手段的行为。
林若言又将茶饮尽,将杯子搁在桌上,看着她道:“祖母那儿你可有想到了什么办法?”
石榴走了,林行言又动不得,关于葵水之事林老太太那边是务必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林昭言轻轻一笑,“简单,模仿石榴的字迹写一封谢罪书,将她塑造成畏惧潜逃,反正她不在了,查无对证,而且我相信林行言一定会做好善后处理。”
这件事狠狠坑了林老太太一把,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如果她不信是石榴所为要彻查到底,那该担心的是林行言而不是她们。
林若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就依着你说的做。”
当晚,林若言发现石榴藏在梳妆柜里谢罪书的消息就长着翅膀般飞到了林老太太的耳朵里。
林老太太震怒,又派了好些人去追查石榴,她不信石榴一个小丫头,在盛京无亲无故,还能上了天了!
可石榴还真是上了天了,那些人查了整整一个月就差没把盛京城翻过来了却连石榴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林老太太气得足足一个礼拜没吃得下饭。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现在的林昭言和林若言还在为计谋得逞的事儿大肆庆祝呢!
庆祝的方式是……额,去灵运寺祈福上香。
林若言说了,再不想看见林昭言自己掐着自己脖子的模样。
林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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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也听说了石榴的事情,可她最近忙着管家,根本没空顾及到石榴畏罪潜逃这件小事。
原来是因为林若言进宫出了事,侯夫人陆氏就被林老太太禁了足,剥夺了她手中的管家权,将侯府中馈暂时交给刘氏和二太太秦氏打理。
刘氏从前学过管家,林老太太又并未完全放空陆氏的权力,再加上有人协管,其实不应该那么忙碌。
但,那人是二太太秦氏。
秦氏同三房的关系早就在那次八姑娘林沁止被林老太太软禁后闹翻了,后又有陆氏挑拨离间,两房的关系算是彻底决裂。
林老太太选她们两个共同管家,就是想让二人相互制约相互监督。
结果,造成了刘氏又要管家又要防范秦氏,一个头两个大的局面。
当刘氏听说林昭言最近噩梦缠身,需要去灵运寺祈福上香的时候,她几乎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叫了林妈妈陪同前去,又叮嘱林昭言万事小心,就投入到了和秦氏的斗争中去。
林若言也叫嚷着跟了过去。
坐在去灵运寺的马车上,林妈妈叹了口气,“夫人这是何苦?这次的事情摆明了老太太只是想要给侯夫人一个惩罚,要她以后收敛收敛,可不是真要把管家权交给夫人,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了,同二夫人争什么?”
林昭言深有同感,刘氏最近实在太卖命了,其实完全不必要。
林若言不懂,不服气道:“为什么不会?母亲她哪一点比侯夫人差?若不是二伯母是非不分听信小人谗言给母亲使绊子,母亲一定做的比侯夫人更出色!”
林妈妈笑着摸了摸林若言的脑袋,“你母亲要是知道你这么护着她一定很开心,不枉费她那么疼爱你。”
林若言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待想到马车内还有一个林昭言,想到她并不得母亲宠爱,笑容便收敛了几分。
她现在已经很能照顾到旁人的感受,不再我行我素,自以为是了。
林昭言察觉出了林若言的情绪变化,不由失笑,心里却暖洋洋的。
其实她没有那么敏感脆弱,但林若言能这样为她考虑,她很高兴。
“因为夫人不是长媳,也因为咱们老爷没有官职加身,将来老太太去了,侯府定是要分家的,咱们分不走侯府的一砖一瓦,管好了这个家又有何用?”林妈妈比较看得开,她认为刘氏这些年在侯府所为是很可取的,安安分分打理三房,再顺便讨好老太太,不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将来分了家不会树敌,财产更不会少,一辈子安乐自在。
可是现在,刘氏隐隐有要争夺管家权的意思,从前侯夫人是林老太太侄女她不敢肖想,现在机会来了,她好像不愿善罢甘休了。
林妈妈想着,叹了口气,“老奴老了,夫人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老奴有时跟她说些道理她都不会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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