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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与林琛在这边互诉衷肠,林昭言和林若言则去外院找昕哥儿。
昕哥儿要念书,原本他怕耽误功课是不打算回延陵的,谁料刘氏下了军令命他一定要跟着回去,说到了延陵自会有先生教导。
昕哥儿委屈极了。
男孩子,又是嫡长子,纵然年岁小,在家庭氛围的渲染下也早早成熟,立下了报效朝廷,光宗耀祖的誓言。
他从来不会搀和到内宅里的事情来,成天只捧着本书啃,自然也不知道自家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林若言常常骂他书呆子。
昕哥儿说不过她就越发刻苦读书,说要让五姐姐刮目相看。
这次要回延陵,他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因为他知道延陵是什么地方,那简直就是一群泼猴的天堂。
在延陵,山高皇帝远,根本没有盛京城这么重的规矩,相对而言氛围又惬意又舒适,女子也可以随意出门玩耍。
所以五姐姐最爱回外祖家。
可是他不同啊,他可不是成天只知道玩乐的孩子,他有抱负,他要读书的!
到了延陵,怎么不大意地认真念书啊!
外祖家那几个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会玩,闹腾的简直……
他怕克制不住跟他们一起疯哇!
所以他还是喜欢规矩深重的建安侯府。
不过没办法,母命难为,他只好在回延陵前,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刻苦读书。
这不,林昭言和林若言抵达的时候,他还在背“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这孩子真读书读傻了。”林若言无语,嘀咕了一句便冲昕哥儿吼。“收拾东西回延陵了!”
“是去, 不是回。”昕哥儿从书堆里埋首,纠正道。
林若言:“……”
昕哥儿又道:“待我把这篇《君子之道费而隐》理解透彻再走。”
“他都开始读《中庸》了。”林昭言也是暗暗惊诧,瞧昕哥儿小小年纪的模样,说不定将来长大了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她就扯扯林若言的衣袖,“让他背吧,你不爱念书还不准人家爱念书?咱们去外面坐坐,反正母亲和父亲也要一会儿。”
林若言撅了撅嘴,没说什么。
但她心底越发觉得,这个家中她能玩到一块儿的。只有林昭言。
两个人便搬了个凳子坐到院子外晒太阳,林若言就开始跟她聊一些在延陵的趣事。
从五表妹的裙子被她不小心弄得烧起来,到四表弟瞒着长辈带她们去逛戏馆,每一样都深入人心,那么令人怀念。
林昭言从前并不觉得延陵真有那么好的,毕竟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刘氏的女儿,自然对刘氏的娘家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可现在听林若言兴奋地谈论那些事,她回想起在延陵的点点滴滴,除了刘文轩。竟然也是如此的美好。
她突然特别期待这次回延陵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大亮,太阳完全升了起来,林若言才揉了揉腮帮子道:“哎。怀念过去不如亲自回去,我特别想念外祖母!”
林昭言哧哧笑。
“也不知道母亲怎么会突然想到回延陵的,从前我央了她几次她都不肯。”
林昭言的笑容一敛。
这个答案,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也不知道。”她笑笑。
这时候有丫鬟匆匆走近。
林若言以为是刘氏和林琛谈完了。也就收起突如其来的心绪,迫不及待道:“可以出发了?”
来人是紫莺。
紫莺摇摇头,“夫人和老爷还在说话。”说着。看向林昭言,“四姑娘,是您有人找。”
林昭言没料到找她的人是周宛瑜。
她来到花厅,望着翘首坐在黄花梨木座椅上的周宛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昨晚差点被她的亲哥哥凌辱乃至杀害,虽然清楚地明白这一切与周宛瑜无关,但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怨气。
“昭言姐姐!”周宛瑜看到她,面色一喜,忙搁下手中的青墨团花骨瓷茶盅,笑着奔了过来。
林昭言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天知道她昨日九死一生,真存了要将成南伯府灭了的心思。
不过她很快敛下思绪,客气又疏离道:“你找我何事?”
周宛瑜只听出了她的客气,没在意她的疏离,很自然地勾住她的手,“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她笑得一脸明媚灿烂,如隆冬天初升的朝阳,一下子照到人心底去。
林昭言的那些怨气便发不出。
她邀请周宛瑜在一旁坐下,道:“恐怕不能陪你多久,一会儿我还要出府。”
“出府?”周宛瑜瞪大了眼睛,“你要去哪儿?我还想说邀请你去我府上做客的。”
林昭言蹙了蹙眉,别说发生了昨天的事,就上一次她去了成南伯府后,就下定决心不会再去第二次的。
“那我肯定没空了,我是要出远门,近日不会回京的。”
周宛瑜的眼睛瞪得更大,失望之情不言而喻,“怎么这么巧啊,我刚想说……”
她顿了顿,十分委屈地看着林昭言,“你要去哪儿啊?很重要的事么?我真的很想你来找我玩儿的!”
“我要去延……”林昭言正想说出口,猛地一想到周宛瑜为什么会这么凑巧找上门来,还邀请她去做客?
瞧这架势,是不请到她不罢休的。
周宛瑜虽然没什么心眼儿,但一些基本的礼数还是懂的,哪会要求别人撇下自己的事去跟她玩儿?
这里面说不定有阴谋。
说不定就是那周霆琛搞的鬼!
他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无碍,也要确认她状况怎么样,他该如何部署第二次的计划。
于是话到嘴边她赶紧改口,“我要去兖州,我有一个舅舅在兖州,我大表哥要娶亲了。请我们去参加婚宴,顺便我要在兖州逗留几日,看看当地的民俗风情。”
她这谎撒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周宛瑜又是个极单纯的,自然信了,闷闷不乐道:“原来是去有正事啊,真可惜,我还想说……哎,算了算了,反正以后也有机会。不急于一时。”
林昭言没听懂她的意思,也并不打算多问,她现在就想把这姑奶奶赶紧送走,免得一会儿露了馅。
好在周宛瑜也并不打算多呆,拍了拍裙裾站起身,“昭言姐姐,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玉雪姐姐还在她府上等我呢!”
玉雪姐姐……
秦玉雪!
这个名字刚闪过,林昭言就猛地拉住周宛瑜的胳膊。“你是要去镇南伯府?”
周宛瑜被林昭言脸上的慌张吓到,一怔,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去镇南伯府不好么?怎么昭言姐姐的反应那么大?
林昭言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镇南伯府。镇南伯府……
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一茬。
“宛瑜,你还是少去镇南伯府,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去。”林昭言神情凝重地说道。
周宛瑜更加一头雾水,“为什么?”
林昭言不知道怎么跟周宛瑜说,毕竟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别说可能会冤枉了镇南伯府的世子爷和秦玉雪,就算他们真有孽情,她没有证据,说出来也只会对自己不利。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宛瑜入虎口。
“宛瑜,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镇南伯府的世子爷?”想了想,林昭言突然这样开口。
她觉得,有必要给周宛瑜一些提醒,让她自己想清楚一些事。
周宛瑜的脸色瞬间涨红,她没料到林昭言会这样直白地问她这个问题。
“我,我只是,只是欣赏。”
她这副含羞带怯的小女儿姿态,林昭言岂会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问你,秦家的世子爷是不是也喜欢你?或者说,表露出过那方面的意思?”
周宛瑜的脸更红,捂着脸闷闷道:“唔,我不清楚,只是,他待我很好。”
林昭言上前拉开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宛瑜,我要同你说一件事情。”
周宛瑜被她严肃的模样吓到,呐呐道:“你说。”
林昭言怕周宛瑜单纯无知,尽量说得浅显直白,“秦家的世子爷并不是好归宿,他曾经死过一任妻子,后来再想续弦都因为秦玉雪而夭折了,相信你跟他们接触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他们兄妹的感情非常要好,难道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周宛瑜愣愣的,半响才缓过神来,她虽然笨,到底听出了林昭言的意思。
只是她却不信,甚至好心替那二人解释,“昭言姐姐,是你想太多了,秦大哥和玉雪姐姐只是感情好,据说玉雪姐姐是秦大哥的母亲拜神求佛了好久才得到的,自然要当宝贝似的宠着!”
“你在家也是掌上明珠,那你对比看看你自己和你大哥,难道还没发现什么端倪吗?”林昭言急得不得不把周霆琛搬出来,虽然这个名字就让她无比恶心。
周宛瑜深深皱起了眉头,林昭言都说成这样了,她再装傻也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她不信林昭言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秦大哥和玉雪姐姐……
她脑中闪过秦阊每次对待秦玉雪的温柔和小心翼翼,从前她只是觉得他们兄妹感情好,甚至她还抱怨过周霆琛为什么就不能像秦阊那样温柔,现在听了林昭言所言,再回想起来,就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了。
可是,可是怎么会呢!
周宛瑜的脸色刹那间雪白。
她不信,她不信,她一定要去问清楚!
周宛瑜转身要走。
林昭言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宛瑜,有些事情没有得到证实连我自己都有些怀疑,所以我只能叫你小心一点,注意一点,却是不能采取什么行动的。”
她怕周宛瑜一个冲动会去质问秦阊和秦玉雪。
不得不说林昭言的预想是正确的。
周宛瑜转头愣愣地看着林昭言,“没有,确定吗?”
她心里突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没有确定的话,那一定是假的吧,一定是昭言姐姐想太多了。秦大哥那么好,对她那么温柔,甚至承诺过等她及笄了就要娶她为妻,他不会骗她的。玉雪姐姐不是也说希望她做她的嫂子么!他们两个都不会骗她的!
想到这儿,周宛瑜笑了笑,反握住林昭言的手,“昭言姐姐,谢谢你提醒我,不过有些事情你不是当事人,你不明白,我心里最清楚。”
林昭言闻言,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的劝诫,只好道:“你多注意就是。”
周宛瑜又笑了笑,“我明白,我会注意的。”
林昭言就不好再说什么。
周宛瑜突然觉得兴致乏乏,很快告辞离去。
天上的阳光正浓,雪白雪白的光顺着云霭泄下,有不知名的秋花盛绽。
周宛瑜走出侯府大门,立在红漆碧瓦的廊檐下,微微眯起了眼。
她想大概是阳光太烈了吧,因为她突然鼻头发酸,眼眶有泪水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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