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藩已经平定!
接连两个消息让京城上上下下的人都觉得始料不及。登基以来,朱瞻基面上应付裕如。哪怕在得知朱高煦谋反的消息时也依旧面不改色,但心里对这个叔父终究是重视的汉藩毕竟是无数怀有二心之人的一面旗帜,也是他一定要拿下的敌人;而在文武大臣眼中,这一场仗打完,年轻的皇帝方才算是真正奠定了权威,而且也能顺势向天下展示一番仁义。
可是,这个曾经闹腾出无数事情,强横霸道到睥睨一切的汉王朱高煦,居然就这么真的刚才好死了!而且,他一死,乐安上下就再无斗志,更是上了奏表乞罪乞降!
尽管身为皇帝就不能像身为太子太孙时那么自由出宫。但有那些太监缜密周到的安排。再加上莅临的乃是周王公馆,张太后也就没有拦阻。这会儿,他正在锦绣居后头茂密的竹林中和朱宁对坐弈棋,眼看落下最后一子便是大胜。他却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朱宁和朱瞻基不止认识一两天了,深知这位年轻至尊的秉性,此时也就顺势把手中黑子丢进了紫金钵中,拍拍手笑道:“可是皇上觉得这汉藩平定和意料中的不一样,所以才心情不佳?要我说来,汉王本来就是外刚内懦的人,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杀鸡不用牛刀,皇上御驾亲征,原本就是为了震慑小人。如今三两人到山东便令汉王自败,更显皇上英明。”
朱瞻基自幼便看着朱高煦飞扬跋扈,事事都要骑在父亲朱高炽的头上,那不满和愤怒早就不是一两天了。更何况此前从南京奔丧回北京,朱高煦调兵遣将沿途堵截。甚至还特意派出了认识他的人,分明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倘若不是作为皇帝,需得时时刻刻记得布施仁义,他哪里会在朱高煦最初谋反的时候派人送什么亲笔信,直接就下令征讨了。
“宁姑姑的话固然不错,但联毕竟在汉藩的阴影下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就这么滑稽地平定了如蛟在喉的汉藩,却总觉得心里不痛快!”先头消息传来的时候,朱瞻基在文武大臣面前都表露出了欣慰和高兴,说什么不用加刀兵则是让。东安宁,正是他所愿,但这会儿他却不想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欠父皇的。也同样欠联的,让他这般死了实在是太便宜!”
比起朱林和朱高炽这两代君王,人人都说朱瞻基文武兼通温文尔雅,最是人君典范。但此时此刻,看到这暴躁恼怒的青年皇帝,朱宁却忍不住想叹气。除了皇帝,朱家的宗室子弟大多都不会掩饰暴戾的一面,哪怕是她的父亲,也有暴怒杀人的时候,可朱瞻基却从小被称作是好圣孙,继而又是仁孝太子,鲜有露出真性情。倘若如今这一幕让那些东宫师傅和杨士奇那些阁臣看到了,怕是少不得一番劝谏。她也只能装做没看到了。
“死了就死了。皇上和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再说了。如今汉王诸子都已经解往京城,到时候匍匐阙下叩请罪,往日再尊荣再跋扈,也都是阶下囚而已。汉王若在泉下,知道自己这一死就让乐安上下离心,知道自己的儿子那般脓包。总比皇上更不甘心吧?到是赵王”皇上如今该考虑的应当是赵王,而不是一个死人。”
尽管如今二十七日国丧已过,但朱瞻基和朱宁都是朱家宗室,因此都是素服,桌上也没有点心蔬果等等,不过是彼此一杯清水而已。才喝了一口水的朱瞻基听朱宁说到赵王,顿时想起了当年赵王引起的那场混乱,于是皱着眉头放下了水杯。
“当初孟贤兄弟图谋进毒谋害太宗皇帝,事败各有罪责,可事后赵王和安阳王却轻轻巧巧脱身,哪有那么便宜!子谋其尖,罪不容恕!更何况元节已经派人传回消息说,汉王府抄检到了汉王赵王来往的多封信件。不少都是**裸的商讨大逆之事。联不想放过他,可太祖分封宗室如今所余众多,可皇爷爷册封的本就只有汉藩赵藩,倘若都一下子撤封加罪,未免太过。反倒让别人耻笑,”
见朱瞻基说着说着就站起身来,一面踱步一面喃喃自语,朱宁哪里不知道这不同于才网。那会儿她可以劝谏,但眼下他只是想有个人聆听,并不是想要什么建言。于是,她便静静地捧着水杯坐在石凳上,目光却透过层层竹林。看向了那只露出星星点点的天空。
她当初接下了临时统辖后宫那件差事,如今张太后亦是履行了诺言。锦衣卫拿到了汝阳王诸多不法罪证,如今汝阳王已经夺爵禁锢,而她一母同胞的兄弟新安王亦是受了申饬,周王府总算是消停多了。
如此一来,父亲朱椭应当也能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此次汉藩一平,天下大定,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平平淡淡才是。
“赵王固然是大罪。但话说回来,当日太宗皇帝对孟氏的处置却是轻了。纵使是功臣。以臣谋君便是大罪,宁姑姑觉的。联是问罪赵王叔,还是释此事弗问?是重处孟氏,以傲效尤,还是罢此事再不提,以收勋贵之心?”
刚刚朱瞻基突然提到孟家的时候,朱宁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待听到这最后一个问题,眉头顿时皱起了一个大疙瘩,旋即便摇摇头说:“皇上这话问错了人,这是政务大事,该当垂询那些部阁府院大臣。哪有问一个王府郡主的道理。”
“可联听说,宁姑姑和孟贤留下的那个女儿交情不错,眼见联恼了,就不说说情?”
“私谊是私谊。政事是政事,太后尚且拒了垂帘之请,更何况一咋,王府郡主?皇上是来周王公馆散心解闷的,刚才我可什么都没听。
见朱宁竟然滴水不漏地把自己的话全都堵了回来,朱瞻基顿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极为满意。他如今是天子,就连后宫那些嫔妃,不是想从他口中套些话,就是想为自家要些别样的好处,总算是他没有看错朱宁,她终究是不同的。留下又坐了一会,他便起身告辞,朱宁少不得亲自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然而,在门口看着一众随从又是警戒又是备马,朱瞻基忽然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朱宁说道:“联先头能平安回京,固然有元节和袁卿的扈从之功,但那几个孟家家丁亦是有功,所以联已经吩咐孟家除了他们的奴籍,又厚厚搞赏了他们和家人。元节的大姐嫁给了保定侯之子,这点私心也是寻常。儿他的功劳。既然想保一个孟氏。联自然不会再为难。宁联默公私分明,联心甚慰。若你是男儿。联兴许就多了一大臂助
看着一众人上马离去,仍站在大门口的朱宁不禁心中苦笑。要说公私分明,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能公私分明的人,她自然关心密友,但张越已经在明里帮了孟家一把。她再多事就是弄巧成拙了。而且,若她是有才能的宗室男子,朱瞻基又怎会放心和她说话?
回宫之后,朱瞻基先去仁寿宫见了张太后,在那儿用了午饭方才出来。等一回到乾清宫,他就吩咐迎上前来的王谨去刘永诚那儿调一些妥当精干的人,两人一块去一趟青州府,又嘱咐让刘永诚把汉王的那几个儿子先押回京城,而王糙留在那儿和张越一块把接下来的事情办了,又特意点出了天津三卫。
王崖听朱瞻基特意提到天津两个字,顿时明白是那一趟运河水路的遭遇让朱瞻基恼了火。也难怪皇帝恼火,天津三卫一向是京城的南大门之一,先头朱林驾崩的时候,也曾下令那儿严加警戒。要真的是有军官勾结汉王。那么先头大行皇帝即位那会儿幸好是没有爆,若是爆了,天津一倒戈,京城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刘永诚和王糙带着御马监百多人出前往山东才没多久,朝中几全部院大臣联名陈情,道是赵王朱高蛙与汉庶人朱高煦共谋逆已久,如今汉藩既平,便应当移兵彰德府。一举擒下赵王,否则异日必定还得有一场征讨。此议一出,朝野哗然。有如赛义夏原吉般支持的,有如杨荣杜祯这般踌躇的,却也有杨士奇这般坚决反对的,,而在群臣的议论声中,朱瞻基暂时把此事的决断延后。却干了另外一件事。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贪幕无法。着下锦衣卫勘问!
尚在乐安的张越和王谨刘永诚见面之后,就立刻把那几个烫手的郡王转交了刘永诚,然后和王崖从汉王府书房中查找那些来往书信。等到得知暂时没法对赵王朱高烦下手。又因朱高煦死得太快而憋了一肚子气的朱瞻基,直接派了锦衣卫出去,把之前才打出京城视察黄河水道的刘观给下了狱,有感于一颗毒瘤被除的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面对自己的新任务,他却忍不住一阵阵头大。
都说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他倒更好,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除了之前去南京那一趟勉强还算太平。其余地方几乎是处处人头落了一地即便有的时候是在战场上砍下敌人的脑袋。此次也是一样,朱瞻基的意思竟然是,他这个左全都御史既然做了,便该大大地立威,所以此次处置那些勾结朱高煦预备举城或举兵响应的军官,这任务就完全交给他了。
“小张大人,这勋贵们的名头哪一个不是用人头堆出来的,就是英国公,在交阻的名声也是靠杀人筑京观造出来的。对别人来说有杀气是坏事,可对您来说却是好事。就拿这一回来说,您在威海卫大开杀戒,朝堂上只有叫好,没有一个弹劾的,换作从前可能么?如今不是从拼了,您再没有什么掣肘,咱家虽说在这儿,可具体的事情您看着办就好,别说皇上有命,就是太后也有命。咱家决不插手干涉!”
对于王谨的人品,张越自然信得过,但对于这样一桩所谓“立威”的差事,他却很想掰手指头计算一下到时候该砍下多少脑袋。把那几大箱东西打包从汉王府搬到了乐安衙门,他也不用别人,就带着彰十三打足了精神把这一封封信整理了出来。当看到那誊抄好的长长一份名单时,别说他心情沉重,就是揉着手腕子的彰十三也是面色白。
“天津、青州、沧州、山西、济南”林林总总竟然牵连到那么多人!我网刚粗略数了一下,上至都督,下至百户总旗,大约有五六百人彭十三在战场上砍过无数脑袋,但这会儿却觉得头皮麻,“这些若全都按死罪论处,再加上信上牵连到的其他人,还有按照连坐论罪,该当成边的族人,,这趟案子办下来,日后少爷你不是屠夫也成屠夫了!即便人不是你杀的,甚至未必是你监斩,但可以说都算死在你手里
张越很清楚,汉王府书房的那些信什不可能造假,也造不得假。那些写信**裸表忠心,甚至直言不讳声称要献城举兵投靠的人自然是谋逆死罪,而往来信件中提到的那些名字则在可以斟酌之列,他也会尽力周全。毕竟,那些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军官,如今全都杀了,填补这些位子的便全都是没有经验的雏儿。如今看上去仿佛没什么要紧,可等到翌日打仗的时候,这便成了最大的隐忧!但是,不论汉王什么时候倒台,朝廷都少不得大清洗,站错队便要付出代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无论什么时候的政治斗争都是如此。
看到张越只不吭声,彭十三只的开口问道:“若是真弄为难,少爷要不要写封信回去和英国公商量商量?。
张越摇了摇头,心想朱瞻基青年即位,怕是就要借此事震慑勋贵。而勋贵们因为汉藩轻而易举地被平定。没有一个人会出面庇护这些妄图谋反的人,英国公张辅也是一样。
“此事不要惊动大堂伯。刘都帅倒是办完事情轻轻松松回京去了,留着我面对这么一遭。今天晚上你辛苦一下,给我做个誊抄吏吧。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带着李国修和菌一祥回京,这种时候正好用得上他们,如今却远水救不了近火。”
彭十三虽说一手字写得还凑合。但此时仍是苦着个脸。
他宁可拿刀子杀人,也不想拿着笔杆子写字更何况,此次写下的那每一笔每一划,却是要真正死人的!
旺:今天是一咋,值得纪念的日子。俺的三十虚岁大寿,本书七百章庆典,然后是我在也过了整整五年,结果一大早就碰到了最倒霉的事一我的台式机和笔记本集体罢工!如今笔记本送到惠普去修了,台式机也给人扛回去修了,不知道啥时候能修好,我竟然要至少过一整天木有电脑的日子,这一章还是在表姐家上传的。生日这天这么倒霉,大家安慰安慰我吧,书评给推荐给月票,什么都好,俺的生日彻底败坏了,旺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