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三百四十八章下辈子记着不要当汉奸
明律:若奸豪势要及军民人等。造三以上违式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卖。潜通海。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己行律:斩。仍枭示众。全家边卫充军。其打造前项海船。卖与夷人图利者。比照将禁军器下海者。因而走泄军情律。为者处斩。为从者边充军。
但凡沿海商民。一被这么一座大山死死压在头上几十年。如今一朝海禁无声无息的开了一。竟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些或服饰光鲜或衣着寻常的人往市舶司里钻。然后或欢天喜的或满面愁容的出来——愁的却也不是为了引凭。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开了海禁那也的有船。这么多人都想往海上谋一条财路。可是船呢?
张越自然没打算把这一条条都给人解决了。他不神仙。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去横插一杠。既然早年海禁的时候福建广东沿海一带都能造出可以出海的小船。下就更不用说了。五百石的船虽然在大海上风险重重。但让皇帝开海禁就已经极其不易。还能奢望朱棣现在就允准民间造大船?而自从他和汪大荣熬了一晚上敲定了所有章程细节之后。他就觉的这位提督市舶司太监在自己面前的态度改变了许多。至少不再是那种虚伪的恭敬。
转眼间就过去了小半个月。市舶一下子出了五十副勘合以及代用引凭。以每副勘合凭需缴钞一百贯钞计-也就是五千贯钞。折银不过六十多两。对于那些商户自然是九牛一毛。反而人人皆大欢喜。由于这么一些大商人的到来原本就在市舶司交易的朝贡使倒是更有了选择余的好的货出的精光不说。回程的船上也装的满满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的张越终于等来了北京行在送来的加急圣旨。原以为自己这屠夫的名号极有可能要传到江南来。但当他仔仔细细看着那圣旨。渐渐舒了一口——此次捕倭抓到的走私船。只诛船主余者充军沿海各卫所以手职将功赎罪;凡宁波府境内罪证确凿的走私贩子如不曾勾结倭寇。与前者一体办理;前时枷号三月潜通倭寇海贼的所有贼党着远枷号市舶司门前示众;满城索抓到的刺客斩示众。范通及其他可疑人押送南京。
尽管岳长天已无无踪。但张越却没在这件事上大张旗鼓。就算此人仍然在漕船上。问是一条运河的漕船数千。他上哪儿找人?
他眼下忙活便是圣旨行事。在青州监斩杀了数百人。在上海县外拦截倭寇杀了数十人这一次满城大索中抓到的七名刺客送上刑场斩时他却是已经木了。而对于那些观刑的百说。斩根本比不上市舶司门口那永远枷号的百多号人。由于天气寒冷那木枷又换成了五十斤重枷。每天都有几具尸体送往北郊的化人场焚化。端的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天。几好事者看到市舶司门口那条宽阔的大街上停了两辆云头青幔车。前前后后簇拥着好些服色整齐的军士。不禁都好奇了起来。
不一会儿。去打探的人一溜跑回来。说是两位钦差今天动身。知这么一个消息。围观的人顿时更多了。当远远望见张越出门上车的时候。人群中却人嘀咕了一声。
“杀人不眨眼的张,夫总算了。”
忽然。市舶司那八墙两旁头戴重枷的两排人中。有人扯开嗓子大声嚷嚷了起来:“砍不过头点的。有种的就杀了老子。老子不想零零碎碎受苦。”
正在上马车的张越顿时止住了动作。头一瞧便两排犯人中找到了说话的那个人。那汉子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五短身材。看上去流露出一种精悍的气息来。别人戴着重枷都是气息奄奄。惟有他还能勉强站直了。瞧见张越回头看见了他。他那眸子里顿时冒出一股凶光。紧跟着仍是耿着脖子大喊大叫。
“大人。要不就干干脆脆一刀杀了咱们。要不就给咱们将功赎罪的机会。这人生。不犯个错处。谁不贪财好利。凭什么就只有咱们该死。那个勾结倭寇的范通。还有其他和海贼眉来眼去的官员。还有那些搂钱无数的贪官。凭什么只有咱们这些人要受这个苦楚。”
这一嗓子吼的声音极大。围观的百姓听到了。汪大荣自然也听到了。当下就气的面红脖子粗。连忙喝令差役抡鞭子上去打人。然而。那个差役走到近前。高抬起的手还没挥下去就被人抓住了。回头正要骂人时方才看清是张越。忙讷讷退了下去。
“你说的没错。这人生在世谁不犯个错处。所以为了生计的事情若是不害人。也就有可恕之道。”
张越淡淡的说了一句。见那汉子眼睛滴溜溜乱转满脸喜色-间便沉声喝道:“但这世上也有犯不的错处。要是人家挟制你的妻儿家小让你给倭寇通风报信。若是倭寇走了你们逼着作恶。那至少还算是情有可原。但你们是自愿的。贪图蝇头小
食物饮水给倭寇。就给倭寇传递讯息。而且不止一次知不知道这害死了多少人。寇所犯之的。连幼儿都不放过。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汉奸。将功罪?你们拿什么功去换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你的命是命。难道人家的命就不是命?”
无论是6丰还是已经上了马车的灵犀琥珀秋痕。都不曾看到张越这样大雷霆的模样。汪荣更是吓的脚下一个踉跄。暗自庆幸自己不曾猪油蒙了心干出勾结倭的勾当。而旁观的百姓们面相觑了一阵子。有那等亲戚友人死在倭寇之乱中的不免喝起采来。
深深凝视了一眼那满脸死灰的汉子张越冷笑:“下辈子记着不要当汉奸。”
撂下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转身上了马车。放下车帘便吩咐起程。伴随着外头一阵阵车的声音。听到了无数叫好声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水至清则无鱼但有些事情可以容忍。有些事情却容不。今日看到这些人永远枷号的悲-下场。明日就不会有那么多汉奸。倭寇在沿海一带就那么容易容。大明就不会被倭乱生生拖进泥潭。
“少爷那些话说真好。”坐张越旁边的秋痕自然的拉了拉张越的袖子眼睛满是兴奋。“你听。大伙儿都在叫好呢。下辈子记着不要当汉奸。听真有气势。”
灵犀和琥珀原就都是心思重的人刚刚上马车的时候看到那两排头戴重枷的犯人。心中都有些不忍。是听到张越刚刚这番话。她们顿时醒悟了过来。于是。秋痕这么一说。灵犀也赧颜的点了点头:“我原本还在想皇上如惩治是不是太重了。现在才明白他们害了那么多人若不能重惩以效尤民间就有更多人效仿。”
“民不畏死。奈以死惧之。可即便有不怕死的人硬生生只能等死却是怕的。”
琥珀轻轻囔了一声。随即深深叹了一口气。张越所说的这番话确实不错。但她更在意的却是那一句——这世上也有犯不的的错处——须知祖父丘福昔日妄议立太子。之后又北征冒进大败。这两件事无一不是犯不的的错处。甚至没有补救的机会。她那位兄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岂不也是一错再错?
正当她心乱如麻的候。却感到冰凉的左手忽然被人抓住了。顺着那掌心传来了一股温热的感觉。抬头一瞧她的目光正好对上了张越。顿时怔了一怔。还未来的及说话。一条厚厚的狐狸皮毯子就兜头兜脸一下子罩了过来。却把她身上捂的严严实实。
“心事别这么重。好好盖着毯一会。等一觉醒来就到定海了。这次咱们坐船从海上绕大江到南京。”
不等琥珀说话。秋便硬是挤在了这同一条毯子下。又笑吟吟的和她咬起了耳朵。
灵犀毕竟年长些。自不好像秋痕那样闹。随手便将一个手炉递给了张越。又张罗着在他膝盖上盖了一件披风。自己也加了一件墨青色绒比甲。即便如此。随着马车的行驶。仍然有冷风从棉帘子的缝隙钻了进来。四人渐渐都蜷缩到了那条狐狸皮毯子底下。脚也伸到了一块。
“这么冷的天。少爷让赵大哥他们护送范小姐去南京。不要紧么?”
“她这伤拖延不的。就是再冷的天也只,一试。”见秋痕皱了皱鼻子叹了一口气。张越忍不住打趣道。“当初是谁老是死死盯着她。眼下又这么一副关切的模样?我已经咐赵虎他们三个一路小心护送。范小姐自己也懂一点医术。不会来的。”
秋痕虽然喜欢张越昵的态度。却不满意他这种戏谑的语气。当即就钻到了灵犀怀里。随即又哼了一声:“那把人送到南京之后呢。少爷你拿她怎么办?还有。既然那些通倭寇的人该死。那永平公主。”
话说了一半。秋痕总算是及时硬生生掐话头。她自然不能指摘一位金枝玉叶该和庶民一样论罪。然而。这心里头不舒服却也是难免的。
“腿长在人家身上她若是挺过去自然天南海北都能去的。人家的事情何用我做主?再说。永平公主和富阳侯母子已经去北京了。应该不会有人认出她来。”张越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想到马上就是除夕团圆夜。那些被倭乱祸害的人却永远只能躺在冰冷的的下。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句话也只能在心里而已。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些通之人。幕,之人也同样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