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惯例廷议的结果仍然是杨士奇杨荣二人联袂奏报。听到巡边一事群臣已经没了异议不过是在人选上需要斟酌朱瞻基顿时眉头舒展心情愉快了许多。等到杨士奇提起麓刚军务的调兵事宜他微微一点头就算认可了。但对于杜祯提议派文官前往辅佐他不由得踌躇了起来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坐了坐。
武将带兵文官参赞这本是历来用兵的常法。先头太宗皇帝朱妹北征杨荣金幼放此次随行左右张辅南征交趾亦是带了黄福以及其他一些文官但是小小的麓川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而且交南用兵刚刚停止如今主持滇中军务的又是黔国公沐员若是让人认为朝廷对他已经失去了信任并不是什么好法子。
昨日廷议之后杨荣彻夜辗转反侧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时辰这会儿见天子正在斟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皇上沐氏久镇云南。这带兵主将仍是黔国公无疑。但麓川若是放任不管久而久之南疆也不得安宁。再者据臣所知。思任法不过是垂死挣扎一来是自洪武年间开始的析地纳降深有成效二来就是缅甸莽氏崛起麓川腹背受敌。缅王虽称臣属但进贡等等都有缺失不能任其坐大。臣不才愿意前往南疆佐黔国公克敌。”
此话一出不但杨士奇诧异朱瞻基也不由得愣了一愣杨荣自己却是神态自若。心里却有些苦。这些天来由于之前都察院的动荡以及清查天下田亩之事朝堂之中颇有些波澜内阁以及六部都察院等要紧衙门的大员们无不是纷纷写信派人往家乡询问刮诫而杨荣也不例外。然而算算往家乡的信应该还没送到却有老乡找上门来苦劝他一定要力谏阻止此事言谈间不无暗示。
内阁部堂诸大员之中杨士奇出身落拓书香门第幼时却极贫夏原吉抄家时都没找出什么值钱东西。赛义金幼救杨浮也都是家境寻常唯有杨荣原本就是富家子当官这么多年一直就没亏待过自己最爱的就是轻裘名马。如今他食三俸都入不敷出更不用说永乐年间那微薄的俸禄于是大多数钱都是福建老家的老管事年年送上来的。他一向不理会这些于是竟才知道。他入仕这二十多年家中原有的百顷良田如今增加了何止一倍!
而且因为之前明知帝幸北镇抚司他却只是由得杜损一人前去自己纹丝不动事后内阁同僚们倒是不说什么其他人却颇有微词而且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天子待自己仿佛不如从前亲厚相熟的宦官更是私底下对他透露皇帝曾经对杨士奇提过说是他常常笑纳边将所赠的良马而且还说过杨士奇和夏原吉的不是。 尽管这都是开玩笑但一桩桩一件件若是都累积了起来那便是了不得的大事。而如果他在军务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好歹还能挽回一些总比这几年陆陆续续勒令致仕的那些大臣强。
“勉仁乃是联的脑骨大臣。麓刚不过弹丸之地黔国公率军亲征之外还要劳联的大学士前往外人岂不是要笑联杀鸡用牛刀?”
“昔日交阻胡氏父子叛乱太宗皇帝遣人送陈氏王归继而却被其劫杀这便是小乱酿成大患。臣只在军务上娴熟些如今天下太平为皇上分忧也是应当的。”
杨荣既然摆出了这样坚决的态度原本要劝两句的杨士奇顿时沉默了。而朱瞻基沉吟良久最后仍是没有立刻表态。毕竟张太后对杨荣昔日调护东宫的情分颇为看顾总得问问张太后的意见况且那是祖父重用过的老臣即便杨荣自己提出他也得提防外人说是他喜新厌旧。
于是等到两人告退离去他立刻带着王谨前去仁寿宫见张太后。
午休之前张越就得到了内阁转来的朱批公文。上头不但定下了杨荣前往麓川佐黔国公沐员主持麓川军务而且也定下了北征的几个要紧随行大臣。勋贵之中是英国公张辅和成山侯王通而文官则是金幼孜杜祯塞义夏原吉以及礼部尚书胡淡其余的低品官员则是待定。
前来送公文的乃是曹吉样。司礼监乃是范弘金英掌总两人随侍朱高炽多年深得张太后信赖但却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因此帝后屡次赐赏他们也只是要房子和金银钱财其余的东西却不沾手。可即便没野心王谨塞了一个人到司礼监两人仍是不无警惕可那毕竟是张谦身边呆过的人索性就调在文渊阁听差既是要紧差事又不涉及各司的内务。
曹吉祥见张越低头看那公文。便低声笑说道:“这名单是皇上前去见太后的时候太后亲自定下来的。不过皇上向来爱重张大人王公公说到时候必定要点您扈从”
话没说完张越就淡淡地打断道:“扈从不扈从都出自上裁留守未必就不是重任。”
碰了这么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曹吉样顿时有些讪讪的但仔细一琢磨他不免觉得张越话中有话但也不敢多问。眼见张越写了回执交给自个他却不愿意就这么回文渊阁眼珠子一转就低声说:“小的出来时还见着了陆公公气急败坏的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东厂管着侦缉有什么事也不奇怪。”
因见张越埋头只顾写字曹吉祥忖度这是兵部衙门要地也就没多言语蹑手蹑脚地退出了门去。他一走张越就抬起了头来。房陵昨晚走的时候虽说是有消息会知会一声但这种事情不好做得太留瘾迹总不会那么快。他正寻思着。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皂隶的声音:“大人胡千户来了 说是有要紧大事卓报。”
如今张越已经不管武官关领上任事宜能来见他的胡千户自然只有唯一一个闻听此言。张越立刻出声吩咐人进来。不一会儿身穿青色熊黑补子虽绸官服的胡七就进了门来施礼过后说了两句北边的军事他就拿眼睛往四处膘了膘。然后疾步走到了张越的案桌旁边声音低得微不可闻。
“大人仇刚得到消息说是锦衣卫调兵尖杳丫丰城胡同的永平晒蹙…一卢结果叫开门进去之后如今住在里头的主人李让的庶子李茂青堵住了房间的门窗。在屋子里自缢身亡。锦衣卫把家里所有的下人都押去了东厂随即把那座宅子封了。听说是在那座大宅中抄出了黄金两千余两要知道李茂芳身死永平公主自缢这一家早就败落李茂青能保住那座宅子都已经是万千之恩又哪里来的黄金?”
昨夜从那个黑衣小贼那里得知黄金的来源时张越就觉得匪夷所思此时胡七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又说到李茂青的死讯。他更是眉头大皱。当初李茂芳是被他设计之后朱猛大怒之后甩了一句让他自生自灭的话由是自缢西宫;后来永平公主也是自缢他虽断定是汉王府指使得人下手但这已经是一桩无头公安了;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李茂青若在民间看来简直是仿佛那一家人全都撞了鬼似的也不知道那座豪宅此后有没有人敢再住进去。 “李茂青”…这怎么也应该是微不足道的人。”
“是富阳侯一脉的诰券已经被夺只不过授了指挥企事再加上永平公主当日的人缘并不好李茂青已经淡出视线很久了无论锦衣卫还是东厂亦或是我手底下的那些人都不曾注意他。我是觉得此人一死。哪怕再拷打那些下人。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这竟是一桩完完全全的无头公案只怕会不了了之。”
张越最痛恨的就是事情动态失去掌握这是因为他正好撞见了一个人若不是撞见这么个人谁知道后来会演变成什么光景?左思右想。他就看着胡七说:“你既然知道锦衣卫和东厂衙门里头的事情想必是在里头有内线?”
胡七想起来之前去见了某人时得到的吩咐忙躬了躬身说:“的原本是没那个能耐是那边给我透的消息。我如今是官身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从来都是那边知会我。只此次传话的人让我尽快来见大人又吩咐我捎句话说是宣武门夫街德生记的菜不错挂花糕也不错大人不妨晚上散衙的时候买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这么清晰的提点张越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当即点了点头。最要紧的话说完了胡七方才回到本该自己站的地方站定又平稳地汇报了一番瓦刺勒鞭两部的近期战况。继而把一封文书双手呈上这才垂手告退。有了这个自然没有人能质疑他所报的事情是否紧急 一在皇帝即将巡边的前提下只要是和蒙古人沾边的事情一概都是紧急的!
事实证明永平公主和富阳侯一脉确实是已经被人遗忘傍晚散衙时分当锦衣其下午一度出动封了丰城胡同长达两个时辰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多数官员还以为是住在丰城胡同的现任丰城侯李贤出了什么岔子。待听说是李茂青自缢。人们都有些茫然直到有记性好的人说起永平公主和李茂芳都是自缢这才引来了一片叹息。
“先是李茂芳然后是永平公主如今又添了这么一个这一家人还真是鬼上身了!”
“谁说不是?那家里的人都不知检点这次出动锦衣卫准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管是不是见不得人我看丰城侯都得思量一下挪地方吧?好端端的隔壁老是死人住得不憋气?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他们全都在什刹海周围造了园子丰城侯也搬过去算了。”
路过江米巷前军都督府门前的时候张越就看到有人簇拥着丰城侯李贤出来还有人高声嚷嚷了这么一句。李贤如今三十出头此时正眉头紧锁想来也正恼怒得紧。他无意与人照面没停留就带着人走了。等从西长安街拐到了宣武门大街找到了那家德生记他就打人回去对家里说不回去吃饭径直入了其中。他报上姓氏之后那掌柜立刻满脸堆笑先是让人带了张布去用饭随即就又唤来一个伙计带他上了三楼。
进了拐角处一间不起眼的包厢他就看见有人背对着他再墙而立仿佛正在看上头的一幅松下采药图。他也没出声上前和人并肩站着看了一会那幅画就笑道:“袁伯伯莫非是羡慕松下采药的悠闲自在?”
“自魏晋之后天下几无隐士。到了本朝更是如此再说隐士也要衣食住行哪来的悠闲自在?否则也就不会有大隐隐于朝的俗语了。”
袁方莞尔一笑转过头来端详了张越一眼随即就示意他坐下这才说道:“如今我是货真价实的荣养逢年过节的赏赐却从不曾少过偶尔也会往四处走动走动。头一年还会有十个八个人在巷子附近转悠后来就是小猫两三只如今干脆就只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也能见见你。今天让你过来其实只有一件事。我也和你爹说过了今后那条线完全交给你去掌管我彻底撂开手顶多和你爹谋划着怎么多赚点钱。”
张越本以为袁方是有要事告知听了这番话方才大吃一惊。他正要说什么袁方却摆摆手说:“不用劝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已经赋闲好几年对于朝堂大势的把握必定不如你这个官运亨通的部堂既然如此还不如一体交给你。你能够让胡七过了明路。自己再掌握一条暗路这一明一暗就能保你立于不败之地。这两样东西你拿着但玉佩你带着走册子上的东西却得在这里记下然后毁了。我也是刚刚才记下来这东西记在心里比纸上牢靠。
接过那枚温润却只是中上品的白玉佩还有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张越抬头看了看袁方见他只是中欣慰地笑着。他这才点了点头:”那好这事情以后我就接下尹 ”
“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青楼楚馆酒楼饭庄多有各家勋贵的生意他们的消息渠道往往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我这条线更加缜密罢了。这年头要做官最怕的就是耳目闭塞关键时刻没个预备。”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心 。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