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君即位。原本署理兵部的工部尚书李庆加太子少保。那尚书,而赵班却迁南京刑部尚书,这一上一下自然是好比天壤之别。尽管如今太子南下祭孝陵,又有消息说皇帝仿佛是打算重新把都城迁回南京,但这依旧没能打消他心头的郁闷。要知道,即便皇帝回来,六部五府的大臣也一定是跟着他一块回来,到了那时,他这刑部尚书的位子恐怕还得挪让给别人。反到是如今南京诸部尚书中以他资历最老,他说一句还算一句。
只不过,谁能想到闭门衙中坐,怪事天上来?这好端端的,竟然有人绑了那个久捕元,获的唐千送到了刑部。他最初还生怕是有人冒领功,待到几个锦衣卫的老人指认之后,他再无疑惑,立剪吩咐人下狱,又让人去报刘观。这一番事情做完,他起初还觉得松了一口大气。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待到最后,他只觉得这事情蹊跷古怪到了极点。
“刘大人回来了!”
赵舰在京城时和刘观多次交道,深知其人秉性,因此见那人满面春风地进门,他反而心头咯噔一下。于是,彼此坐下寒暄交谈了几句,刘观说是要把人带回去审问。多了个心眼的他便不敢轻易答应,只搪塞说已经去禀告了太子。然而。刘观刚刚在太平楼受挫,哪里肯在这里松口,当即祭出了钦差这个杀手铜。末了,无可奈何的赵据不得不放了人。虽说阻不了此事,多长了一个心眼的他却吩咐几个心腹分别往各家勋贵家里透个风声。
而出了太平楼的张越被这么几个吴中士子堵住,见他们全都是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便索性摆起前辈的架子一个。个教刮了一番,等觉得他们都老实了,他这才吩咐众人换一家邻近黔宁王府的客栈,这些天不要再往外头胡乱走动,或是有什么过激举动,又嘱咐了两句。
“前时我陪内子回乡省亲,曾经路过苏州府,那些事情也都听说了。倘若骖知府真如你们和民间所说,我会让人想想办法。总之一句高,你们是生员,凡事多动动脑子,别把自己和别人的前程一道搭进去。有的时候,太过急切冒进绝不是好事。”
见几个人道谢不迭,又结伴一同离去,张越不禁露出了笑容。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胡七便上前一步,轻轻叹了一口气:“看这样子,苏州那一趟我也不用去了。”
张越回头看了看跟在不远处的牛敢和张布,见那头倔牛正自顾自地和张布说话,仿佛压根不记得今日在刘观眼皮子底下逞了一把英雄,便摇了摇头:“不用去了。不用煽风点火,如今整个苏州府就已经是群情激奋。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清廉和个怨,能干和无能,他们并不是不清楚。只不过,那个骖知弈能赢得百姓和士子两边的交口称赞,确实是难能。
胡七一面听一面点头,突然低声问道:“只是我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劝阻了他们?儒生士子乃是朝廷最重视的,只要他们一闹,都察院必定名声扫地!横竖江南这些御史就没几个过硬的,从上到下全都撸了岂不是更好?皇上新君登基,对于士林风评必定是最在意的。”
“倘若在意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皇上会几乎活活打死李时勉?会差点杀了舒仲成?会在这种时候派了刘观查案子,而不是直截了当杀了刘俊?”张越一连三个反问,问得胡七哑口无言,这才冷笑道,“风评这种东西是双刃剑,我今日若是挑唆徐埋他们几个去闹事,就是将把柄送到刘观手上。他今天受了挫,必定要有所回击,如今肯定是回去提审唐千,再做些其他文章。既然如此,我也得和京城那边联络联络。”
“少爷说得是。”
“今天是袁大人手段高。但不是每次都能像这样逢凶化吉。我之前说的那句话你也听到了,走一条道的人总比脚踏两只船的人更值得信赖。不管皇上走出于什么心思用的刘观,但那是他在当太子时就申斥过的人,决不会全心全意信任。我参奏他固然不行,但我在京中还有大堂伯,还有岳父和杨阁老,刘观他没法一手遮天。对了,既然我网网已经对人说了你是夏荐给我的幕僚,你这些天就跟着我吧。”
午后,张越带着众人回到应天府衙,立刻就有皂隶上前说府尹章旭寻了他好一会儿,甚至还派人到应天府学去找。于是,他当即打了胡七等人回官房等候,自己匆匆去见章旭。才一打照面,这位素来沉稳的应天府尹就疾步走上前来。
“张老弟到哪里去了。让我一通好找!才网太子殿下传命下来,除了南京五府六部的诸位大臣之外,要再添几个陪祀官,你我都在其中。因是数日之后就祭陵。咱们得随同前往朝天宫习礼仪,同时还得在那儿斋戒,这几天衙门事务只能交给其他人了。”
此次朱瞻基到南京随同文武众多,祭祀孝陵的队伍本就是浩浩荡荡,因此张越怎么也想不到天上会砸下来这么一桩麻烦事。陪祀官历来是文官五品以上,武官四品以上,他的品级倒是正好处在其中,可真正论起来,此次奉旨陪侍朱瞻基行礼的文官不是部院大臣就是翰林官,章旭加进去还可以说是管辖应天府的正印官,他一个府承凑这热闹算怎么回事?
不愿归不愿,但这种事情既然是太子之命,没有推脱的余的。因此张越便应了下来,又差人回家去打点祭服和其他东西,然后又回到书房匆匆准备写往北京的信。好容易把写给张辅、杜祯和杨士奇的信全都写好,他一股脑儿都撂给了胡七,然后就吩咐道:“我在朝天宫也不知道要耽搁多久,那里联络不便,所以有什么事你自己斟酌,若是紧急,就去找少奶奶商量,若是还不能决再去找袁大人。轻易不要惊动他,如今他被人盯得太紧。”
张越这才想到还有这一茬,不禁哑然失笑,点点头就吩咐胡七出去办事。又唤来牛敢和张布,让他们这些玉不必跟着。只安心看家护院。及至傍晚杜绾派人把打点好的行装衣物等等都送了过来,他正准备和章旭一同前往朝天宫,彭十三却忽然找了来。
“黔宁王府那边出事了。”
短短一句话让张越愣了神。从前的三位南京操兵守备变成了沐听这个驸马都尉加上郑和王景弘两个太监,他轻轻巧巧搭上了这两头,可以说是比成国公朱勇和襄城伯李隆在时更加便利,如今这当口,还会出什么事?瞧了一眼外头正准备上车的章旭,他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原本是沐家的家务事,但事涉之前的常宁公主,也就成了国事。那位驸马爷家里的一个侍妾不知道哪门子失心疯,四下里嚷嚷当初沐驸马虐待公主咳,反正最后他一怒之下把人活活用大板子打死了。如今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不管是真是假,在这当口,恐怕沐驸马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种突如其来的事大大出乎张越的意料,但是,想到沐听之前给集子庆生时的那幅做派阵仗,张越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尚了公主还姬妾成群,公主死后照旧宠眷不衰的,这大概也就只有开国的这些个功臣子弟。沐听的老子沐英是黔宁王,兄长沐晨是黔国公,自己是驸马,这骨子里的骄横傲慢怎么都褪不去,眼下暴怒杀人也并不奇怪。
可是,那个闹出事惧的侍妾却着实可疑,而且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事出突然,张越也没时间多想,微一沉吟就对彰十三说:“这样,此事你回去对绾妹详细说一说,让她多盯着,若是有事就由她拿主意。若是事情真的不可收拾。让她给大伯娘写信提一提”唔,算了,这种事不要拿去惊动他们”实在不行设法去和郑公公通个气!”
彭十三也知道仓促之下只能如此,因此和张越又商量了几句就匆匆离去。由于心里头突然压了这么一件事,张越出门登上弓车时难免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章旭开口相问,他这才惊醒了过来。因调任南京这些时日,他和章旭相处得还算融洽,此时索性也不隐瞒,原原本本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又苦笑着一摊手道:“我就想不明白,为何什么事情都挤在一块来了!”
“沐府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权贵云集之地,章旭这个应天府尹着实不好当,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觉得难为。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他也懒得再去想这么多,只摇摇头道:“这是沐府的家事。了不起也就是天子的家务事,毕竟常宁公主也去世那么多年了。这话当初就传过,可先帝都没在意,如今皇上更不会因此疏了沐家。”
尽管这话说得刻薄,车上这两个人都知道这确实是至理。比起亲王,公主从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天子登基之后。前西宁侯宋琥娶的还是皇帝的同母妹妹安成公主,结果一样因弹劾丢爵,安成公主连求情都没用。而已故永平公主被追废为庶人,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公主要说尊贵便是尊贵,要说无足轻重,那就是无足轻重。
南京朝天宫相传最初为吴王夫差所筑,历经晋唐宋元,到了明初又再作修缓,乃是金陵地面最富盛名的道观,向来就是大朝或祭祀时百官习礼仪的场所。这会儿张越和章旭在那高大巍峨的东向山门前停下车,旋即便步行入内。
山门左右各有碑亭,一是奉旨重建朝天宫字样。一是洪武帝朱元璋的亲笔碑文,因此两人自走进门便在碑前行礼。因张越授官之后便在京城,纵有习礼仪也都是在灵济宫,这里还是头一回来,老马识途的章旭少不得沿路解说。一路走去。就只见宫观繁盛,连房栉比,宫殿俱是重檐高顶,前有三清殿,后有大透明殿,无数殿阁楼宇点缀其间,越显得气势辉昂。
等过了习仪亭。张越就感到眼前一下子开阔了起来。只见面前是长宽数百步的巨大广场,俱是青石铺地,宽敞得足可容下上千人。想到接下来几天就要在这儿亦步亦趋地习练祭陵礼仪。他只觉得嘴角颇有些抽搐,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章大人小张大人。”
听到这一声唤,张越连忙回头,见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太监,面目仿佛有些眼熟。见那人满脸堆笑地行礼,他一下子想起这就是黄润那天带着的随从,也就是疑似曹吉样的那家伙。不过,章旭既然并不认识人家,他也就只是微微点头。
“两位大人的张大人,请您跟小的来。
对于这样的安排。章旭并无异议,只听到太子召见张越时,他的心里多了些思量,和张越说了两句便先走了。而这边张越跟着那太监出了旁边的小门,沿小路走了一阵,他便开口问道:“那一日黄公公提过,你叫吉祥?年纪轻轻便已经到了太子身边行走,想来必定能。
“是,小的曹吉祥。”那太监听得眉开眼笑,便在前头弯了弯腰,也没注意到后头张越是什么表情,只自顾自地说,小的和一位公公学着认了一些字。所以黄公公就选了小的在东宫小的一直听太子殿下提到大人,以前只远远瞧见过,想不到如今竟有机会常常请
张越在后头打量了老半天,怎么也瞧不出这家伙有日后的张狂模样,不禁微微一笑。无论英雄枭雄还是奸雄,总得有机会才能上位,要防微杜渐的话。现在料理自然简单。话说回来,倘若他压得英雄成不了英雄,奸雄成不了奸雄,岂不成了两者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