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来年便是三年一度的礼部会试和殿试,因此如今时66续续就有举子从各地赶来了北京。这已经是北京第二次举行会试了,比起当初那会儿,内城九门齐整城墙高耸,四处街道也已经整修一新。
只不过,那些新建的廊房只对本城百姓供应,外地举子仍需四处觅房居住,于是早在上次落榜之后,就有些手面大的举子想出了好主意,在宣武门附近66续续或买或赁开了些同乡会馆,但凡来赶考的同乡都可免费借住,自是免去了高额赁钱的负担。考中了自然会记得这情分,考不中也能够同乡之间多些往来。
这天一大早,崇文门外头固然排了长长一队预备进城的人,崇文门里头也有不少举着地名牌子正打算接人的汉子,都是各同乡会馆雇用的杂役。虽说出城比进城容易,但由于人太多秩序有些混乱,张越不得不勒马等着前头疏通,又回过头对身后人说道:“你看,那些人里头背着书箱穿直的不少,还有一些是跟着书童来赶考的。如今像浙江这些富庶的省份都建了同乡会馆,比起去年你和小夏四处找房子住却是强多了。”
这一批翰林院庶吉士刚刚正式散馆,按理说才思敏捷的万世节能够轻轻松松地留馆,然而,他本就为人不羁,结果在关键时刻给人告了一状,铁板钉钉的勾当也就泡了汤,反而是想放外任的夏吉顺顺利利得到了编修之职,他却在六部遴选的时候进了兵部为主事,又被上司派来给张越“打杂”。此时看到那些满面期冀之色的举子,他自是想到了当初。
“那倒也是,那时我们俩不是便宜了你这个土财主?小夏可是花了老大一笔钱!”
“你还好意思说!这两年我可没向你们收过房钱,你们还不是白吃白住?”
“可我也才五天回去住一次,还帮你照应着方敬那个小子!”
两人俱是理直气壮,对视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虽说这两年多时间里散多聚少,但既然是彼此投契的朋友,自然不会觉得彼此情分有什么褪色。顺着人群缓缓出城,张越不禁想起了后世崇文门曾经被称作天下第一税关,如今却还不曾收着多少商税,不禁起了思量。然而,他这思量刚刚起了个头,就只见大道尽头一匹马风驰电掣地奔了过来,竟是把城门外排队的长龙冲得乱七八糟,随后又是几骑人飞也似地冲来,也是一样无视人群直闯城门。
万世节见状不禁怒了:“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放肆?”
张越皱了皱眉,心中也生出了如是问。就在这时候,那打头地骑手猛地一勒马,竟是扯开嗓门大声嚷嚷道:“让路,快让路,别拦着咱们向赵王府报丧!”
原本怨声载道地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而听到是赵王府报丧。张越略一思量便恍然大悟。和太子以及汉王不同。赵王朱高燧兴许是贪恋美色过度淘坏了身子。在子嗣上头恰是艰难得很。总共就世子和安阳王这么两个儿子。而且都是早年嫡妃所出。这位赵王世子和病恹恹地汉王世子朱瞻坦可算得上是难兄难弟。据说半年前搬到了北京城外潭寺调养。
既然是这样地急报。守城营地那些兵卒也不敢拦阻。慌忙让开路途放了这一行人进去。等到过去之后。人群中方才出了嗡嗡嗡地议论声。不过。这皇家地事情究竟和寻常百姓没什么相干。他们也不知道多少讯息。须臾读书人地话题便转到了本科地考题上。更有不少人在张越和万世节一行人出城地时候好奇地端详了一番。
对于这些还未步入仕途地人来说。当官自然是他们地第一个目标。
京师西郊京营驻地。
按照规程。京营京卫都是平日给兵器。战时给甲冑。兵部和各卫所两边各自记录在册。平日就算有核对也只是草草了之。由于朱~让张越趁着换装之际盯住京营京卫乃至于五军指挥司和常山护卫。他即便如今办完了该办地事。但既是方斌代传圣命。他自然不好不来。和万世节带着两个武库司地精干账房来到了这里。他见过柳升便直截了当提出了来意。
“账册?”
柳升虽说性子豪爽,但对于某些事情仍是异常敏感,此时忍不住皱了皱眉:“虽说这京营乃是我掌总,但左右哨左右掖名义上却是其他各家勋臣统管,再说还有内臣提督,兵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再说了,这些账册年年查月月审都快给翻烂了,我敢说今年也查不出什么新东西来。难道你还打算兜兜老叔我的家底,看我吃了多少空额,藏没了多少军器??”
这话虽说听着仿佛是半开玩笑,但张越却明白要是一个不好,玩笑也可能变成真芥蒂。此时此刻,他便
“谁不知道侯爷是掌京营时间最长的勋贵,谁敢爷?再说皇上每次出征必得京营三大营随从,这要是缺了人少了兵器何其显眼,我也不信侯爷会干那种事。只不过,其实不止兵部,皇上也曾经再三吩咐,神机营火药的事情必得仔细查验。”
柳升这才释然。
他虽说是掌管京营三大营,但最熟悉的就是神机营。跟着张辅征交趾,他亲自见识过火器对象阵的威力;跟着朱~北征,他又一次看到了火器对骑兵地威力;所以,这火器若是出纰漏会是什么下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怎么不早说是为了神机营?这火器既然有如此威力,军中素来有一条不成文的制度。你上次在换新永乐手铙的时候给咱们神机营将士配了充足的火药,但按照定例,火药不能让他们单独保管,毕竟受潮是一条,失落又是一条,所以向来是统一保管到时一并放……算了算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跟我去瞧瞧!”
见柳升不由分说地拖着张越出了轩敞的大堂,却根本没看上自己一眼,万世节不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鼻翼,随即快步跟了出去。他算是明白皇帝让张越干这件繁琐事情的用意了,甭管是他还是武库司地那位郎中大人,哪怕是换上兵部尚书方宾来,恐怕这位倨傲的安远侯也会爱理不理。物尽其材人尽其用,天子的用人手段恰是炉火纯青。
张越当然明白不配火药的火铙和不配子弹的枪一样,只能用那沉重地家伙砸人。然而,看到那修建得极其结实,足足配了一百个人看守的库房,他仍是不禁呆了一呆,心中生出了一个极其荒谬地念头。神机营总共五千人,单单那一万五千份火药若是万一炸起来,只怕这个营盘就要上天了。更何况,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有火药够使用,库房中更有备份的火药,足够每人再射击五次——总共八次地分量,早就远远出了神机营在战阵上的需要。
柳升亲自取出钥匙开了第一扇大门,紧跟着便有负责看守地队正拿钥匙开了第二扇门。这时候,柳升站在门外也不进去,指着那一格格写得清清楚楚的抽屉说道:“这火药是按照百户分的,若有急命,半个时辰我就能将其分到所有将士手上。一应火药出入都有明确记录,除非是我和两位坐营参将,还有提督常公公,其他人要想进来除非整个京营哗变……”
就在柳升自信满满说着这些措置的时候,一个军官却一阵风似的奔了过来,尚不及站稳便气喘吁吁地说:“侯爷……皇上,皇上派了御马监海公公前来传旨,请侯爷、常公公……还有小张大人一同接旨!他已经等在了堂上,请侯爷动作快一些。”
圣旨?为什么还指名要叫上他?张越想到来这里之前在城门口见到的那拨报丧的人,渐渐皱起了眉头。虽说是君王无情,但毕竟是嫡亲的孙子,朱棣得闻丧报自然是不会高兴的。可是,此事该当和京营无关,更没必要在传旨给柳升和那位常公公的时候捎带上他。
柳升却没张越那么些弯弯绕绕的肠子,一把抓起张越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即便是在这样的紧急状况下,他仍是没忘了看着人锁好门,又严密嘱咐了一番。等到匆匆回到了大堂,看到那位高瘦的常公公一身麒麟服等在了那里,居中的则是一身绯色锦袍的御马监少监海寿。
海寿却没有像以往传旨那样摆什么架子,见柳升和张越进来,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事急从权,这香案其他也来不及准备了。三位直接接旨吧。”
“上谕,提督京营柳升常泰调神机营一千人,入京师拱卫大内。”
当张越跟着柳升和那位常公公听了这简简单单的一道圣旨之后,原本一头雾水的他不禁心头一紧。难道是北京出了什么事情?可若是真的如此,调一千人有什么用?
见三人站起身之后全都盯着自己瞧,海寿顿时气急败坏地说:“今儿个赵王府先是报了世子逝,随即汉王府那儿又来了信说世子病危,请皇上看在祖孙的份上派太医诊治,紧跟着这还在半道上的皇太子又命人送来急奏,说是皇太孙病了……皇上召了钦天监王射成,结果他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说这些天的星象不利于皇孙,皇上气急之下就犯了老毛病,好容易缓过来之后就吩咐咱家来传旨。除了京营,还征调京卫神策卫一千人和常山护卫一千人。小张大人,皇上吩咐了,这总共三千人暂时有你和咱家一同统管!”
此时此刻,张越顿时悚然而惊。这算是什么,三军协防,彼此相制?
ps:套用别人的话,我也觉得这先后两本书应该叫做武唐风流,朱门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