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悍然鞭打朝廷命官,这一幕顿时让整个院子中的官员全都愣住了。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有几个知州模样的官员便上前几步想要劝阻,结果当看到那少年那刁钻凌厉的马鞭赫然朝自己面门打了过来,他们谁也不想挨这冤枉的苦头,纷纷狼狈不堪地四下里逃窜。
而那身穿大红金爪坐龙锦袍的少年却愈盛气凌人,重重一挥马鞭,那鞭梢竟是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响:“身为乐安知县,不知道教化百姓,不知道勤勉奉上,反而是放纵刁民行刺父王,这等无用的家伙就该打死!谁敢拦着本藩,本藩连他一块打!”
撂下这话,他回过头来死死盯着捂住头脸的孙亮甘,面上露出了森然冷笑。此时此刻,想到一向瞧不起自己的父王,一向看不惯自己的大哥,还有那些从来不当自己是一回事的天策中护卫一干将领,又想到刚刚在里头受挫的情形,他只觉心头怒火一阵阵涌了出来,什么理智和冷静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仿佛眼前这人便是他痛恨的那些家伙的影子。
信手一抬手腕,朱瞻圻哪里管什么轻重,用尽力气又朝孙亮甘重重打了过去,眼看那毒蛇一般的鞭梢就要正中那个懦弱家伙的脑袋时,他忽然只觉眼前一花,紧跟着手中鞭子便是一紧,定睛看时,却只见那鞭梢被人牢牢拽住,而那拽住鞭梢的赫然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面貌却陌生的少年。一时之间。他只觉怒火更甚,遂厉喝道:“放开!”
“寿光王虽然是郡王之尊,但大庭广众之下鞭笞朝廷命官,难道不记得大明律,难道不想想其中后果么?”
朱瞻圻使劲拽了拽鞭子,现竟是纹丝不动,顿时更是恼羞成怒:“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本藩!这个没用地东西居然放了刺客进王府。不但该打,而且该杀!这大明乃是朱家的大明,本藩想打谁就打谁!赶紧放开,否则本藩连你一块教训!”
张越刚刚一认出朱瞻圻就看到他挥鞭打人,本还以为那上去阻拦的几个知州能挥一些效用,谁知道竟是被人打得抱头鼠窜。想到自己在长街上莫名其妙挨的两鞭子,他再也按捺不住,便径直上前拦阻。此时听到这威胁。他心中冷笑一声,口中却是寸步不让。
“大明乃是皇上的大明,可不是您寿光王的大明!就算这位乐安知县犯有罪过,那也该有司审问定罪,怎能动私刑?再者,汉王遇刺并非在乐安王府,而是在青州的王府之内,可青州如今却不是汉王属地!朝廷已将一干官员革职拿问。乐安知县既然留任,就是说明他并无疏失,寿光王以失职加以鞭笞,岂不是武断四下里的官员此时都避开了老远,生怕遭了池鱼之殃,见张越竟是耿着脖子和朱瞻圻硬抗,渐渐都有些佩服。既然是在山东这一带任职,谁都知道寿光王朱瞻圻脾气暴躁,在寿光县任职地县令这一年多来换了三四任,都是受不了那凌辱。官员视之为畏途。那几个知州上前拦阻只是怕到时候里头的上司以及那位御用监太监张谦怪罪,不过是做做样子,谁知道他们都拦不住,竟然敢有人和朱瞻圻正面扛上?
“你敢说本藩武断?”朱瞻圻面色铁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本藩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上下规矩!”
话音刚落。他竟是扔下手中鞭子。右手重重地朝张越的脸抡圆了甩过去。他平日鞭笞惯了下人和属地官员,包括王府属官亦是对他畏之如虎。此时只一心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而在他对面的张越见那巴掌迎面而来,却是连躲都不躲。只在那只手近前时头微微一偏,却是让朱瞻圻扑了一个空。
这鞭子不管用,巴掌难道会更管用?
“寿光王住手!”
此时此刻。公堂那边地方向终于传来了沉声一喝。朱瞻圻还来不及火。就看到张谦从堂中疾步出来。他虽说鲁莽暴躁。但却知道张谦若是回去说了什么不好听地。只怕他更要倒霉。遂恨恨地收回了手。那仿佛能杀死人地目光却仍是盯着张越。
“前些天有人行刺父王。如今又有人敢对本藩动手。张公公。难道这就是皇爷爷所说地安抚?”恶人先告状乃是朱瞻圻自幼练就地本事。他大步走到张谦跟前。指着张越恶狠狠地说。“如此没上没下不懂尊卑地人也能当官。朝廷选官地那些人是不是眼睛瞎了!”
张谦见张越退后一步深深躬身行礼。又瞥了一眼满脸戾色地朱瞻圻。只觉得头痛万分。汉王世子朱瞻坦也就罢了。一向都是谦和君子似地模样。可他来了三天。这位寿光王朱瞻圻竟是不依不饶闹了三天。今天倘若不是张越出面。只怕这位暴戾地郡王会一顿鞭子将那乐安知县活活打死!若是事情真地闹大。他一个四品太监自然会成为众矢之地。
“寿光王。咱家此来乃是奉了皇上圣旨。可您若是一味闹事折腾。那咱家不得不带着您去北京。请皇上圣断了!”张谦毕竟不是一天到晚在皇宫呆着只知道欺上瞒下地太监。他和郑和一样。在外藩国王面前宣示过大明天威。因此面色一沉便流露出几分气势来。“这儿乃是青州府衙。等候在这儿地全都是青州境内地朝廷命官。岂容寿光王您一再羞辱?”
“你……”朱瞻圻原本看张谦之前一味忍让谦卑。一直不曾把他放在眼中。却不曾想张谦居然会这样**地对自己说话。气急败坏之下竟是口不择言地骂道。“你不过是一介阉奴。竟敢训斥本藩。真是反了!好好好。本藩这就上北京告状。本藩倒要看看。我大明究竟有没有上下尊卑。究竟有没有王法……”
“我看是你眼里没有王法!”
冷眼旁观的张越正期待着这位草包郡王还会有什么疯狂举动,却不料忽然听到这一声暴喝,顿时回过了头。只见一群护卫模样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进了仪门,那青年头戴金丝嵌宝紫金冠,身穿青织全过肩蟒绒缎袍,腰中垂着玫瑰碧玺,面色却苍白得可怕。看到那青年上前之后,对着朱瞻圻就是重重一巴掌,他心中隐隐一动。
“你凭什么打我!”
朱瞻圻平素向来瞧不起文弱的大哥,此时却吃他一巴掌打了,顿时大怒。他还来不及反抗,朱瞻坦身后便窜上来两个彪悍护卫,竟是一左一右扭住了他的胳膊,他使劲挣脱了两下竟是效用全无。怒火中烧的他蹬着腿就大骂了起来,谁知道一贯温和地大哥竟是又重重甩了一个巴掌。感到腮帮子火辣辣地剧痛,又看到长兄那眼珠子里头幽深不可测的神光,想起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方才硬生生把那些骂语吞了回去。
“来人,把寿光王送回寿光县的王府去!”
此时,院子里一众官员也忙不迭地纷纷下拜:“拜见世子殿下!”
朱瞻坦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完这一句,见众人下拜,他便再也不理会满脸铁青被架出去的朱瞻圻,径直走到张谦跟前,亲自将其扶了起来。
因道了歉意,问了几句过后,他方才看向了那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乐安县令孙亮甘,遂吩咐左右上前将其架起。见其脸上数道鞭痕,一身官服亦是破烂不堪,他少不得软言安慰了孙亮甘一番,旋即挥手命人将其带下去敷药,然后又扶起了张越,竟是对着他深深一躬。
张越瞧着人家仿佛是冲自己来的就有些提防,及至朱瞻坦过来之后二话不说就是这么一出,他连忙侧身躲过。笑话,这不明不白地占这种便宜,那可是要倒大霉地!
“世子殿下这是何意?”
“今日若不是张大人拦住二弟,只怕他就要铸成大错,我这一躬自然是拜谢张大人地仗义!”和朱瞻圻那倨傲的光景不同,朱瞻坦却是温文和煦,此时又叹道,“父王素来一心在大事上,对二弟也就放纵了些,我这个当长兄地疏于管束,结果却险些让他惹出大事,着实是过失不小。二弟刚才暴戾冲动,张大人可受伤了么?”
先是来了一个暴躁狂怒仗势欺人的郡王,然后又见了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礼数十足地世子,院子里的众官员都颇觉得这是冰火两重天,此时全都松了一口大气。而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鞭子的孙亮甘被人搀扶着一步步挪出去时,却听到这一句话,登时感到喉咙口一阵腥甜,眼前亦是一黑,一种难以名状的怨愤直冲脑际。
张越不过是惺惺作态上来拦了一把,身上毫未伤,那汉王世子居然还如此关切,全然不是刚刚对他时那种敷衍,这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咄咄怪事!他奋起余力狠狠攥紧了拳头,竟是把舌尖都咬出了血,心中赌咒誓定然要报今天一箭之仇。
然而,别人谁都不曾再注意孙亮甘这个倒霉鬼,这事情既然过去,汉王世子又摆明了态度,众人自少不得围着张越道了一番感佩,张谦瞧着张越,心里颇为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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