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子储君到了南京,原本安闲了二四只的下官员顿时瞧珊劲。前前后后忙活了起来。本该忙的自然要极力表现,本不该忙的也想找几个上得场面的差事露一露脸,毕竟,谁都知道这位主儿昔日就是皇太孙,在如今的皇子一辈中根本没人能与其相争。哪怕是那些心向汉王的,在这时刻也都按下了那份心思,鞍前马后地张罗,根本不露丝毫端倪。
总而言之,整个南京城所有衙门的官员,脑子里那根弦都绷紧了。
然而,这其中总少不得有例外的。张越这个应天府承不是正印官,纵使有事也有府尹章旭顶着,不用他费心费力表现。而他和五府六部都搭不上边。文华殿偈见也没他什么事,因此他仍是只管府学,顶多就处置一些手边的公务。既然是闲来无事,他就每天轮流带两个族学士子在身边充当随从。对他们解说如何处置往来文书,抑或是谈天论文,日子过得比谁都逍遥。而苗一祥李国修在府学里头呆了三个月,如今也日日跟着他左右,自然更是热闹了。
这天,他带着人在府学里头转悠,正对那个白白胡子的教授说趁着如今天气好。叫人来修一修房子,引来众人的一阵附和欢喜,外头就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心中奇怪的他打了张布出去问个究竟,只一会儿,张布就匆匆回转了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番话。
“大人,都察院刘总宪如今已经到应天府衙了,所以那边派了个皂隶来,请您赶紧回去。”
听了这话,张越便对不明所以的教授刮导等等老夫子拱了拱手,随口解说了一番,当即出了应天府学。才一上马,一个族学学生就靠了过来,满脸不解的问道:“大人,都察院和应天府又不相统属,再说府衙有章大人在,非要您回去干什么?”
这些天轮流带着这些年轻人在外头走,张越自觉心情也轻松宽阔了不少,于是便笑道:“不相统属?科道官员监查文武,左都御史几乎是悬在所有文武官员头上的利剑,这还不算是上司?倘若你们以后能出仕。都给我记着御史笔如刀五个字。”
见两人都是连连点头,张越又看到李国修和苗一祥正在咬耳朵,不禁微微一笑,却再也不解释,一抖缰绳便纵马驰了出去。自从朱瞻基到了南京,他日日都泡在府学中,就是公务也常常带在手边随时处置,并不误事,应天府衙中的同僚上司下属都习惯了,以章旭的个性,除非真诚挡不住了,否则决不会使人来叫他。
果然,一进应天府衙仪门,他就现往日人流穿梭不停的第一重大院极其安静。戒石亭后头隐约可见月台上大堂前的木栅栏,再往前走一些,他又瞧见衙役分两排垂手侍立在大堂上,内中但见有几个身着乌纱帽素服的官员。他加快脚步上了月台前的台阶,此时早有皂隶通报,因此内中一宣话,他便迈进了门槛。
应天府尹不同于寻常外官,不但地位尊崇,而且在品级属官上也比寻常府城高上一等。因此,即便贵为左都御史,刘观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倨傲之色,言谈间满面春风,一派平易近人的派头。然而,在场的官员都是混迹仕途多年的老油子,都察院三个字的分量无不是心知肚明,尤其是府尹章旭。在刘观问起张越的时候,他立刻顺势派人去请张越回来一尽管刘观所问应天府衙羁押人犯的事和张越没有一点关联,但多一个人镇场子也是好的。
这会儿张越按礼拜见之后,便在章旭下手坐了下来。见堂上衙役林立这架势,他原以为今日刘观前来乃是要摆出钦差的架势审案子,谁知道这位始终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往正题上转。瞧见六今年纪不一的通判腰杆虽挺得笔直,却渐渐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禁更觉得奇怪。果然,就在小半个时辰的东拉西扯之后,一句要紧话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
“应天府治在南京,原本就是繁难之地,此次卷入这么一桩莫名其妙的事情,也算是无妄之灾。对了,张府承,听说从锦衣卫弄出来的那些人里头有你一个。亲戚?”
“回禀总宪大人。确实有一个看见满座的同僚有不少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张越便欠了欠身说,“他父亲早先就托人来求过我,只不过既然是锦衣卫行事,我自然不好过问,所以只能写信禀告了英国公。至于人进了府衙大监之后,既然已经无碍,事情又有两位推官主理,我就没过问。”
刘观眼皮子一跳。脸上笑容越谦和:“就算是避嫌,张府承也不用这么小心谨慎。法理不外乎人情,只要不绚私妨碍国法,见一见又有何妨,两位推官想必也会通融一二。”
此话一出,下头其他人还好,章旭却是心中冷笑。这话源自刘观昔日还是副都御史的时候和右都御史吴中的一番言谈,然而,深悉内情者都知道,一转身面对当年那位以残刻闻名的左都御史陈琰时,刘观却又大义凛然地说国法便形同天条,不可有丝毫询私。他瞥了一眼张越,见其皱了皱眉,到是有些担心他的应对。
“总宪大人此说固然有理,但要真的说起来,那门亲戚原本就有些远了,况且那位王公子纨绔傲慢,我实在不耐烦和他打交道,所以只使人送信给他父亲报平安。
再者,我这府承只管佐理章大人,兼管府学,两位推官这些日子本就已经够辛苦了。我信得过他们的尽职尽责,怎好再拿私事私情去麻烦他们?”
应天府这两位推官都是正七品,年纪却比张越大一轮不止,这一回因为那些身份大有干碍的人物,他们成天也不知道要应对多少贵人,到现在脑仁子还是疼的,听到张越这通情达理的一番话,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夸赞很是中听,于是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张越当初下江南时和王全彬的粗好,刘观却是听说过的,见他把这个搬出来,他再不好问什么,当下便打了个哈哈,又继续问了些别的。待到最后,他才说要把一应人等带到大理寺勘问,由于他是奉旨而来的钦差,章旭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当即吩咐了两个推官前去办理一应交接。等到最后率众把刘观送到大开的仪门。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没想到这位掌管都察院将近十年的都御史突然停下步子。又转过身来。
“此事虽说是皇上钦命我办,但此番太子下南京祭陵,对于此事也深有疑虑。昨日他还说过要派个妥当人同问此案,张府承既然不忙,又是殿下信得过的人。不如我索性向章大人借了你办事如卞点前能那般不掬私,旁人也绝难挑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就连张越也愣了一愣。
想到前时黄润来时根本没有提过这么一条,他一下子醒悟到刘观这是空口说白话,但此话若要揭穿,无疑便表示他已经得了准信,已经知道太子储君的真正心意。因此,思及刘观之前问话时的态度,他知道此人在那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心中不禁大凛,斟酌了好半晌,竟是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合适。毕竟,刘观虽在问他,但真正做主的却是应天府尹章旭。
“刘大人,张老弟却不是什么闲人,前时国子监还来人,要应天府学选贡监生,他正管着此事,而且府学那边的房子老旧,因紧挨贡院,少不得还要和南京礼部打些官司。这一应事情都离不开他。张老弟虽说是赫赫有名的人,可审案子并非长项,刘大人就别难为他了。”
自从永乐中应天府尹纪正因事贬谪,章旭接任了应天府尹之后,就一直在这个位子上岿然不动。一直都被视为是不思进取四平八稳的人。因此这会儿他直接驳了刘观的面子,不但刘观本人大为意外,就是其它的属官也都吃了一惊。然而,刘观只是面色微变,随即就含笑点了点头:“章大人既然不放人,那么回头我请示了太子殿下再说。”
撂下这话,他就带着一众随从扬长而去,那素衣黑帽黑靴的身影在春天那绿意盎然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良久,仪门前的应天府诸官方才各自散去,章旭也没对张越说别的,只点点头就回了二堂。而张越回到了自己那间平日办理事务的屋子,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知道朱瞻基出身帝王家。那是真正的少年老成,可是,比起昔日最受宠爱便利无数的皇太孙,太子储君这个位子原本就是在火上烤的!这刘观究竟有何凭恃,竟然敢这么行事?
随手拿起一块墨倒了水在砚台中细细研磨,眼看那墨汁渐浓,他却仍然没有停下手,仍是机械的用手腕轻轻磨动着。也不知道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嘘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还是他当初定下的那条政策,人动我不动,且先岿然不动。再依人变而变。
离着端午还有半个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着准备青箸叶包粽子,张家自然也不例外匕这天傍晚。张越才一进二门,就闻到了一股粽叶的清香,不禁对迎上前的崔妈妈问道:“前几天还只看到你们一筐筐地准备青箸叶,今儿个就已经包好煮上了?”
“是,今儿个,少奶奶带领大伙儿亲自动手,连二小姐也来了,十几个人一块忙活,一下午包了几百个,这会儿煮的是第一锅,全都是肉粽。别看这么多,煮好了大伙儿一分,每个人也就没几个了”。
见崔妈妈说得兴起,张越正要答话,却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上房屋子门口探头探脑,一看见他就把脑袋缩回了帘子后头。笑着冲崔妈妈点了点头,他便大步走上前去,到了屋子门口,看见那天青色撒花帘子赫然露出了一双虎头鞋,他不禁没好气地喝道:“出来!”
好一会儿。一个头戴虎头帽。脚穿虎头鞋,整个显得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磨磨蹭蹭地从帘子后头闪了出来。看见张越虎着脸,他顿时有些瑟缩,期期艾艾叫了声爹爹。又跪下磕头。他的脑袋才挨着地面就被人一把拉了起来,旋即感到额头上被人弹了一指头,整个人竟是有如腾云驾雾,一下子飞了起来。
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起来,见其惊愕什么似的,张越不禁莞尔:“看见我躲什么躲?”
“我,,我要吃粽子!”奶声奶气吐出了这么一句,静官又把身子往后头仰了仰,“大姨娘说,我背不出那些古诗儿,爹爹就不准我吃粽子,所以我怕爹爹!”
张越不过是逗着三岁的儿子玩,哪里想到他一张嘴就吐出这样的理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此时此刻,门帘一动,却是秋痕琥珀一块出来。两人都听到了小静官的最后一句。琥珀便笑道:“咱们下午包粽子,偏哥儿一个劲地闹,非的跟着一块干活,秋痕姐姐只好哄他背诗,又吓唬了他一句,谁知道他记得那么清楚!”
“比起少爷小时候的执拗来。他这还不算什么。那会儿少爷临睡前惦记着前头的酥糖,非得一块块数清了才肯睡,第二天一起床才睁开眼睛就闹着要吃,太太都给气乐了
秋痕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见静官正眨巴着眼睛瞧着自己,便趁别人不注意冲他皱皱鼻子吐了吐舌头,等瞥见杜绾也出了屋子,她这才连忙让开了道路。手中拿着信的杜绾瞧见张越抱着儿子仍然没放下,而小家伙正扭来扭去,还伸手去抓张越的乌纱帽,不禁笑了起来。
“人都说君子抱孙不抱子。就是为了父亲的威严。可你倒是常常抱他,偏生孩子怕你归怕你,闹起来却是不管不顾的。静官,下来,都三岁的孩子了,不许闹你爹爹。看那乌纱帽给你折腾什么样了!”
静官已经顺势摘下了张越的乌纱帽,待瞧见母亲板着脸,父亲那双漆黑的瞳仁亦盯着自己,这才惊慌了起来,连忙将乌纱帽扣在了张越的脑袋上,慌乱之下那帽翅儿却是打到了自己的小脑袋。等到张越没好气地摘下乌纱帽,又把他放下了地,他才一溜烟躲到了崔妈妈身后,一副生怕受责罚的模样。
“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子!崔妈妈,带他下去洗洗手,预备吃晚
张越随手将乌纱帽递给了一旁的秋痕,又解下外套给琥珀。这才上前接过了杜绾递来的信,他也不忙着看,直接问道:“信上说什么?”“是爹爹写来的,因为是小五托了宁姐姐送来,所以比寻常邮传快了些,也更加安全稳妥。他先是提了提瓦刺三部如今乱成一团,世节没消息的事,然后又说了殿试的名次。四弟位列三甲,至于你那顾家表兄”杜绾顿了一顿,又笑道。“他乡试得了第二,会试是幕二,如今殿试还是第二!我估摸着,公公打来报喜的信也该到了。”
防:汇报一下昨日世博会的经过,早上七点出门,晚上九点二十回来,拿到了中国馆预约券。排队一小时,总算看了中国馆,问题是脚也几乎断掉了”哎,真佩服那些暴走族,我中间休息了很久都受不了。不过该看的总算也看到了不少,下次就是有人到贴我一百也不去了,真是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