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沧管张攸交址大捷的消息让张家上下很是松了一口气,但“…汗任总兵丰城侯李彬病故,众人难免有些惴惴然,为了防止刺激了年迈的顾氏和之前才刚刚受了大打击的东方氏,杜绾自是不许众人提及李彬病故的消息,自己却是和灵犀按照以往勋贵人家办丧事的惯例先做些准备,同时,为了预备正月里的人情往来,腊月又要办各种年货,于是就只见帐上银钱犹如流水一般地减少,幸好各家庄子上都押送了粮食钱物过来,这才勉强维持了收支平衡,这天傍晚料理完了所有事情,去北院大上房探望了顾氏,陪着一块用了晚饭之后,杜绾方才和灵犀回了房。刚一坐下,乳母就抱着静官上来,她忙伸手接了,抱在怀里左看右看,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原本她在家里的媳妇,整日里只要管好自己院子里那点勾当,其余时候都可以花费在儿子身上,如今却是忙得连给儿子哺乳都是难能,只能交给乳母去带,也只有借着那忙忙碌碌的时候,她才能不让自己去想尚在狱中的父亲和远在宣府的丈大,许是因为张越起的小名,和其他常常哭闹的婴儿不同,静官自打生下来就安静得很,除非把他逗得狠了,否则他从来不哭不闹,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这会儿躺在襁褓里头,小家伙却是难得醒着,黑亮的眼睛四下里转了一阵,鼻后便和杜绾的目光对上了,“在找你爹爹么?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说屋杜绾眨眼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粉嫩的脸蛋,心中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暖意,她在京师并不是一个人,才母亲,有儿子,还才帮手,“…从前那样艰难的时候都挺下来了,如今更没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那是一条深深的壕沟,只要肯下死力填土,有什么过不去的?
“少奶奶,产奶奶!”
随着一阵嚷嚷声,有人撞开了门帘进来,却是秋痕,看见杜绾怀里抱着静官,她忍不住羡慕地瞧了一眼,紧跟着就连忙屈膝行礼,然后笑吟吟地说:“少奶奶不是打奴婢去亲家太太那儿送东西么?可巧的是,刚刚小五姑娘已经回来了,如今天色晚了,又是坐马车,所以亲家太太死活按着她先休息,明天再打人过幕,小五姑娘还嘱咐说,少爷那病早就好了,让少奶奶不用操心。”
“谁操心他,当初要不是这丫头死活折腾要去,谁也拦不住,怎么会劳动万大人带着她上路!”杜绾没好气地嗔了一句,心中却是松了一口大气,随即笑问道,“难得放她出一趟门,她居然这么快就跑回来了,倒真是意外得紧,对了,万大人可是一同回转了来?”
“万大人自然是和小五姑娘一块回来的。”秋痕想到今天在杜家那会儿的光景,不禁眉开眼笑,“因眼下已经晚了,亲家太太很是感激万大人,便留着他用饭,万大人没怎么推辞就答应了,我瞧着万大人那模样,仿佛对小五姑娘很有心呢!”
灵犀陪着杜绾进来就去伙房催茶水,一进门就听到秋痕这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不过看到这么一出,你倒是编排了起来,说来小五姑娘那性子最是招人喜欢的,就连老太太也常常说,家里的女孩儿没一个能像她那么自在爽利,难怪亲家太太也疼她,若真是万大人有意,那也是一桩佳话,少奶奶何不五姑娘的意思?”
“要是我开口问了,那丫头一旦拧起来恐怕就不妙了,顺其自然吧,小说屋因小五如今不再,把不嫁人这一条挂在嘴边,杜绾不禁觉得这一桩姻缘倒,有些希望,但再想想福祸难测的父亲,她不禁想到了当初自己和张越的婚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世节这种时候常常往杜家凑,那已经不单单是有心了,恐怕是有决心了,母亲心里可不糊徐,决不会,一点端倪都没现,若父亲这会儿也在,恐怕也会捋着胡子老怀大慰吧?
想着想着,杜绾便笑了起来,起头那些沉重的心思也轻了许多,这时候,怀中的静官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咧开嘴大哭了起来,她手忙脚乱之下正要解怀,可想起大嫂李芸起头的告诫,说是哺乳不能东一口西一口,只好狠狠心把孩子交还给了乳母,又很是嘱咐了几句,于”等乳母带着静官进了西屋,她就带着灵犀到了东屋,把白天过手的帐一笔笔记了下来,却,各处庄子管事们的额外孝敬,素来不入公帐,她虽不在乎这些钱,但顾氏祝福过该糊徐时就糊徐,因此地少不得一面收一面记,预备着将来交卸的时候好说话,不知不觉,二更天的梆子声已经敲过了,杜绾刚刚搁下笔,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媳妇的声音:“少奶奶,外头老爷刚刚回来,说是有要紧事,忧怂过毒一趟。”由于别,氏等等都还在路上,因此翁媳才别,张悼回来之后小杜绾多半都,在顾氏的大上房见的,这晨昏定省也合在老太太那里一块了。
这会儿她心中极是奇怪,但仍是站起身在衣裳罩了一件披凡灵犀忙了一整天,秋痕又是刚刚从外头回来,她便吩咐两人早点歇着,点了琥珀随行,那个刚才前来报信的丫头媳妇便打灯笼在前引路,小说屋两处院子原本就隔着没几步路,不过一小会就到了,进了屋子,杜绾就见张悼正背着手在踱步,屋子里只侍立着两个脸上犹一团稚气的小丫头,忙走上前去行礼,“你们都先下去,琥珀在门外守着”,张掉平日但凡和儿媳见面都会留着丫头在屋子里,这时候却开口把人都打了出去,默然站立了一会,他就开口说道:“今天皇上派了杨阁老去了北镇抚司诏狱见你爹。问的大约是先头御史弹劾的那件勾当,事情过后,皇上忽然下旨锦衣卫,把你爹和夏原吉从北镇抚司提了出来,如令人转而关在内官监,我拜客回来特意绕道杜家,本想去见见你娘说一声,结果正好遇到锦衣卫奉旨抄捡”,杜绾自然不知道这张悼睁着眼睛说瞎话,更不知道他是得了赵虎的信特意赶过去的,在一刹那的惊悸失神之后,她立刻按着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想到小五刚刚从宣府赶回来,母亲还正留着万世节吃饭,原本是欢欢喜喜的时候,她不由用指甲掐了掐手心,见杜绾脸色不灯,张悼犹豫片刻,这才继续说道:“锦衣卫如今还在抄捡,我原本是想等完事了接你娘一家人另找地方住下,万世节也提出要接她们过去暂住,但你娘说主要不是籍没查封;她这个当家主母就不能擅离,晚上一家人挤一挤也就够了,硬是把我赶了回来,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告诉你,我拗不过她,只好留下几个人在那里照应。虽说有你娘的嘱咐,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一声,这样。明日一早,我派人用车送你过去”,尽管恨不得眼下就插翅飞回杜家,但前有母亲的吩咐,后有张掉的承诺,心里死沉死沉的杜绾只好仔硬地点了点头,直到懵懵懂懂回转了自己那院子,她在打帘子进门的一刹那,却是想到了这次无缘无故的抄捡从何而来,如果她没有想错,恐怕是为了抄捡父亲和周王朱赚是否有往来私信,对于煞费苦心揪出此事的人来说,如果拙到了信,恐怕字字句句都会被人掰碎了思量,黑的能说成白的;如果没有,人家又会说来往信笺均遭毁弃,白的也能说成黑的,这年头,求心安比求青云更难!
次日一大清早,杜绾坐车赶往杜家的时候,已经多日不朝的朱株却是在乾清宫中翻检锦衣卫的收获。漫不经心扫了一遍那几封信,想起昨日杨士奇的奏报,锦衣卫北镇抚司上奏的杨士奇和杜祯两人那番交谈,还才之后来见言之凿凿指称锦衣卫必定一无所获的都御史刘规,他只觉心烦意乱,随即便抬头对袁方问道:“杜家如今有多少家产?”
“回禀皇上,才御赐的四进宅院一座、通州四百亩地的地契、宫绸数十段小御赐的金银钱和金银镶子若干……”袁方的记性向来很好,此时完完了一遍之后,他又加上了一句,“尽管只是抄捡并非籍没,但为了稳妥起见,臣已经将杜家一应家产都记在了册子上。”
看来,凡有大案必用锦衣卫,都察院是不舒服了,朱楼翻看了一下袁方一并呈送上来的帐册,心里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满心不耐烦的他随手丢下了那本帐册,站起来走了两步,忽然转身走到了袁方面前,若才所思地说:“你刚刚提过,昨夜去杜家抄捡的时候,兵部武库司主事万世节也在?”
见袁方点头,朱楼不禁蹙了蹙眉,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个太监尖利的嗓音:“皇上,周王千岁和汉王千岁才奏章送上”,两份形制一模一样的奏章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看完周王朱橱恳请缴还三护卫,明年正月十五后离京的奏章,朱楼哂然一笑就随手丢在了一边,但是,等一目十行扫完汉王朱高煦时隔两日再次送上来的奏章之后,他登时气急败坏地把奏章摔在地上,朱高煦这个当父亲的竟然举儿子朱瞻斩觇报中朝事,甚至附了原件夹片!
“他们就是看不得联心安,畜牲,都是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