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逝的只是贵妃而并非皇后,但文武百官还是自然了各项活动。正在嫁娶的暂时搁置延后,准备庆生的自己家人团坐吃一顿饭算完了,哪怕是再喜欢歌舞戏文的,如今也都消消停停坐在了书房里看书。即便是有些勋贵家中成天跑马戏耍的纨绔子弟,也都被老一辈关在了家里头。各家亲近的勋贵诰命则是轮流入宫拜祭,尽管一趟下来便是腰酸背痛,却仍然不得不撑着。
张家因为张攸刚刚晋封了伯爵,原本要好生摆宴庆祝,结果因那时张谦在传旨之后提点了一番,一应庆贺便都省了,就是有人登门送礼也是除了至交亲朋一应回绝,果然不久之后王贵妃死讯传来,正在气头上的朱~一口气落了好些“行为不检”的勋贵,从申斥到停禄不计其数,张家上下却是安然无恙。
这天因是王贵妃的七七,尽管公面上的拜祭应该只有皇帝亲王公主亲临,尚在南京的皇太子遥祭,但公侯伯夫人仍是齐齐入宫,顾氏和东方氏自然少不了。因此,为了照顾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李芸和赵芬便跟着前往料理照应。
杜不是什么公侯伯夫人,在初丧之后入宫致祭了一回就不用再去,因此如今便只有她一个正经女眷在家。自从确诊了有喜之后,即便是她一向身体健壮,那害喜的反应却也是不轻,因此冯远茗索性又从杜家搬了回来,小五更是寸步不离守在跟前,唯恐有什么损伤。这会儿见小五笑嘻嘻地抢过了她手中的捧盒,她不禁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你该不是说连梅子都不能吃吧?”
“小姐,虽说孕妇都喜欢吃酸地,但吃多了可不好!”
因杜家书香门第,所有的婢仆都并不是卖断的契约,因此当日杜绾出嫁的时候并未有陪嫁家人,唯独自由身的小五硬是跟了过来。而过门之后,她也没分什么彼此,依旧留着灵犀琥珀秋痕。今日顾氏因灵犀琥珀稳重,便带着她们俩入宫,此时留下地就只有秋痕。
“少奶奶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这害喜的事情说不准,我当初也听家里姨妈说过,梅子确实不能多吃。少爷不是还曾经嘱咐过一堆禁忌么?他都说了,这不单单是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好,也是为了您自个好!”
摩挲着尚不明显的小腹,杜绾见小五和秋痕一唱一和,索性只低头不理她们,渐渐地却是胡思乱想了起来。小时候常盼望有个兄弟姐妹,但父亲却多年不归,等到父亲好容易回来了合家团聚,母亲却几乎已经没了再生儿育女的希望。因生怕杜家绝后,母亲倒是提过纳一房妾室,父亲却说子嗣天注定,只说若是到了五十岁上头仍然无子,便从本家侄子中挑一个过继。可当初在老家那么多年,她何尝看到过什么好心性的人?
别人地究竟不如自己的,可是,王夫人年过四旬产子便是险些去了半条命,母亲比王夫人更年长些,就算真的有了,还不是一样凶险万分?
“少奶奶。亲家太太来了!”
闻听外头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杜绾顿时从沉思中回过了神。小五则是站起身来一个箭步窜出了门去。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她清亮地声音:“小姐。你身子重。我代你去迎太太就是了!秋痕。好生照看少奶奶。可别磕着碰着了!”
“这个丫头。我又不是一碰就碎地瓷娃娃!”
秋痕在旁边扑哧一笑。伸手一摸桌上地茶盏。现茶凉了。连忙去泼了残茶又续了一杯。随即去拿来了另一个八珍雕漆捧盒摆好。又细心地在旁边地炕上换了一副炕椅靠垫。做完这些。她便笑呵呵地来到了杜身后。伸手替她轻轻捏了一会肩膀。因笑道:“少奶奶。前时太太来信不是说想在年前回京么?您怎么不和少爷说说。让他设法给老爷谋一个京官?如今除了大老爷之外。咱们家地人谁不在京城。偏老爷在南京。就是升官也不自在。”
“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少爷开地。想当什么官当什么官?”杜绾情知秋痕素来是没什么心计地人。有什么说什么。打趣了一句之后便解释道。“如今皇上虽然要迁都了。但应天毕竟是根本。若是老爷才升官就急着要回来。风评就不好听了。”
然而。杜绾心中却明白。公公张留在南京更多地是为了张越地名声考虑。更多地是为了照料有些不适合摆在北京地事情。张越曾经提过地那个范兮妍。如今便是仍在南京休养。
而张曾经拿回来的白糖,如今已经成了富贵人家的必备品,就连上次惜玉奉王夫人命来探望她的时候,在燕窝银耳人参等各种补品之外,还额外加了一包这所谓的雪片糖。
忽然,房前的银红帘子被高高挑起,却是裘氏当先走了进来。她素来是喜爱素净颜色不爱奢华地人,只在绢衫外头加了一件蓼蓝比甲。见杜站起身来上前行礼,裘氏忙伸手扶了,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慰
目光却是在女儿的小腹上流连了好一会。
母女相见之后,杜绾便让裘氏坐了东头,自己却不是在下相陪,而是上前紧挨着坐了。接过秋痕送上来的茶递过去之后,她便奇怪地问道:“娘今天没带上春盈?”
裘氏原本还满脸笑意,一听到这话,面色渐渐就有些变了。看了一眼秋痕和小五,她却是欲言又止。机灵的小五瞧着不对劲,眼珠子一转便死活把不明就里地秋痕拉了出去。等到那门帘落下,又隔了好一会儿,裘氏方才叹了一口气:“我今天一来是看你,二来就是有件事要问问你的主意。这两天家里头怪事不断,先是外院里养地一只看门犬忽然死了,随后就是去采买的老廖莫名其妙摔折了腿,再然后是厨房里现一滩莫名其妙地血迹。最最离谱的是今天早上,你爹昨晚上写地几张帖子,竟是被人扯得粉碎。”
原本只以为是什么为难地家事,一听说竟是这样的怪诞事情,杜渐渐皱紧了眉头。觉察到母亲双手冰凉,她不禁心中一跳,忙又问了个仔细。沉吟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再次问道:“这事情爹怎么说?”
“你爹那个天生冷面人,还会有什么好说的?”裘氏这个一辈子夫唱妇随对丈夫言听计从的人,这会儿不禁有些无奈,“你爹说什么见怪不怪,这世间没有什么鬼神,大多是人作樂。作祟的人要是真有什么歹毒心思,那防也防不过,索性任凭他们去折腾。可他也不想想,这回撕碎的是帖子,明儿个要是碎地是奏折呢?”
张越今天上午的事情办得快,此时赶巧回来吃午饭,正到了门外忽然听见最后一句,便打起门帘入内。见屋里只有岳母裘氏和杜,别的人都不知道上了哪里去,不禁有些奇怪,旋即便问道:“岳母刚刚说碎的是奏折,什么奏折?”
裘氏也没料到说了一半便撞见张越回来,想起丈夫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对张越说,顿时有些后悔。她本打算含含糊糊岔过话题,奈何她一个心地实诚的人,哪里经得起张越这般精细的性子?于是,被张越三拐两套,她没过多久就把事情原委吐露了一个分明。
知道杜家主仆相得家风严谨,绝对不是下人作耗,张越不禁联想到了上次去杜家时杜的耳提面命。虽然已经事隔多日,但那时候的一句话这会儿忽然就跳了出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眉头更是锁紧了展开,展开了又锁紧,忍不住推敲了又推敲。
自从先前一举在青州杀了几百号人之后,一度在山东地界闹得轰轰烈烈的白莲教一下子就偃旗息鼓,教主唐赛儿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次他在途中遭行刺地事情也归在了白莲教头上,结果山东都司都指挥使刘忠亲自率兵镇压,群龙无的白莲教余孽死的死散的散。杜家并不是家将云集防卫森严的勋贵之家,当初袁方还让人盯过一阵子,几个月后没有动静也就渐渐撤了。如今时隔一年多却又有了古怪动静,这难道真会是白莲教?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张越却不敢怠慢,找了个借口便到外院找来了胡七,将事情解说了一遍。等到胡七换装之后悄悄出门,他才重新回到了自己屋里,少不得又安慰了岳母一番。用完午饭,裘氏一力要走,他只得借口自己也要去衙门办事,亲自一路送到了杨树巷杜府,出巷子的时候忍不住四下里望了望。
以前觉着这里清幽宁静乃是安家的好地方,如今他方才现,这里实在是太僻静了!
张越带着赵虎和其他几个随从打马飞奔离去之后不多久,街角处一座小酒肆中便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材略瘦的朝着那烟尘滚滚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便对旁边的人轻声说道:“三姐,他大概已经现了,咱们还要守在这儿么?”
“看了今天晚上地情形,咱们就该走了。”唐赛儿身穿青布直,脚蹬黑色布履,仿佛前来参加礼部试的赶考士子。她却不像唐青霜那样咬牙切齿,面上丝毫没有表情,“他们师徒俩虽说心狠手辣,但你不要忘了咱们此次的目的。若没有那些王公权贵,这世道才真正是干净了,至于他们这所谓的冷酷也好屠夫也罢,不过是别人捏着地刀子罢了。人家利用了咱们,咱们怎么能不收回这笔账?少不得要他们斗一个血流成河!”
唐青霜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这才冷哼道:“我明白,皇家人都是一丘之貉!”
ps:终于赶出来了……喜欢郡主不?我很喜欢,而且,阿宁是和绾不一样的,大家以后就会知道。不过,是否收郡主地问题,就如同有人说的那样,收这个字实在是侮辱了我们地小郡主。话说回来,居然有人考证出了周王那位真正的陈留郡主啊,好强大,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