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里最关键的比试已经结束。围在列王山的人海终于带着各种各样或惊讶,或震撼,或疑惑,或恍惚的情绪,渐渐散去。
列王山的人海渐散,但帝都却变得躁动起来。今日会有很多人振奋难安,今夜也会有很多人彻夜不眠。
普天院比出了结果,而结果却是和最初人们的预计大相径庭,这种事情自然会掀起一片哗然,层层波荡,人们最难以置信的,便是这个叫刘福来自大晔国的人,压过了许多他们本来已经认定的人物,划出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上升弧度,获得了盛唐的树下第一。
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列王山上,很多人都看着朝堂的那位皇上。以至于澜沧院里,列王山下,哪怕是院比尘埃落定之后,仍有许多人暂留,仍有许多人静候在那里,仰望着列王山,等待着那里最后拉下的帷幕。
山上的修行者陆续下来,回到了自己的所属,公主府接回了持盈郡主,和持盈单独面对面的大公主华婉,听到了她口中最匪夷所思的那番讲述。她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已经上了山...”
“虽然他的那张面具巧夺天工,但确实是杨泽无疑...母亲,为何你脸色如此难看...其实我们公主府未必怕了他...就算他日后身为四大长老的弟子,又有昆仑圣女相助,对我们也造不成大的威胁,一句话,他还不成气候,等他成了气候,我们那时早已经把他压得死死的。”持盈皱眉,双目泛起某种凌厉的光芒。
华婉身体僵硬的立着,看着她,轻而有些无力的摇头,喃喃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在帝国宋阀的宋家祠堂之中。此时此刻,有许多四大门阀的长者,这些都是在四阀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些人有的白眉须张,有的鹰目浮凸看起来很凶狠,也有的温文儒雅,也有的矮小猥琐,但这些人走出去,谁都不敢小觑,这些人都是四阀中沉淀积累真正的珍宝,皆是卧虎藏龙之辈。
在宋阀祠堂之中,还传来一些长者语调高昂的声音,“我齐阀子孙,什么时候都要敢当人先,如今怎得被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压了下去,我这张老脸,如何搁去,齐阀列祖列宗,恁得也为之丢脸...!”
“老张你少说两句...老大宋家...宋净的事相比起来,你们齐家好很多了,至少齐杰还争了个前五之列。话说那敢惹了老宋家的主儿,竟然离奇消失在了列王山,如今四阀已经撒下铺天大网,帝国也在配合我们缉拿凶犯。务必要让对方知道,胆敢公然针对我们大宋家,挑战四阀威严,是什么下场!”
“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安静一会。让齐杰将院比过程从头到尾讲个清楚。这刘福的来龙去脉理顺...以及那个叫叶祈的人,到底是如何离开的,才能有个线索...”
这时的宋家祠堂中间,齐杰才显得有些孤零零的重新进入众长者视野内。他在这里站了极长的时间,听着周围四阀的长者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这些可都是宋阀至高长老,他哪敢表达不满,甚至半点不耐都不能出现脸上,否则保不齐这些老狐狸早对你察言观色,一个不留心,可能就会失去一些印象分。四阀积累深厚不假,可内部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资源无限,加上家族庞大子弟基数也大,说不得自己一个表现不到位,倒给这些长者造成乖戾印象,自此日渐远离长者们关怀的核心,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他看了人群中的宋徽一眼,心中有些无力感,此生想要追赶上这个公认的四阀未来掌舵人。只怕已经是望尘莫及。他哪怕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无法比得上三分宋徽这个大公子在四大阀中至高无上的地位,这就是悲哀。
宋家祠堂里,终于轮到齐杰讲话。列王山上的比试过程和他的看法,都尽量详实不加个人因素的讲述给整个祠堂内的众人。
时不时有长者点头,有人捋须深叹,提及到叫叶祈的人冲宋净出手的凌厉,更有长者拍案而起。
至于讲到那神树幻境之时,众四阀长老完全已经沉浸其中,竟是无人再捣乱插言。
讲述完毕。众人面面相觑,宋家祠堂一片寂静。
有人终于赞叹出声,“梨花神树,居然玄妙如斯!自古以来可怕的便是人心,人心既是炼狱。而人心在神树面前竟丝毫无法隐藏,竟然连高纹帝国那个皇帝的私生子,都能窥探出来...哈哈,那个该死的老皇帝,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私生子!既然来到盛唐,不留下来做客,怎么表现我盛唐人的好客?”
有宋阀老者点点头,“此事宋徽已经吩咐下去办了,但比我们前面的还有澜沧院,甚至还有圣御军参与。涅缘长老虽然允许他下山离开,但既然来到盛唐,又怎么能够让他轻而易举的走?不过这个夏禹随行的扈从倒也不弱,他们目前正避往南区的十三大街坚守,那一片区已经完全戒严,虽然修者战斗扰民,但损失可以减到最低,应该很快能攻克,这个夏禹注定会成为盛唐的阶下囚!”
“列王山院比结束之时,我就看到昆仑的那帮老头子神神秘秘的被澜沧院的人请离了所在的看座。原来昆仑圣女也在院比之列,如此说来,不久之前那胖道人阎商隐,居然是被这两个娃娃玩了个金蝉脱壳...那大晔世子杨泽,反过来夺了我们普天院比的第一?”
“此子当真是闲不住啊...大闹摘星楼不说...如今还冲上普天院比...实在是...连我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不过,我已经开始喜欢起这神出鬼没的小子!”一个粗膀臂圆但心细如发的长老一瞪眼笑道。
另一个长老干脆扭过头来,“宋徽,你和这杨泽有点交情...你怎么看?”
“杨泽...”宋徽苦笑轻轻摇头,似想着些什么,然后神态舒展,随即微微昂头,最后竟是由衷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
见到万年板着脸的大公子竟然也有如此宽朗一面,在一旁的齐玄玄,看着大厅中间努力倔强掩饰着失落的兄长齐杰,那张水嫩如洗瓷的面容也同样无比落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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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缘宽阔的背影在前面行走,山道氤氲在将坠的霞光里。
城市随着山道在眼前视野无限延伸,气象恢弘,仿佛尘嚣敛去的平静。而他们正因为这不断前往列王宫,将脚下的这片看起来平静的大地,变得并不那么平静。
在这样壮美的场景下,两人仿佛一时忘记了背负的顾虑,他们像是行走在画卷之中。只有两个人。所以他们对视,看到的都是对方眼底的喜悦。
在霞光的映照下,轩辕鳕天那对漂亮的眸子仿佛深褐色的宝石,璀璨明媚异常。然后这双眼睛猛然让他心脏一跳。因为他似乎在幻境之中,最深刻记得的就是这样一对眸子。在晨光里,在夜晚微光下,在午夜梦回处。
同样的事情似乎也发生在轩辕鳕天身上,她同样想到些什么,秋滟双瞳轻轻一颤,两人目光触之即收,然后各自瞥向别处。她右手轻搭左手手腕,贝齿轻咬唇角,她轩辕大小姐向来洒脱如野马傲万物,何尝这样尴尬过!
尴尬和无形的温热气氛很微妙的存在于两人相隔几寸的空间里。让心脏亦在微微颤跳。
但两人是境界通玄的修行者,耳力何等的敏锐,所以都能听到彼此突然奇怪起来的心跳声。
噗咚,噗咚,噗咚...
这气氛怎么这么焦虑...杨泽心头叫苦,下意识朝着轩辕鳕天看去,身边少女凹凸有致的身线像是被天地的画笔勾勒在落日的余晖中。几乎立即就让他想到在幻境里面对这曲线近乎于完美的**的景致。骄傲的丰挺和纤柔腰线,那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情形,刺得他眼皮激跳生疼。
偏偏不巧此时轩辕大小姐的媚眼游丝般瞥来,正好看到他目光落在自己的腰身,脸瞬间唰得通红,下一刻嗔然怒视,“你!?”
杨泽险些有从山顶跳下去的冲动,上一世他尽管逢场作戏时多早已修炼成精,然而此时却有种邪被正压的仓惶。主要是这妮子怒起来太无辜太正义了,让人对幻境里的所作所为很有几分罪恶感。连杨泽这样的人都能感到罪恶感,可想而知这妮子这一眼蕴含的正能量如何爆棚。
正在杨泽口干舌燥不知所谓手足无措正欲羞惭遁走之时,轩辕鳕天这注定的妖精却破天荒“噗嗤”一声,似乎被杨泽这番捉奸在前的狼狈模样逗得咯咯轻笑,伸出手在他肩膀拍了拍,耳颊根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抚腰揉肚笑得太激烈而通红,鲜艳欲滴,“放心啦,在幻境里,是我睡了你,而不是你睡了我。所以你不用担心负什么责任。俗话说人在江湖...总有身不由己之时...这种事,你不用介怀的喇。我可没打算对你负责呢。你也别死皮赖脸认为本姑娘看上你了。”
不知道其他人什么反应,反正杨泽第一个反应就是“我靠”。有种被鞭打一百次吐血的冲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当你以为和一个女人睡过之后,结果对方反过来告诉你我不会对你负责的还要悲剧的事情?
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杨泽微微一笑,“你还是在幻境中比较可爱。”
轩辕鳕天神情滞了滞,黑眸子微怔后转了转,一副“本女侠早百毒不侵”的模样,眉眼微弯瞥他一眼,“是么...我也是这样认为。”
然后她突然变母豹子老虎般扑过来,甚至用上了昆仑的身法,杨泽不敷防备,下一刻就被她狠狠扑前破开护体罡气在肩头用力咬了一口。剧痛和少女的体香发香扑面荡来。让人一时恍惚不知痛苦还是喜乐。
“你干什么!”杨泽吃痛右脚侧移通身闪电一退。
轩辕鳕天矫健的倩影已经回到四五步之前的位置。红袖轻轻抹去贝齿的血渍,发丝缠绕唇间,双目滟丽动人,“这一口是让你记住,本姑娘现实和幻境里一样可爱。”
“疯女人!”杨泽无奈摊了摊手。
她突然神情柔弱水灵,我见尤怜,呐呐蚊声道,“讨厌我了?”
看到她水灵眼睛里透出的似笑非笑分明有阴谋的神情,杨泽觉得自己快被这妮子玩疯了,这丫头就是一妖精!
正在杨泽打算退败之时,突然横地里爆发出一声震若雷鸣的巨吼,让他心肝脾肺肾都震得翻了一翻!
“小子,终于等到你自投罗网了!”
列王宫的大门在眼前洞开,一道庞大的黑影,炮弹般从大门射出,在半空之上,现出一个须发被无匹劲气激得根根贲张,双目铜铃怒瞪的老者,单掌掌沿在前正面扑击而至,天地元气在他掌前千军万马般汇集,正以摧山破海之势,犹如一柄狂暴的巨刀,削向杨泽脑门!
在这一瞬间,就连轩辕鳕天,也陡然色变,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心!”然后她双掌一并,纵身而起,先于杨泽,迎向老者的狂暴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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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很有感觉,像是找到了些失去的东西。更新送到,今天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