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烟雾罩。初生的朝阳刚刚升起,就如同在地平线拉开了一片巨幕般的画卷。
勾心斗角层层叠叠的楼宇,像是森林一般,令阳光都在其中折射出许多光影明暗的斑驳。
一户人家挨着一户人家,环环相扣的树庭,庭前有春天花香满园,秋季落叶漫天的大树。有时候街区纵深的古道,在深秋放眼望去,早已经被两旁人家的落叶铺满。
潺潺清澈的河道上,架着飞拱的桥梁。桥墩古朴的雕刻着檐角上翘的八角楼样式。随桥一直延展到对岸。桥下清澈见底河水中嬉戏着锦鲤,偶尔人们会驻足观望,然后又走向远方。
这就是盛唐帝国的盛京城。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每一处建筑物,都显示着盛唐人的大气古朴,不失华丽的风格。整个帝都笼罩着一层美感,而这种美感,像是落花般散落融入在盛唐百姓的生活中,司空见惯。
只是此时的帝都百姓之中,很多人所关注着的事,便是清平公主返回帝都之后,所搅起的风云。盛唐都察院,军机部大臣,相国大人,数位大将军,三院都使,据说都一一设宴邀请这位帝国公主。
光是这些人们平常高川仰止眼花缭乱的人物相继的设宴,就可以知道公主的抵京,给帝国带来了怎样的动静。同时人们之前所未曾关注过的大晔国遭到三国入侵的消息,也开始流传于盛京城中,散播开去,开始被人们带着愤怒的讨论。
在盛唐人眼中,清平公主既然嫁给了大晔德昭王,那么大晔国便是帝国的女婿,是帝国亲国。而鹿岛,流霜,以及皖金,三国竟然在东正教门的撺掇下,对大晔国展开入侵,这就是置帝国的威严威望于不顾。就是公然挑衅帝国之怒火。这样的怒火,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帝国人的愤怒,很快便看到了效果。鹿岛国和帝国维系的商道,最近开始频频吃紧,帝国的商人开始逐渐减少和鹿岛国的水道贸易,傲慢的帝国商人开始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表示自身的愤怒,来自帝国资源的告紧,立即让鹿岛商会叫苦不迭。鹿岛国虽然向来倒向东正教门,然而以水陆之便,还是和帝国的商贸往来最为频繁,此举直接逼迫得鹿岛方面的官员,紧急向帝国磋商,但频频的闭门羹,让鹿岛国的官员吃足了憋,也同时感觉到了那个帝国的倨傲。这种倨傲有些令人心底发颤。
再则是皖金国的几大由盛唐人控制的帮派,公然发生了抗对皖金国的哗变事件。皖金国虽然对外强硬,以铁蹄著称,然而无人不晓其本就是由马贼建立起来的国家,而国体之内,帮派势力更是盛行,类似几大帮派,控制着皖金国的矿山,盐道,酒肆,牧场,有自身遍布各地的帮众,有训练有素的骑兵,甚至打入朝廷的暗线。整体实力堪可敌国,平时和皖金王相安无事还好,一旦惹急了不服管束,加之有盛唐人的背景,皖金国还真拿这几大帮派没有办法。只能焦头烂额。
当时入侵大晔三国之中,最苦的莫过于流霜国。流霜国本就地处偏寒,国土内陆条件极为艰苦,若非终年处于恶劣条件下磨练出来的坚韧性格,流霜人怎么也不可能位列大陆中型强国之列,只怕早已经灭绝了。但此番刚和大晔作战,国内元气消耗严重,接下来更因为帝国人的愤怒,许多来自北面外部供给输血的商道,都因为盛唐人的怒火给切断了。这下无异于雪上加霜。流霜国情况立即堪忧,但偏偏他们却是一个坚韧的民族,进攻大晔,在他们看来是为了争取生存空间。而如今面对盛唐人的怒火,他们仍然不愿放下自尊低头告饶。因为自尊,仍然是另一种意义上自己民族的生存空间。所以流霜国人仍然执拗着默默承受来自帝国的怒火。
而帝都的民众们,仍然在讨论者该如何惩罚这三大助纣为虐的国家。
在东大陆之上,只有盛唐和高纹两大帝国。这两大帝国的一举一动,都能对外部形势造成深远影响。
所以清平王后进入帝都,所引发的风云,连环影响到外部,已经造成了很大的波动。
但无论外部形势如何波荡,在帝都,太阳照常升起,每一天迎来的仍然是再寻常不过的清晨。
杨泽在这平静的清晨之中,再度看到了院外西街的那名青年。
那位青年依旧坐在面馆的老地方。仍然是一个人孤零零,现出一种突兀于周围众人的孤鹜。
挠了挠头,杨泽再度上前来到那名青年面前,青年似乎很专注的品尝面前的水面,对周围一切都不在意,甚至是他的到来,甚至就在昨天,还被人拍着桌子指责某些行为太过低等。
但青年当然不是木头,所以他通过面馆进堂口光线的暗淡,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面馆老板似乎很担心两人爆发冲突,就要上前阻挡杨泽。
青年看到他,眉头轻轻一皱。不待面馆的老板来劝阻,亦或者青年开口,杨泽却先咧嘴一笑起来,带着些歉意,“你真的是来吃面的?”
“看来我错怪你了。抱歉抱歉。”杨泽说着在他桌子面前坐了下来,似乎也察觉不到面馆二层楼的某个角落,有人轻轻的动了动,但旋即停止了动作。
“这面真的这么好吃?”杨泽蹙眉,随即对老板转头道,“我也来一碗。”
面馆老板之前还担忧两人再度这么碰头,会发生些冲突。这帝都可不缺乏血气方刚的青年。就是修行者都时常一怒而决斗,更遑论普通人。只是前者打架如同两军对垒,而后者则往往闹得鸡飞狗跳。
对杨泽而言,对方势力没有因为被揭破而就此消失,也没有换个方位换个人来监控他们。这么说来,大概就只有那最后的一个可能。尽管这个可能在杨泽看来极为荒谬,甚至最不可能。
那就是只有怪癖强迫症的家伙,才会每天雷打不动的准时出现在这个面馆吃上一碗面条。
这家伙真的是有病!
杨泽就这么怪可惜怪怜悯的看着眼前长得还挺不错的青年男子,有些惋惜的扒拉了一下面馆老板端上来的水面。
注意到杨泽那种同情怜悯的眼神,无论青年修养再如何之好,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恚怒起来。他很想问这个无知青年知不知道,现在的他如果不想他存于这世界上,只需要一句话,一个手势,立刻就会有超过十几人扑上来将他给灭了。
但随即更让青年险些从桌子上跳起来的事情就这么爆发。杨泽“噗!”一声,将扒拉入口的面条重新喷回了碗里喷回了桌上。
青年简直呆在了原地,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将食物喷出来,但实际上这种可怕的事情就这么出现在他的世界中。甚至杨泽口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在晨光中飞舞的样子还犹让他梦魇般挥之不去。
他只觉得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想翻的冲动。这一瞬间,周围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已经变化了。
街边的小摊,有人迅速立起。远处的行轿,突然停顿。隔壁的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瞬间精芒毕露,身体如钢铁般绷紧。甚至路边的那位笠帽老者,也轻轻的探出了帽檐下的鹰目。但随即在青年轻轻伸出在外的一根手指头下。这周围的一切反应,又戛然而止。
大概是因为这个每天都在这里雷打不动吃面青年给他的印象太深,因为这面馆附近人满为患,所以给予杨泽一直深刻的认知便是,这个面馆的面很好吃。一路以来,行经帝国美轮美奂的水田湖泊山川和城镇,便同样认为帝国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哪怕是一家面馆的味道,都是大晔无法比拟的好吃。
但事实无情摧毁了他的想象。味道具体而言,相当的...难吃!特别是那股面中特有的木姜味道,直冲鼻腔,直接让他鼻腔翻滚打了个大喷嚏。甚至一些唾沫星子直接喷到了对面青年的衣服上,杨泽连忙站起,抹着鼻头,又用皱纸赶忙要去擦拭对方的衣袖,“实在不好意思...”
青年赶忙缩回了手,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拭去了袖子上的污渍,整个过程耐心且平静。丝毫看不出他内心此时已经濒临勃然大怒的崩溃边缘。
杨泽有些歉意的看着青年,看他擦拭自己衣袖的程度仪态,心想这家伙看来不光是有强迫症,似乎还有洁癖...
当下虽然将对方腹诽了一番,但内心也有歉意和懊恼,道,“我原本以为这里的面很好吃,结果味道实在是...差乎我的想象...很难怪你竟然每天都能吃得这么有滋有味。”
面馆老板是个中年人,虽然此时听到这番话脸色已经极不好看,但想到对方是来自那贵人院的西轩来客,终忍住没有发怒。
青年显然也对杨泽这番话生出气急的感觉,原本以为对方会羞愧之极赔礼拂面离开,谁知道他居然还老实不客气的将问题怪在了那碗面上面。
从未在市井中这样和人因一碗面打过交道的青年不由得胸中怒意和淤气郁结,抬头恼意十足的盯着他,最终气道,“我一直都吃这种面,这里每个人都吃。”
这句话暗含讥讽每个人吃一样的东西都没有问题,而你怎么就吃不惯,只能说明你实属异类。
谁知道跟他打交道的人完全没脸没皮没听出这话中的讥讽之意,顺手拍了面钱搁在桌上,杨泽看着青年道,“昨天那番话,是我莽撞了,误会你是某些盯梢的人,哈,不提也罢...今天的面钱,就由我来付。算是赔礼。”
说着杨泽又迟疑起来,他向来是恩怨因果分明的人,既然有愧于别人,那便要弥补,总不能让对方吃亏。否则和你打交道总是吃亏,别人哪里愿意再和你交往。当然,这若放在生意场上,看似会让自己吃亏,但有时候,就是极高明的以退为进。
想了想,看着青年被自己弄污的衣袖,道,“你的衣服...要不然我着人帮你清洗...”
“不需要。”青年拉了拉衣袖,起身丢了一枚银钱,这话既是不需要他帮着付钱,更是不需要他接下去的提议。
杨泽又直接霸道的选择性忽略了,自顾自道,“不过这面,实在是难以下噎,既然你是个爱食的吃货,又怎么能容忍这种味道...”
老板终于忍不住了,提高声调道,“客官,尊你是贵人院里来的贵客,我才给你留几分面,我这面馆开了十几年了,怎么就不和你意了,你要是大感我的手艺不好,可以提出意见,可以改进,甚至你还可以自己做啊,倒是可以让人品评品评,到底比我老沈的手艺如何!”
“不好吃,还不让人说,这是哪门子道理?”杨泽撇撇嘴,道,“既如此,明天我可以一试,让你们尝尝手艺。”又对那青年道,“明天你若在此,大可明白我为什么吃不惯这里的面。”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围观,面馆老沈看旁观者壮,自持有理,冷冷一笑,“既是要露一手,怎么要推到明天?该不是想金蝉脱壳吧。”
杨泽失笑,“相关食材,我总不能不准备一番。”说罢对青年点点头算是致意,随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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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明媚,打在轿外的朴实无华的黑布上,偶尔透过缝隙射入轿中,照耀出些许飞萤。
青年已经换了身衣袍,和老者孙思邈同处篷车之中。光影投射在他的脸上,在那张几乎无暇的面容上投射出几块明媚光斑。
“老朽不明白。既然那小子就是宋七信中的那个大晔修者。大公子怎的今天还特意见他面。这等人,自有阀中人去处理。什么需要大公子纡尊出面。而大公子若要人,我立即着人将他捉了就是,何必与他虚以委蛇。”
“我宋阀并不是无所不能。”青年开口。此时这架黑布篷车正以最不起眼的姿态,停放在西街不远一个小巷之中。根本看不出其中的那个青年,就是这帝国四大阀中宋阀的那位,未来被誉为第一继承人的宋徽。
此时他的声音,却有出乎于他年龄之外的沉静,“清平公主是皇帝陛下当年最喜爱的三公主。而如今,我们仍然猜不透那位皇帝的意思。”
“就算清平公主在帝国影响力仍然不小,但说到底,那小子只是她的一位护卫,仅仅如此而已。难道这么直接冲撞我宋阀,治他罪也不可?我宋阀岂非威望扫地。”
“此事是七弟一着不慎引起。说到底理亏仍然是我们。更何况,他并非仅仅是公主护卫那么简单。东正教门七觉法王,就是在他手上陨落。”
话语至此,就是老者孙思邈,也不由得正色起来,微微皱眉,显然陷入权衡深思之中,也是没有想到,那个小子,平淡无奇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实力。
宋徽续道,“更重要的是,就算皇帝不表态。那三公主背后,仍然有我宋阀...无法招惹的人。”
孙思邈猛然抬头,怔然望着眼前的青年。青年的面容很平静,在黑布缝隙透下的阳光中,他的脸如一尊永恒的雕塑。
孙思邈沉默片刻,才道,“虽然我知道不该问,但至此,老朽真的希望明白,到底当年三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公主会离开帝国?这件事只有阀中那区区几位阀老才知道,而大公子你作为未来宋阀继承人,自然也该知道这件事。公主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能威胁到...盛唐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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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筹备结婚的事情,很忙,第一次,也没经验。但我会努力,如写书一样。这一卷,我会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