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历19年夏,内阁大学士王锡爵、王家屏亲临汝宁府查办知府刘其昌及下属官吏勾结豪强贪污赈灾粮款、侵吞农民土地一案。崇王朱翊爵深明大义,主动献出5万亩良田用于补偿失地百姓,赢得朝野盛赞。皇帝万历得知此事,拨内库银5万两并珠宝、器具若干予以赏赐,并号召各地藩王效仿之,这是题外话了。
在苏昊的指点下,崇王世子朱常津招募矿工在用良田换来的5万亩荒山上开硐寻矿,果然找到了一处大煤矿和一处大铁矿。崇王府随即在汝宁城外建起了一座大型冶铁工厂,工厂出产的钢材品质超过了市面上最好的苏州钢,被兵部纳入采购名录,专门用于制造上等的兵器。
这一年,汝宁府的农业生产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一方面是因为打掉了喝农民血汗的那些赌坊、钱庄,使农民焕发了生产热情,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苏昊安排人从江西贩来了磷肥,改善了当地的生产条件,当年全府各州县的作物长势都非常喜人,据一些种田的老把势估计,当年的夏粮有望增长三成以上。
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苏昊带着勘舆营的官兵,却又要踏上征程了。
苏昊原本以为完成了汝宁的差使,就可以返回京城,却不料从京城里来了一位他的老朋友,兵部郎中陈道,给他带来了一份兵部的命令。
“陈郎中,怎么又是你啊?”苏昊见着风尘仆仆的陈道,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
“呵呵,苏游击,愚兄是来给你贺喜的。”陈道的胖脸上洋溢着热情,让人没法对他再说什么。
“怎么,兵部又升我的官了?”苏昊听到陈道对他的称呼,就知道自己又升官了。从守备升到游击,也算是上了一个台阶了。他也不知道兵部为什么对他如此垂青,明明这一次汝宁查案的事情是与兵部无关的,但并不妨碍兵部又给他升了一级。照这个速度升官下去,只怕他20岁不到就能够当上总兵了。
陈道把一份告身交给苏昊,上面果然写着因为某某功劳,特擢升苏昊为游击衔,云云。这上面说的功劳,基本上就是子虚乌有。苏昊收下告身文书,象征性地对北边拜了拜。表示对兵部的感谢,然后笑着说道:“陈郎中千里迢迢跑到汝宁来,只怕不是专门为我送这份告身来的吧?”
陈道假意把脸一沉,说道:“为何不是?愚兄听说改之升官,喜不自禁,专门向兵部讨了这个差使,来给改之送信,改之如何这般不领情?”
苏昊道:“小弟在此间的差事已经办完了,汝宁的新知府也已经上任。小弟原本就已经打算回京了。这等文书,等小弟回到京城再送过来也可,何必要累陈兄跑一趟呢?”
陈道说道:“这个嘛……主要是事情有些变故,兵部的意思是。改之不忙回京,还有一些其他的差事要办。”
“什么差事?”苏昊问道,陈道这番话并没有让苏昊觉得意外,从看到陈道的第一眼开始。苏昊就知道兵部又有妖蛾子了。这次好端端地给他升官,就明显是有目的的。
陈道道:“此前兵部委任改之为守备,让你训练勘舆营。原意是为了练好兵之后,能够去做九边的勘测,绘制九边的详细作战地图。改之率部到汝宁已有半年多时间,你向兵部报告说士兵的训练已经完成,所以,兵部的意思是让改之即日率兵北上,尽快开始勘测。”
“原来是这样……”苏昊点了点头,陈道如果不说,他还真忘了自己这支部队其实是兵部专门建立的测绘部队,建军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勘测地理,为军队绘制作战地图的。在这半年多时间里,勘舆营在协助苏昊查案的同时,也没有放松训练,如今士兵的测绘技术已经比较熟练,是到了可以去边境地区开展测绘的时候了。
想到此,苏昊收起了笑意,正色道:“职责所在,苏昊不敢怠慢,不知兵部让我部先前往何处去做测绘?”
“从西往东,一个镇一个镇地做吧。”陈道轻描淡写地说道,“王尚书的意思是,勘舆营的第一站,就选在宁夏卫好了。”
“苏昊遵命!”苏昊躬身说道。
消息传下去,勘舆营的军士倒也没什么怨言。既然出来当兵,自然是该去哪就去哪,没什么可挑剔的。勘舆营的待遇比其他队伍要好得多,当官的对士兵也十分爱护,士兵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于他们即将前往的宁夏镇,所有的士兵都只是听说而从来没有去过,在他们的想象中,那里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塞外边关了。好几天时间,营中都能听到一些有点文化的士兵在朗诵什么“塞下秋来风景异”或者“可怜无定河边骨”之类的诗句,听得人颇有一些热血沸腾的意思。
整个勘舆营中,唯一去过宁夏镇的,是老兵徐光祖。听说兵部要调勘舆营去宁夏,徐光祖眉头微微皱起,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徐叔,你真的在宁夏卫打过仗?”苏昊随意地问道。对于宁夏这个地方,这一世的苏昊自然是没有去过的,但前一世的苏昊却是十分熟悉,当然,他熟悉的也只是几百年后的宁夏,现在的宁夏只是一个卫所,几乎没有居民。
“那还有假,当年老儿我在宁夏卫和鞑靼人血战过三天三夜。”徐光祖自豪地说道。
“那个地方很危险吗?”苏昊又问道。
徐光祖摇摇头,道:“那个地方,主要就是怕鞑靼人进犯。不过,这些年,鞑靼人也归顺了朝廷,倒是没听说有什么战事。偶尔有一些鞑靼人闯进来抢点吃的,也不会和守军直接冲突,所以应该是没什么危险。”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有什么想法?”苏昊说道。
“你还成了精了!”徐光祖斥道,“你凭什么说老儿我有什么想法?”
苏昊笑道:“徐叔,你就休瞒我了,你平时眉毛是直的,心里有事的时候,眉毛就是弯的,我还能看不出吗?”
“我现在眉毛是弯的吗?”徐光祖赶紧掩饰,拼命地舒展着额头上的肌肉,想把眉毛抻直。等他看到苏昊脸上那揶揄的笑容时,才知道自己又上了苏昊的当,哪有什么眉毛直与弯的区别,苏昊分明就是在诈自己嘛。
“我只是觉得,兵部这个安排,有些奇怪。”徐光祖解释道,其实,即使苏昊不这样诈他,他也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和苏昊交流一下的。
“有何奇怪?”苏昊问道,他不懂军事上的事情,自然不如徐光祖想得透彻。
徐光祖道:“你想想看,大明九边,那个地方最重要?”
苏昊想了想,说道:“应当是蓟镇吧,还有宣大,这都是京师的门户,最为重要。”
“如果你是王一鹗,手里有一支会画地图的队伍,应当先画哪个地方的地图?”徐光祖问道。
苏昊道:“当然是先画最重要的地方,谁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呢?”
“这就对了,可是陈道带来的命令,却是让咱们先去宁夏镇,这不是奇怪吗?”徐光祖道。
徐光祖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苏昊就明白徐光祖的意思了。陈道给他的解释,是说从西向东画,所以先去宁夏镇。但军事上的安排,是不会这样随心所欲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战争,对于兵部来说,如果要确定绘制地图的优先级,无论如何也是应当先选北京周围的边镇,然后再向外延伸。如今兵部要求勘舆营先去宁夏,这就有些反常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个道理,徐光祖明白,苏昊也是明白的。
“你是说,宁夏那边可能有事?”苏昊问道。
徐光祖点点头道:“陈道专门跑到汝宁来传令,很显然是要陪着我们一起去宁夏,这就说明宁夏那边肯定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可不能傻乎乎地让人卖了还不知道,必须要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我总不能抗命不遵吧?”苏昊道。
徐光祖道:“谁让你抗命了?宁夏如果真的有事,咱们作为当兵的,冲锋陷阵也是义不容辞的事情。我是说,我们要做好应付各种事态的准备。”
“我明白了。”苏昊点头道,“既然是去边镇,我们必须做好打仗的准备。说不定兵部得到了什么情报,怀疑鞑靼人要对我边境不利。我马上写一封书信回北京,让徐光启他们速运一批枪械、火炮过去,如果到时候真的要打仗了,咱们手上有得力的火器,就不会被动了。”
“老夫正是此意。”徐光祖说道。
苏昊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也尝试着去向陈道求证。陈道对此只是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苏昊在说什么,气得苏昊牙痒痒的,真想找个机会好好地坑陈道一次。不过,有一件事的确让徐光祖说准了,那就是陈道表示,他有意随勘舆营一道去宁夏镇,他的理由自然还是当初骗苏昊去遵义的时候那一套,说什么难得出来玩一次啥的。他越是这样神秘兮兮,苏昊就越相信这其中必有缘由。
夏末时分,勘舆营整顿好兵马,开赴西北边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