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家离开京城后,王译信另立祠堂,祭祀祖先,唯一的儿子王端淳协同妻儿祭拜。
王芷瑶虽是出嫁女,也站在新修的祠堂里,瞧着王译信略显孤单的背影,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此后他们这一支便是京城王氏,同江南王家的关系会越来越远,就算谁犯了谋逆诛九族的大罪,也牵连不到早已分宗的人头上去。
“哥哥同嫂子先回去吧。”
王芷瑶轻声对王端淳说:“哥哥还要准备科举会试呢,一会我同父亲一起回府。”
尹氏拽住王端淳,点头道:“小姑子有身子累不得,最好也尽快回府歇息。”
出了祠堂,王端淳对妻子尹氏说,“妹妹同我一起回去不好吗?”
“公公心里终究意不平,唯有小姑子能宽慰一二。”
“我是父亲长子……却总是躲在妹妹身后,我着实太没用了。”
“小师哥别这么说。”尹氏靠在王端淳怀里,“王家将来始终是要靠你支撑门户的,公公让冠文侯毁劵便是不想再因祖上的是非牵连到你,他对小师哥是看重疼爱的,也指望着小师哥继承公公的志向,作好官,光耀门楣,如此才不负公公今日分宗。小姑子一直在公公身边尽孝,她比小师哥更了解公公,况且她又是个心细,会说话的,有她在,公公心底那点的不甘很快会消散的。”
王端淳略显几分难过,他不是不想亲近王译信,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父子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障碍,他在父亲面前更容易沉默,除了请教学问外,不知该说什么。
“小师哥孝顺公公婆婆的日子还长,小姑子眼下可以住在娘家,等妹夫处理好军务,他们迟早得回永寿侯府去。小姑子生下儿女后,还能总回娘家?为公婆养老送终的人始终是你我。长久的相处,公公同小师哥之间总会有父慈子孝的一日。公公很喜欢睿哥儿,这几日抱着睿哥儿就不肯撒手。”
尹氏看得出,王译信对孙子睿哥儿的喜欢,恨不得把一切都留给孙子。
有睿哥儿在,王译信同王端淳之间会有转机的。
何况王芷瑶也会从旁帮忙说和,在尹氏看来,小师哥仰慕父亲,可因为过去的事情,王端淳不敢过分亲近王译信,心中有话说不出,尤其王端淳连儿子都有了,还能在父亲面前撒娇么?
这一点儿子就不如女儿,王芷瑶便是生了儿女一样敢在王译信面前撒娇耍赖。
王端淳叹息一声,拥着尹氏,“我会努力奋进的。”
岳父和父亲为他科举会试的安排,他怎会不知道?也因此他必须要得考出好名次才行。
不是有妻儿在身边,他能整夜的苦读,出京跟随尹氏的外祖父做学问,王端淳眼界是开阔了,可也越发的勤勉,以前他是读死书,全靠死记硬背,如今他理解书中的道理,恨不得把以前死记硬背的内容再通读一遍,真正掌握住学识,报效朝廷。
尹氏再劝都没用,只能给王端淳准备补品,严防他用功太过,伤了身子。
“尽力就好,外祖父也叮嘱过小师哥,放下包袱,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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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我不遗憾。”王译信背对着王芷瑶,盯着祠堂上供奉的陌生人的灵位,因为他是过继出去的,他亲生父母享受不到香火,更享受不到子孙带来的荣耀。
王译信如今为世袭侯爵,朝廷一品重臣,按照朝廷礼制,他的母亲被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父亲也被恩封了爵位。
这些王译信都可以接受,毕竟他对至亲兄弟失望,如果文氏有了诰命,王家还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其实……后来逼我的人,是兄弟,而不是他们。”
“还说不遗憾?”
王芷瑶站在王译信身边,侧头看着他冷峻的面容,“我晓得您最在意的不是认陌生人做父母,被祖父过继出去,您无法释怀得是冠文侯丹书铁券被陛下毁了,还是您亲自请旨……若说对冠文侯这个爵位付出最大的人,除了一头撞死的末代皇帝帝师外,就是您了。”
不是为了保住爵位,王译信绝不会娶蒋氏为妻。
更不会有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儿,前世今生,他一直都在被冠文侯爵位困着。
“我不是……”
王译信声音呜咽,慢慢合眼不愿让瑶儿看到自己眼底的不甘,王芷瑶挽住他的胳膊,轻轻的拍了拍,“您并没有亏欠祖上,爹,您现在是文武侯,凭着自己的本事得来的爵位不是更安心么?冠文侯爵位始终关系到前朝,受人非议。有您在,有哥哥在,王家未必不能再现四世三公啊,皇上不是打算立十皇子为太子吗?”
“您有可能会成为帝师哦。”
虽然王芷瑶真心觉得王家人就不适合做老师,可此时当然宽慰王译信最重要。
“皇上册小皇子就是想亲自抚养,就算有帝师,也不会是我。”
王译信慢慢的勾起嘴角,“这话你该同阿泽去说,皇上想培养怎样的继承人,也只有阿泽才能明白。我不适合做老师,容易误人子弟。”
“那我儿子将来可不给你带了。”
“不行。”
王译信忙解释,“你和淳哥儿的儿女都得交给我,瑶儿,我保证……保证会把他们教好,我……想亲手教他们读书练字,教他们琴棋书画。”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祈求,黑瞳中的渴望,哀求更是让王芷瑶心里不是滋味。
“我……我已经走出来了,您何必再还困着自己?”
“我在等。”
王译信自嘲的笑笑,“瑶儿,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听到你真心的说一句……你不怪我,不恨我,此生以做我女儿为荣。”
这话王芷瑶此时说不出口,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王芷瑶,她对王译信是满意的,可王芷瑶呢?谁也说不好。
“我不勉强你。”
王译信转身向外走,听见身后一句很轻的话语很朦胧的话语:“王芷瑶是孝顺你的。”
“其实下辈子,我最该绝嗣,无儿无女。”
“爹……”
“回家。”
“嗯。”
王译信扶着她上了马车,感慨般的说道:“珍惜眼前,总好过悲伤过去。瑶儿,你晓得陛下在做什么?”
王芷瑶摇头,王译信靠着马车壁大笑,“躲大臣,咱们的皇上紧闭宫门,不见任何人,折子也不批,政务也不过问,不按他的心思册十皇子,他皇上都不做了,愁得尹首辅头发都快被他自己揪光了,史书上任性的帝王也不是没有记载过,可像陛下这般固执,耍脾气,闹别扭的皇帝太罕见。”
那是这个时空的人没经历过明朝,明朝历史上的奇葩皇帝绝不比乾元帝差。
不过,单论精明能力来说,乾元帝也比明朝奇葩皇帝强。
“皇上就是不见大臣,国朝也乱不了,如今着急是朝臣,最后退步的也只能是朝臣。”
没有乾元帝的玉印,他们连国政都处理不了,乾元帝兵权在手,文臣和皇子也没能力逼宫,最近几日顾天泽一直在京城和军营来回奔波,还不是做给朝臣们看的?
“我看朝臣挺不了多久。”王译信笑道:“不过,我真没想到皇上会用耍赖的法子逼朝臣退步。”
“您原先以为陛下会怎样?”
“顺昌逆亡。”
王译信缓缓的说道:“陛下已经仁慈多了,换做以前不遵圣旨的人都活不下。他们最该感激的人是阿泽……”
“可惜三少做了好事,也没人知道。”
王芷瑶最恼恨这一点,托着下巴想,怎么把顾天泽劝谏乾元帝网开一面,用怀柔手段册太子的时候宣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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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十分,暮色朦胧,因举子入京备考,各处会馆时不时传来读书声或是辩驳经史子集的争论。
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王端瀚挣扎的低吼,“我不干,我绝不在他面前丢人。”
“你连王端淳都不敢见,还想让主子相信你?实话跟你说,主子用你,只是想让你把王端淳拉下水。”
“他身边有顾三少的人。”
“顾天泽?!呵呵,他最近忙得很,没空理会王端淳。”
“你敢算计顾三少?”
王端瀚结结巴巴的探听消息,“主子对他有安排?”
“你问这事作甚?”来人怀疑的打量王端瀚,“还是你对主子不忠,想给顾三少送信?你可别忘了,是谁害得你,是谁把王家赶出京城去的,王家人连宅邸都变卖了,不是主子,你现在连个窝都没有,王译信给你的银子在京城可过不上好日子。”
王端瀚愤恨的说道:“我恨不得王译信和顾天泽死无葬身之地,我好不容易从王家脱身,偷跑出来留在京城,此番乡试无论如何也要高中。”
“就是说嘛,王端淳才学不如你,凭什么欺负到你头上。”
“上次我妹妹害过他一次,我怕我再在科举上做手脚,他不会再上当。”
“你尽管去就是,等你和他搭上线,主子自然有安排。”
“……好吧。”
王端瀚勉勉强强的点头,“待会,你打我的时候轻一点,别太重了。”
“别磨叽了,王端淳出来了。”
王端瀚被推搡到地上,跟过来凶神恶煞的人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刚从会友出门的王端淳愣住了,看清楚哀嚎的人,大叫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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