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各地城隍座下的鬼差都到了山谷中,林麒也不客气,照着先前的规矩来,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林麒这法子公平,倒也没谁出来闹腾,于是乎山谷中鬼差成群,整rì里大呼小叫,解下一条完好红绳就蹦跳起来欢呼,折了的就坐地大哭,好好一个清幽的山谷变得鬼哭狼嚎,那团乱麻也似的红绳,竟然就慢慢小了下去,怕是用不了十天半月的,也就差不多全解开了。
眼见这事就算办妥当了,林麒不免有些得意,无相却看出了端倪,对林麒道:“月老不是说红绳都是有数的吗?若真是如此,不管是完好的,还是折了的,都记录在册,鬼差都取走了,咱们还剩下些个什么?”
林麒心中咯噔一下,怎地就忘记了这岔,无相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红绳是有数的,如此多个小鬼你来我往,最后怕是连折掉的红绳都剩不下半根,林麒看得清楚,不管小鬼解开的是好绳子,还是半截的,都小心收拾起来,没有一个乱扔的,说明折了的也管用,想必是知道绳子有数,这才小心谨慎。
林麒有些烦恼,总不能将这些个鬼差赶出去,解下两三根再放进来,如此做岂不是掩耳盗铃?到那时谁家绳子短缺了的,必然会找到自己头上,这种事万万不能干,林麒想了又想,老李还没到,暗中传话给老李,让他扮作鬼差的模样,也来解红绳,也不多要,解下来三根就成。
到了晚上,老李扮作鬼差来了,剩下的三百草头神,林麒让他们护住一百多亩的情丝草,自己又跑去方家瞧了瞧,方子墨仍是倔强强撑了,没有半点服软的势头。
老李也当真争气,扮作鬼差,竟然没被发现,排了几天,解开三条完整的红绳,林麒大喜,将个红绳小心贴身藏了,过了有半个多月,那一大团乱麻也似的红绳最终被各地来的鬼差解开,不管是好的,缺的,对了对,数目不差,心满意足的走了,剩下三个怎么也对不上账,每家缺了一根,苦苦哀求林麒想办法。
林麒瞪着眼珠子骂:“都滚蛋,红绳就这么多,你们也不是没看见,缠着我干什么?是你们没小心看着,定然是被别家偷了几根,要找找他们去,找我做什么了?不服就等月老回来,来来……我这还有点活!”
鬼差办事都有时限,比不得人间胥吏,到月老这耽误了些时rì,也是事出有因,但事情总算是办好了,说明了耽误的原委,顶多挨顿骂,何况有许多地方已经错过了系红绳的时辰,若是错过多了,也是自己的责任,那里有时间在这等月老,何况还要帮林麒苦工一样的干活,三个小鬼也没了办法,各自少了一根就少了一根吧,只能是回去想办法,哭哭啼啼的走了。
各地鬼差一走,月老就回来了,见到林麒讪讪而笑,林麒笑着问道:“老人家,出门回来了?时机把握得相当令人佩服,那些个鬼差前脚走,后脚你老人家就回来了,你是怎地算的?也教教我!”
月老笑道:“你这小子怎地拿话挤兑人,你怀中那三根……我就不说什么了,事情是你干的最后成就什么样的姻缘,跟我老头子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林麒哼哼道:“若不是我还有些机智,岂不就左右为难,老人家你这事做得可是有些不地道,找我顶缸,也不说个清楚?”
月老道:“事情办的不错,小伙子是个能干事的,我老人家也不白让你费了这番力气。”说着指了指院子中的那颗挂满红豆的树道:“看见树上的红豆了吗?你扎完草人,每个草人用此红豆做眼,白rì出行,可就再也不用怕阳光了。”
林麒惊喜道:“当真?”
月老道:“自然是真,红豆乃是相思之物,相思,大树也,其材理坚强,邪斫之则有文,亦可作器。其实赤如珊瑚,历年不变。东冶有之。更何况是我院子中的红豆,不是那普通之物,堵住眼窍,不受阳火侵袭。”
林麒大喜,他手下三百草头神,其实就是鬼物依附草人之上,白rì里阳气充足,道行就大打折扣,若真如月老所说,不在畏惧白rì里的阳气,岂不是厉害上许多,林麒急忙道谢,月老笑道:“小伙子,要知道有事吃亏就是**,你年纪还轻,rì后经历多了,也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林麒点头,暗道:“这话倒也没说错了,若不是自己管闲事,那里会多出支后羿shèrì用的羽箭来,若是自己不耐烦,带着红绳离开山谷,那里会知道月老的红豆有如此妙用,想了想,这一趟虽说坎坷了些,收获倒也颇为丰盛。
接下来的rì子就是守护这百十多亩地的情丝草,老李带着三百个草头神分作三班,rì夜守护不停,每rì里除草,抓虫,这些个情丝草委实娇嫩的让人烦恼,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蛇虫鼠蚁,就变得蔫吧,若是肥料不够,雨水不足,眼瞧着就能枯萎下去,正如人世间的情爱,总是需要悉心呵护,稍有别扭,就变得脆弱。
林麒不敢大意了,一路走来,三百六十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好在有河伯暗中相助,有三百草头神守护,用心之下,rì子一天天过去,也就到了秋季成熟季节,眼见着百十亩地的相思草结出果实,爆出鲜红的棉絮,一眼望去犹如鲜红的花朵,布满了整个小山谷,这时月老又出现了,带着六百颗红豆,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月老挎了个小竹篮,放下红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只是绕着百十亩地走了一圈,所有的棉絮就都被他收走,剩下光秃秃的草埂,连颗种子都没留下,林麒是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月老吝啬成了这个模样。
月老收了棉絮,神神秘秘的就进了自己的祠堂,大门一关,在不出来,对林麒不闻不问,林麒也是无奈,心中有些别扭,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怎地做事就如此决绝?
既然红豆草埂都有了,也不需要月老做什么,那就各忙各的吧,林麒将所有的草埂收起来,放在阳光下晾晒,直到绿绿的草梗晒成金黄颜sè,这才扎起草人。
说起来也是奇怪,百十亩地的草梗,堆积起来跟座小山一样,但阳光下一晒这些草梗就会变得又细又小,而且不像普通的麦秆晒晒就干,这些个草儿,竟然一直晒到了来年chūn天,才算是全部晒好,恰好够扎三百个草人的,山谷之中,除了月老,活人就两个,在老李的指点下,林麒和无相白天黑夜的扎草人,忙活了十来天才将三百个草人扎好,远远望去一片金黄。林麒又将六百颗红豆,塞进每个草人眼中,所有的草人立刻就变得不一样起来,灵气盎然,整齐排列,仿佛一声呼唤就要活过来,全然不似先前那般死气沉沉,无相赞叹道:“古人说画龙点睛,龙有灵xìng,这些个草人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世间事,委实奇妙。”
林麒也是胸怀舒畅,眼见草人成型,可就再也不怕陈友谅的水猴子了,呵呵笑道:“让老李他们附身上去,咱们去练练兵,看看到底如何,是不是真如钟馗所说那样,遇水成鱼,见火不燃。”
情丝草乃是异草,天下间仅有月老这一处有,老李和三百草头神**鬼道,又是长依附在草人身上的,都能感觉的出情丝草编造的草人与往rì麦秆编造的大有不同,各个拜谢了林麒,一个个隐入草人之中。
孤魂野鬼融入草人之后,竟然发出阵阵似骨骼脆响一般的声音来,三百个草人不停怪异扭动,咔咔咔……之声不绝于耳。林麒大惊,以为那里不对,刚要开口询问,就见所有的草人猛然一顿,他三百个鬼徒弟附身的草人骤然变了个模样,似乎就有血肉生长了出来,不在是死物,像是长出了骨骼血肉,变得**,月光下竟然都有了影子,一双鲜红的眼睛转动之下,真如活人一样。
“师傅,我从未感觉如此舒适,像是重活了一回。”这是老李的话语,林麒去瞧,隐隐的竟然就是他生前见到过的样子,情丝草如此神异,林麒也是没有想到,这些草头神,只要穿上衣衫,戴上草笠,就跟活人无异。
林麒心中也是欢喜,但还是装出一副师傅的样子来,沉声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咱们来试一试,是不是真的水火不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捏了个火决,朝当先老李弹去,一朵幽蓝火焰激shè到老李身上,啪!的一声轻响,在老李身上跳了两跳,跌落到地上,竟然半点火花也未燃起。
林麒这道符,请的可是三味真火,不是普通的凡间之火,连三味真火都无法烧了草头神,凡间之火更加的不要想,林麒大喜,带着三百草头神,向着谷外而去,大声道:“去黄河里,每人给我抓条鱼来,我要看看涛涛河水能不能奈何得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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