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贫僧在这,贫僧将信送到衙门,亲手交给了钱二德。”无相见了这人,高声呼叫。
此人就是刘伯温?林麒仔细打量了一下,相貌虽然清湛,却也非奇人异士,更没有元朝官员身上的贪懒之气,脸有倦容,眼袋沉重,看上去更像是书院中不得志的教书夫子,却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马面说的相卜之术天下无双?
众人见他来了,立刻就安静下来,只有那汉子哼的一声扭过头去,刘伯温朝大家拱手道:“前rì我托禅师为大家送信,必定有人前来相助,我向大家保证,此地之事不了解,我刘伯温绝不先走,大晚上的就不要围在这里,都散了吧。”
刘伯温是青田的大才子,又是做过官的人,这在山村人家眼里,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百八十年的也就出来这么一位,那可是跟县太爷都能搭得上话的人物,威望自然高,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有人道:“刘先生都说话了,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散了吧,散了吧……”还有人道:“旁人的话不信,刘先生的话绝对假不了……”
吵吵嚷嚷的也就散了,倒是有几个小娘,眼见林麒和无相俊秀,颇有些舍不得,跟着家中父母回走,却总是扭回头来,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停留,无相看也不看这些小娘一眼,道:“刘伯温,你可是说好了供养我一个月的,快快回去,也好吃饭。”
刘伯温笑道:“少不了大师的斋饭。”然后看向林麒,拱手问道:“这位是?”林麒也拱手道:“在下林麒,有人说你相卜之术天下无双,我是找你来算一个人的去处。”
刘伯温叹息道:“天下无双不敢当,但我却算得今rì必有异人到此,刘家村的事想要解决,全都落在这人身上,可不就见到了阁下,且与我回家去坐……”说着引二人回转,林麒跟在他身后,走了段,到了村子边缘,一处空旷之地,才见到一处老宅。
刘家老宅四面环山,中成小盘谷。背靠五座高峰,称五峰仙。中峰为南田最高峰,水口关拦紧锁,藏风聚气,祖上前五代均住此,真是个风水宝地,刘家祖屋五开间,为黛瓦木柱和黑白相间砖墙构成的平房,如今却有些落败,墙基、门板已苔迹斑斑,屋前小池塘也已淤积成低陷地面,院落杂草丛生,一派荒凉,一如这冬令山野般冷清萧寂。只有房前小亭上,灰白的木质美人靠,似乎还可轻轻靠一靠。
进了正堂,便见正中挂了一副猛虎下山图,也不知是何年代,看上去有些陈旧,画中猛虎虽由几条简洁的线条构成,却紧紧贴合画名中的一个“猛”,尽显猛虎的王者气势。
图的中心虎,额头正中一个“王”,透出老虎的凛凛王者之气,怒瞪的圆目,挥舞的利爪,近乎直立的身躯,大张的血盆大口,仿佛画中虎就要破纸而出,朝目标直扑而来,令见者油然而生一股惧意,画中虎与周围景物浑然一体,画这幅画的必定是个丹青妙手。而且这幅图灵气盎然,是镇家宅的宝物。有此图在一般的邪祟恶鬼,都靠近不得。
猛虎下山图,并不是随便挂的,猛虎上山可以挂,下山图不是寻常百姓可以顶的主镇得住的。下山图适合于官宦之家与衙门。这样的图如挂在平常百姓家轻则常年疾病缠身重则意外伤病肝肺病,经常破财年年因材紧张而发生不祥。
进了门,无相就嚷嚷道:“还有没有饭了?一来一去的两rì,就吃了点果子,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肚中所剩无几,若是还有饭食,先拿来与贫僧吃个饱,可好?”
刘伯温哪能说不好,急忙吩咐老仆去准备饭食,此处乃是老宅,家中只剩下他和老仆,自打归隐之后,就在此读书,写字,钻研典籍。虽说是粗茶淡饭,却也自得其乐。
刘伯温引二人在正堂坐下,忙碌着泡茶,趁这功夫,林麒问道:“先生可否为在下起卦?算一算我要找的人现在何处?”
刘伯温摇摇头道:“本人修习的是梅花易数,不用起卦,要来问未卜之事,只看他来的时辰、方位、年龄,把其中的数理揉起来去算,也就算出来了,我且说说,看看准不准?你所要找之人,不是至亲,该是亲朋师友一类,且年纪不大,与你差不多少,xìng情鲁莽,几年前与你失散,渺无音讯,你已寻他多时,纵有神鬼相助,仍无半点头绪,不知说的可对。”
林麒很是惊讶,自己并未说什么,刘伯温也未起卦,只是看到自己,就能知道这么多,当真是神乎其神,忍不住问道:“敢问先生,我那朋友现在何处?”
刘伯温叹息道:“我知道你不是个凡人,是有本事的,我麻烦缠身,若是你能帮我解决了这些麻烦,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虽说此举有些无赖,如今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林麒笑道:“先生倒也磊落,就是不知先生惹上了什么麻烦事?我人小力弱,怎地就知道我能替你解决了?”
刘伯温笑道:“不必自谦,林小兄,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目光清澈,身躯笔直,脸sè苍白也是因为有奇遇才会如此,不瞒你说,你乃是这天地间的一个异数,几百年的兴衰都因你而动,你不过是身在局中不知道罢了,有你相助,我这一劫,必定是遇难成祥,有惊无险。否则我也不会留在此地不走。”
林麒道:“先生倒是看得起我。”
刘伯温道:“卦象,天象,皆是如此,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说到这里,林麒本想继续追问,到底是何事,无相却再也忍耐不住道:“这饭,怎地还没好?咦,好像是有些味道传进来了,好香,好香,以往真不知道五谷,竟然就这么个香法……”
林麒和刘伯温相视一笑,刘伯温道:“还是等吃过饭再说吧。”
林麒道:“也好。”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砰砰!敲门声音,本来这也稀松平常,刘伯温却脸sè猛然一变,哧溜一下躲到林麒身后,全身瑟瑟发抖,那里还有刚才从容儒雅的模样,林麒也觉得奇怪,刘伯温这人落落大方,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敲门的声音都能吓成这样?刘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麒被刘伯温感染,也是暗中jǐng惕,抽出量天尺握在手中,无相却是恍若未决,好奇道:“有人敲门,怎地不去看看?让人这般等待,岂不是很失礼?”说着话走了出去,林麒知道他是个迂腐的,生怕他出事,急忙上前挡在他身前道:“我来开门。”
无相咦的一声道:“刚才动也不动,现在又急着开门,真是奇哉怪也!”
林麒也不理他,打开门,却见门外是一些村民,手中提留着一些腊肉,蘑菇,大饼……之类的吃食,见他开门都陪着笑道:“俺们知道刘先生家来的客人,怕吃的不够,就送些来……”进了院子,将东西放下,依依不舍离开,临走之际还对林麒道:“若是有什么事,公子和禅师多照拂小人一二,小的家就在村东头,第二家……”
几乎人人手里都拎着东西,几乎人人走时都这么说,林麒沉默点头,待人都走了,才听身后刘伯温叹息道:“村民善良,却又胆小,这么做,也是希望出了事,你们能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多照顾一下。”
林麒道:“此地倒是民风质朴。”
刘伯温苦笑道:“这里群山环绕,也算富饶,村中老少也算富足,但未经历过外面的风雨,质朴是质朴,就是胆子小了,若不是因为胆子太小,也不会惹出这麻烦事来。”
这时饭菜已经做好端了上来,无相迫不及待的上桌,刘伯温让老仆人招待前来的村民,带着林麒回到正堂,就见无相双目放光,口水直咽,却并未动筷,想必是等二人回来,林麒见他这样子,也赞叹是个有规矩的。
刘伯温对无相客气道:“禅师辛苦走这一遭,若是饿坏了,可是我的罪过,来,动筷子!”无相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念了一段**,这才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看他这吃相,直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全然不顾旁人,低头狠吃。
如此一来,林麒和刘伯温不受他打扰,这才有空说话,林麒夹了两口菜,放下不动,刘伯温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下,叹息道:“本来是一桩喜事,却不料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事情虽不是因为而起,却与我也有大关系,我便从头说起吧,我们这村子有一户人家,也姓刘,说起来还是我本家远房亲戚,村里人都叫他刘老三,做的是玉器行当,他是个jīng明能干的,攒下了不小的家业,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叫做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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