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爷,他们是找二老爷爷的!”刚才还给王子君摇头的小男孩,突然大声的对那老人说道。
“好啊,你们这帮家伙欺负人还真上瘾了,我告诉你们,今天这里谁也别想走,老子大不了给你们一命抵一命就是了!”刚刚退了两步的年轻汉子,这时候又蹦了过来,说话之间就要朝着王子君冲过来。
不过,还没有等他挨到王子君的身边,就被早有准备的蔡辰斌抓住胳膊猛的一甩,年轻的小伙子虽然浑身是劲,但是和蔡辰斌这种在部队里训练有素的人相比,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因此,一个趔趄没站稳,就被蔡辰斌给摁倒在了地上。
王子君看着小伙子的反应,知道这之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当下赶紧给那老人解释道:“老人家,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爷爷和杜午诚是战友,我是专门来看他老人家的。”
正准备一拥而上的众人,听到王子君这么一喊,一下子愣住了。众人的目光,都朝着那老人看了过来。
“嗯?你是说,你爷爷是我二叔的战友?”那老人带着一丝怀疑的朝着王子君问道。
“对,我爷爷说他的战友就住在这杜家口,叫杜午诚。”王子君看着老人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看着王子君真诚的面孔,那老人这才放下心来,歉意的对王子君看了一眼,这才不好意思道:“你看,村里出了点事儿,把你们当成……,嗨!误会啦……”
王子君看着难为情的老人,轻轻一笑道:“没事儿,也怪我们没说清楚嘛,辰斌。赶紧把人给放开!”王子君一边说话,一边拿出打火机。恭恭敬敬地给老人将烟点上。
吸着王子君的烟,看着被放开的小伙子,老人家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农村人很朴实,人家来找战友,那就相当于来咱这儿走亲戚,这一来就给人家弄了个闭门羹,还真是说不过去。心中越是这么想,越觉得愧疚。他将烟卷往手里面一夹道:“小伙子,不怨俺村里人xìng子急,而是因为俺二叔家前几天出了点事情,就怕一帮混子过来找事啊。”
说到混子找事的时候,老者的脸上lù出了一丝担忧。
王子君并不了解出了什么事情,不好接口,那老者又道了个歉之后。就对王子君道:“小伙子。我二叔家就在这边,跟我来吧。”
在凹凸不平的村间小路上走了二百多米,王子君就被带到了一处显得破旧的院落之中。用木头做的大门,全是历史的沧桑,在推开门子的时候,那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门子不堪岁月的重负一般。
“谁呀”,里面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女子声音不是很高,但是听上去却很清脆。
“二丫头。是我,来客人了!”那三叔冲着门里边说道。
片刻之后,一个梳着大辫子,脸有点黑,但是身材却很高挑的女孩子出现在王子君的面前。一看进来了几个陌生人,先是一呆,随即羞涩的笑了笑。
“三叔。有什么事吗?”女孩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是有些彷徨。
“二丫头,你爷爷在家吗?他老战友派人找他来啦!”说话之间,朝着王子君等人一指。
听说是爷爷的老战友找爷爷,那女孩子神情随即放松下来。朝王子君好奇的打量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
“爷爷在家呢。我这就去叫他!”那女孩子羞涩的跑开了。
“谁找我啊!”伴随着洪亮的声音,一个看上去七十多岁,身板却很硬朗的老人从屋里走出来了。尽管穿的是最普通的农家衣服,但是举手投足,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来一丝军人的风范。
这种风范,王子君在自家爷爷的身上感受过,在刘老爷子的身上也感受过,在莫家老爷子的身上更加的感受过。看着这老人,王子君觉得心里有一种本能的亲近。
“您就是杜爷爷吧?我爷爷是王正旗。”王子君看着走出的老人,快步的迎上去道。
老人先是一愣,随即就带着一丝惊讶的道:“你是老连长的孙子?哈哈哈,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记得我上一次见老连长的时候,他的大小子才上小学啊。”
王子君一阵暴汗,老爹才上小学,那不用说绝对是没有自己了,不过他从心里还是为能够找到这位老爷子而感到高兴,不管怎么说,老爷子能见到当年的战友,一定会欣喜不已的。
“对了,你是老连长家老大家的孩子还是老二家的?”老人伸出一双枯瘦的手,一把抓住王子君,大笑着问道。
“我爸是老大。”这个时候,王子君也没机会再介绍江省的王秘书长了,干脆用一个老大的名号把老爹给代替了。
“哈哈哈,你爹年龄也该五十了,我早就说了,有机会去看看老连长,自从老连长换了防区之后,咋着就联系不上了啊,这几年,老连长他身体还好吧?”杜午诚说到这里,眼里已是泪花闪闪了。
王子君对于老人之间的真诚唏嘘不已,赶紧说道:“我爷爷身体好着哪,他也很想您哪,还说让我接您到家里住几天呢!”
“那就好,那就好哇!”杜午诚像是放下心来,擦了擦眼眶,就对身后吩咐道:“二丫头,去搬张桌子弄点水,对了,等一会再去弄点酒。”
“好咧爷爷。”那二丫头听到弄酒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sè,只是一闪就消失了。
“杜爷爷,酒就不用再弄了,我临来之前,爷爷说您老喜欢喝两口,这不,专门嘱咐我带了点江省特产的白酒,说您一看见酒啊,就想起你们当年的日子了!”
这几句话,又把老人说得泪花闪闪了。那被称为三叔的人也呵呵笑道:“二叔,我那儿还有一只风干的兔子。正好当下酒菜,拿来待客吧。”
就在说话之时。二丫头已经麻利的搬来了一张木头小桌子,这桌子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桌子上放了一张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老茶壶,看上去也是年代久远了。
不过,对农村很是了解的王子君却知道,这茶壶茶杯可能是杜老爷子家里最为上等的待客茶具了,一般情况下,农村人喝水都是用碗的。除非过年的时候才会把茶杯茶壶拿出来。
“娃啊,忘了问你咋着称呼了?”杜老爷子在那三叔倒茶的当口,笑眯眯的问王子君。
“爷爷,叫我子君就行了。”王子君说话之间,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不好意思的抹抹嘴道:“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真是有点渴了。”
茶是茶叶末。以往的时候连蔡辰斌也不碰这种茶。此时看着王市长眉头不舒不皱的把一杯茶水喝下去,而且喝得有滋有味,心里对王市长越发的佩服了,这人哪,就得有几分这样的本事,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二丫头在倒茶之后,就有点担心的看着王子君,在看到王子君将杯中的茶水喝下去之后,眼睛里的担心才消失了。
在杜老爷子问候了一番老爷子的身体之后。王子君拿出手机拨通了爷爷的电话,电话那头,老爷子正好在家,听了王子君的汇报之后,也是jī动万分。
杜老爷子哪里见过手机?在王子君的帮助下,听着王老爷子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有点哽咽却掷地有声道:“老连长。一排二班班长杜午诚向您报到!”
王子君拿着电话,听着电话里两个老人一问一答,心里感慨万千。多年没有见的战友,情谊竟是这般的弥笃弥深,真是难得呀。
而就在王子君感叹不已的时候。那三叔和二丫头都好奇的盯着王子君的手机看,这种用来说话的小方块。真是太神奇了。
“老连长,俺过两天一定找您报到。”jī动的杜老爷子在结束了通话之后,还对着电话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子君娃啊,今天晚上不要走了,陪着我好好喝点,老连长身体不错,这就好哇!”有点语无伦次的杜老爷子,在放下电话之后,朝着王子君jī动地说道。
“好,我陪杜爷爷好好喝几盅!”王子君一边扶着杜老爷子,一边笑着道。
那二丫头看着杜老爷子高兴地模样,脸上也lù出了笑容,但是一丝丝的担忧之sè,却是依旧在她的脸上不时的闪烁着。
“爹,您回来了。”就在王子君的老爷子说话的当口,房门再次被推开了。一个看上去有五十岁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来得急匆匆的,看到老爷子正跟王子君聊得高兴,一下子愣住了。
“爹,你没有买到……”二丫头看着爹爹空空如也的双手,有些着急的问道。
不过还没有把话说完,这二丫头就像猛的想起了什么一般,赶紧闭嘴不言了。杜老爷子已经冲他招手道:“定国,你过来见见,这是你王伯伯家的大孙子,就是王光荣家的娃娃。”
这杜定国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有点讷讷的道:“光荣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看着杜定国脸上岁月的痕迹,王子君有些伤感,从杜定国对老爹的称呼上看,小时候,他们肯定是有过一些交往的,只不过,岁月变迁,如今年老爹已经是江省之中高居官位的秘书长了,而这位杜定国虽然和老爹年龄相仿,但是光看容貌却比自家老爹苍老了许多,而且看这一家人的表情,像是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正当王子君打算问一问,如果是力所能及的有心帮一帮他们的时候,家门再次被推开了。不过这一次走进来的却是三个男人。这三个人的打扮和村里人明显不同,从领头的男人腰间里别着的传呼机来看,就足可以断定这人的身份,应该是干部了。
看到来人,杜定国和二丫头以及那位三叔的脸sè就变得不好看,只有杜老爷子的神sè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李干部,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快喝水。”那三叔在沉吟了瞬间之后,就朝着三个人之中走在最后面,穿着一个白sè背心和绿sè长kù的人迎上去热情的说道。
那人也是三十多岁。头发梳的很是滑顺,对三叔的热情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就指着走在最前面,腰里面别着传呼机的人一指道:“老杜,今天何乡长亲自跑到你们村里来,你们可真够能折腾的啊!”
杜三叔搓了搓手,朝杜定国等人看了一眼,又赶忙朝着那何乡长迎上去道:“何乡长,您要来也不吩咐一声,也好让俺有所准备啊。乡长,您快坐下来喝点水!”
说话之间,他就拉了一个小板凳朝着桌子旁边一放,请何乡长入座。
“这板凳也让我们乡长坐,年轻人,你站一站,跟我们领导换换位置。”刚才说话的李干部说话间。朝着坐在小椅子上的王子君一指道。
正站在王子君身边的蔡辰斌脸sè就是一冷。他刚要说话,却被王子君一把拉住了。
“小李,怎么说话的,要有礼貌。”那何乡长朝包村的李干部说了一句,就朝着王子君笑道:“这位小兄弟贵姓啊,我看你不是杜家口的人吧?”
“免贵姓王,我是到这里来走亲戚的。”王子君朝着杜午诚一指,淡淡的笑着道。
那何乡长自忖当官多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一看坐在这小椅子上的年轻人。虽然面相有点nèn,却是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单单冲着这一点,此人就不是乡间村人。何乡长心中有些忐忑,就想mō清王子君的底细。
走亲戚的,看这年轻人衣着打扮都是质地上乘,应该是有些来头的。想到这里。何乡长嘿嘿一笑,温声道:“听老弟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江市的。”王子君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江市可是个好地方啊!”
听说是江市的,这何乡长立马把心给放下了大半。看着神sè平静喝着枯黄sè茶叶水的王子君。心说这穷人也有几门富亲戚,看来。此人应该是被杜家叫来帮忙的。不过,人多又怎么样?难不成他从江市来,就能把自己地盘上的事给搅和了?想到这里,何乡长自信的一笑,朝杜老爷子一家看了过去。
“大爷啊,近年来,咱乐晖县对退伍军人这一块管理比较混乱,以致于不少人钻了政策的空子。甚至还出现了冒领国家补助的事情。为了进一步做好退伍军人的优抚工作,真正让那些为国家出力流汗的功臣体会到党和政府没有忘记他们,县委县政府联合行文,决定对全县领取补助的退伍军人逐一排查mō底,我们这次来呢,是想看看您的证明材料。”
杜定国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因此,听到何乡长的话之后,脸sè就变得有些苍白,他抓住桌上的杯子猛喝了一口,满是茧子的手又攥在了一起。
“你们想看,那我就拿给你们看好了!”和儿子的举动不同,年近八旬的杜老爷子,却显得十分镇静。冲站在自己身旁的二丫头一挥手道:“二丫,去把爷爷箱子里的盒子拿过来。”
二丫头此时紧紧地咬着嘴chún,听到老爷子的吩咐之后,就快步的跑到屋子里,一小会就抱着一个木头小盒子跑了出来,这小盒子不大,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足可见这小盒子在主人心里的地位。
“这就是我的证明。”老爷子拿过小盒子打开,一枚枚亮闪闪的军功章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这些军功章大小不一,静静的躺在一块红布上。
看着这些军功章,那何乡长朝着身旁另一个干部点了点头,那干部伸手拿着军功章看了两眼,又看了看盒子里的其他证明材料,脸上lù出了一丝笑容道:“杜大爷,您老就没有其他的书面证明材料吗?”
“书面证明材料?”老爷子重复了一遍那人的话,疑huò不解道:“那些材料不是已经上交给了县民政局了么?”
“交给县民政局了?大爷,瞧您这记xìng!我可提醒您一声儿,民政局转过来的证明上,可是没有您的名字。您现在要是拿不来证明的话,我告诉您,那您的补助以后就不能再发放了,而且按照冒领补贴的有关政策。还得把这些年冒领的补贴再如数退回来!”
“你胡说什么,我二叔的证明材料。明明是交给县里了!”杜三叔这个时候也急了,他伸着手指指着那说话的年轻干部,不满的质问道。
“老杜,你还是一个干部,怎么能信口雌黄呢,我告诉你,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要乱说。听你的意思,还是咱县民政局搞错了?真是笑话了!没有证据就胡乱指责,会受到法律严惩的!”
法律的严惩,这一句话立刻让杜三叔的气势明显一落千丈。为难的看了杜午诚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难道我这些军功章都是假的么?”杜老爷子气得脸sè都白了。
“我也没说您的军功章都是假的,但是,这也不一定是真的。邻县不是没有出现过假冒军人的例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一堆军功章,比您这还要多,结果一检查,都是从市场上买的!您这东西我不敢妄下结论,这样吧,我拿回来检验一下得了!”那干部说话之间,就朝着军功章拿了过来。
王子君看着这三人一唱一合,不但想否决了杜午诚的退伍军人身份,还想把老爷子的军功章给拿走了。看这帮来人的气势。这军功章一拿走,想要拿回来怕是就难了!这些军功章,王子君大多都见过,那是王老爷子珍藏的,样式和罗老爷子的差不多,他心中明白,这些军功章对于老爷子来说不只是荣誉。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就在王子君准备开口阻止的时候,门再次被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的男子走了进来。这家伙穿了件圆领文化衫,俩胳膊金蛇狂舞似的。很是夸张。他在看到何乡长的时候,先是点头哈腰的打了个招呼。随即就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给何乡长一支,又帮他点着了。
一看这么一个人走进来,杜老爷子的眼睛就迸出了火焰。
二丫头看着那男子,脸sè更是变得苍白,下意识的躲到爷爷后面去了。那杜定国也是神sè紧张的看着来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赖五,丫操的,你怎么才过来呀!”何乡长喝了一口水,语气有些居高临下的说道。
“何乡长,我那个……嘿嘿,您这一声令下,我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只是家里出了点事呀,这才来晚了……”那赖五小心翼翼地来到何乡长的身边,低声的解释道。
“哼,你小子能有什么事啊,八成是串了个寡fù门,欺负了个老实人,刚从麻将桌上下来吧?”李干部朝着赖五一指,哈哈大笑着说道。
经他一指,何乡长和刚才抓向军功章的干部,也都笑了起来。
那赖五像是被戳穿了底细一般,尴尬的一笑道:“没有,何乡长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么老实,哪能干那些缺德事嘛……”
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越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尤其是何乡长,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不停的摆手道:“行了赖五,丫操的,我又没说让赵所长找你,你害怕个逑嘛!”
“嗯,我不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嘛!”赖五就好似一个跳梁小丑,在何乡长面前表演着。
“好了,丫操的,废话少说,现在先办正事。”何乡长又骂了一句丫操的,这骂很简洁,就跟鱼儿在水里吐泡泡似的。“丫操的”长年累月挂在何乡长的嘴上,包村干部骂“丫操的”,街上的地痞混混也是“丫操的”,像是要丫操全世界似的,这赖五当然也不例外。
赖五答应一声,就来到了杜定国的面前,他那贼溜溜的双眼在二丫头丰满的xiōng部贪婪的瞄了几眼,这才道:“老丈人,啊,不是,那是老杜,那个你家二丫头太好了,我配不上,嘿嘿,咱好说好散,现在把我的彩礼钱退了吧。”
“啪”,杜老爷子的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他狠狠地瞪着自家儿子,嘴chún不断地哆嗦着。
“爷爷,您别生气,这不怪爹,是我自愿的。”二丫头一边伸手拉住老爷子。一边拍着爷爷的背给老人顺气。
“二叔,您……您这个。”杜三叔此时也想要说什么。但是一时间却是又说不出来。
“嘿嘿,杜老爷子,现在是我没有这个福分,当不了您的孙女婿了,嘿嘿,您就把那彩礼钱退给我吧。”赖五笑嘻嘻的朝着罗老爷子一笑,腆着脸说道。
“多少钱?”就在杜老爷子的气息刚刚平息了之后,王子君带着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赖五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王子君。虽然他只是一个混子,但是眼睛有时候却是狠毒,看到坐在小桌子旁边从容镇定的王子君,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可能是不好招惹的,最起码这种人不是自己这种小混混可以招惹得起的。
心中有了这种感觉,他于是很恭敬的说道:“也不多,五百块钱。”
王子君看着清新亮丽的二丫头。又看着那满脸都是皱纹的杜定国。心中一阵悲哀,他没有想到自己父亲童年的伙伴,居然会因为五百块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这样的二流子。
掏出钱包,王子君掏出来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这钱你拿着走吧。”
杜老爷子看着王子君拿出钱,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王子君却朝着杜老爷子笑了笑道:“爷爷,我临来之前,爷爷嘱咐我给您老买点吃的。我这一心急,就给忘了。”
看着王子君的笑脸,杜老爷子笑了笑。朝王子君点了点头。而那赖五却不敢接钱,而是用目光朝着何乡长看了过去。何乡长的眉头也是一皱。
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却没想到半路上居然杀出了这么一个程咬金,皱了皱眉头的何乡长朝着赖五点了点头,然后冷笑一声道:“哎。我说年轻人,你这来走亲戚的,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王子君看着一脸笑容的何乡长,没有开口,只是扭过头和罗老爷子说话。这种漠然视之的态度。一下子把何乡长给jī怒了。虽然只是一个副乡长,但是在乡里面。何乡长也是说话有声,落地砸坑儿的主儿,这么对他,不是明显不想给他面子嘛!
“杜大爷,你这些证明我们先带走,如果不是真的话,那你前些时候领的补贴,就得退回来了。”何乡长朝着杜老爷子说话之间,就朝着李干部挥了挥手。
李干部点点头,伸手又朝着那小盒拿了过去,不过还没有等他的手抓住小盒,王子君已经将小盒子拿到了手中,言辞凿凿的说道:“这小盒子里的东西你们不用检验,要证明的话,过两天把证明直接给你们送过去就是了!”
见自己的计划三番两次被王子君打断,何乡长心里那个气哪,真是不得不爆发了。他当然不满意,这么重要的计划,全他娘的被这个小年轻的给搅和了!当即冲王子君冷冷的看了一眼,不客气道:“年轻人,看锅吃饭,量体裁衣,你这么莽撞行事,胡乱表态,迟早要吃大亏的!”
王子君听了漫不经心的笑笑,一本正经道:“证明给你们开了就是了,你管这么多过程干嘛啊?”
何乡长看着院子里的杜定国等人,大手一挥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回去了,既然有人说开证明,那我就等着你们把证明拿出来。”
随着一群人离开了小院子,小院又恢复了平静,杜定国这个时候,依旧有些呆呆的坐在板凳上。
“爹,小龙的事情,我看就算了吧,咱们斗不过人家的。”杜定国沉默半天,突然对爹爹说道,一双显得浑浊的眼睛里,此时更是无奈的泪痕。
算了吧,这三个字听起来轻描淡写,但是王子君听在耳中,却像针尖般的难受。作为当事人的杜定国,心情又是何等的复杂呢。
杜老爷子的手掌,狠狠地扬了起来,而就在他扬起手掌的时候,二丫头和三叔已经拉住了他的手。
“二叔,这也不怪定国,胳膊能拧得过大tuǐ?咱是真斗不过人家,眼下连给小龙买药的钱都凑不上了,咱还能再拗着不从吗?定国也是没办法啊!”三叔一边拉着杜老爷子,一边安慰老人家。
“爷爷,这也不怪爹,家里面实在是……”二丫头声音虽然低。但是里面却是充满了哀求。
“你这个混蛋,没钱可以想别的办法。谁让你把二丫头许给赖五那个混蛋的,虽然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但是你让二丫头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哪有你这么当爹的啊!”杜老爷子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杜定国没有说话,他只是抱着头蹲在一个角落里,响起一个男人沉痛的呜咽。王子君看着杜老爷子也是一副难受的模样,赶忙道:“爷爷,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和我爷爷不是外人,那咱们都是一家人,您要是不把我当外人的话,就给我说说吧?”
杜三叔知道王子君是开车来的,又想到王子君拿钱出来的情形,赶忙道:“二叔,咱就别掖着藏着了。人多力量大。再说了小龙的病也耽误不得,说不定能帮上点忙哪!”
从杜老爷子的眼中,王子君看出了这种深深的无奈,老人家是不想把家里的寒碜外扬的。只是事情逼到了这个份上,杜老爷子不得不把家里的困难说出来了。
“爷爷,您跟我爷爷是共生死的弟兄,他要是知道您有难处了还瞒着他,恐怕会亲自找过来的!”王子君给老人倒了杯茶,轻声的安慰道。
“王大哥。是这样的,前些时候我哥跟着村里的工程队到县里边干活,从楼上给摔下来了,tuǐ都被摔断了,工地的老板付了五千块钱的医药费之后,就再也不lù面了。前几天他们找了个中间人,说是再给两千块钱想把这事给sī了了。”二丫头像是看到了爷爷的无奈。轻声的把事情的原委给说出来了。
病还没有治好,两千块钱就想把事情给打发了。这种事摊到谁头上会愿意呢?王子君听罢对二丫头认真道:“小妹你坐下,咱们慢慢说。”
“我说吧。”杜老爷子喝了一杯水,接着道:“咱不同意,他们就从乡里面找了包村的李干部给做工作。协商不成。他们就不理会咱了!”
从杜老爷子断断续续的叙述之中,王子君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开发商一看跟杜家协商不成。再没有上过门,更别说理会还在住院的杜小龙了,就好像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给杜小龙治病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之后,杜老爷子亲自找到了这家公司,想给他们讨要个说法,却被这家公司的保安给赶了出来。
一怒之下的杜老爷子去了县政府,见到了一位姓胡的副县长,这位副县长对老爷子反映的问题说得好好的,答应等调查清楚了,一定给妥善解决,不料想老爷子前脚刚到家,那开发商后脚就追过来了,不但把赔偿的数额降到了一千,还扬言不怕老爷子去告,告到天边也不怕他!
再接下来的事情,王子君算是都知道了。虽然老爷子讲得简单,但是从这件事情之中,王子君也感受到了杜家深深的无奈。
“这家开发商叫什么名字?”王子君手指下意识的敲了敲桌子,朝着蹲在一边的杜定国问道。
老爷子年纪毕竟大了,处理这件事情的主要就是杜定国。蹲在角落里一直不言语的杜定国,一听王子君问他,下意识的把头抬起来道:“好像是叫立峰……对,应该是立峰地产。”
立峰地产?怪不得有这么大的能耐呢。听着这个名字,王子君弄懂先前何乡长一帮人的意思了。他们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枪手,不是大仲马小说《三个火枪手》的枪手,而是“被人当枪使了”的那种枪手,这么一想,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给他打电话的人。
“老爷子,小龙兄弟现在在哪儿呢?”王子君沉吟了瞬间,轻声的问道。
“在屋里歇着呢,前天交的押金用完了,医院不让住了,只能在家养着了!”老爷子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无限悲哀。
王子君没有说话,朝着屋里走了过去,一般是砖头一半时土坯垒成的房子有些昏暗,但是凑着从窗棂上透过来的光线,王子君还是看到了一个消瘦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躺在chuáng上。
“小龙,小龙,有人来看你了。”老爷子抚mō着孙子的tuǐ,喃喃的说道。
说着,老爷子把一条**的毛巾放在孙子的头上擦汗,那躺在chuáng上的男孩看着爷爷难过的模样,像一条宰杀的鱼一般张着嘴巴喘气,不停的揉着xiōng口,问爷爷也是问自己:“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怎么觉得出不来气呢?爷爷,我急呀,我什么时候能下地呢……”
小龙的话就像一柄尖刀,深深的刺痛了杜家人的心,跟着进来的二丫头,眼里的泪终于簌簌地下来了。
“兄弟你还年轻,别多想,事情早晚会解决的!”王子君伸手把小龙身上的chuáng单往上拉了拉,轻声的安慰道。
在小龙的房间里站了一会,王子君就觉得黏稠的汗水蚂蚁一样地在脖子上蜿蜒爬行,即使把脑袋努力的tǐng直了,仍然觉得鼻腔窒息,差点透不过气来了。好在老爷子爱怜的瞅了小龙一眼,又拉着王子君回到院里来了。
“爷爷,小龙的病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也跟人家学过两手,小龙这次摔得不轻,但是,还是能治好的。”王子君看着一脸悲痛的杜老爷子,轻声的安慰道。
“子君,你说的是真的?”王子君的话像是给了杜老爷子一根救命的稻草,热切的看着王子君,迫不及待的问道。
“爷爷,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去办好了。”王子君看了一下天sè道:“现在天sè还早,要不咱们今天就带小龙去医院吧?”
“哎,子君哪,小龙这tu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你第一次到爷爷家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啊。”老人执拗的非要让王子君吃了饭再走。
接下来的聊天,老爷子跟王子君聊起了当年的戎马生涯……
“子君哪,当年老连长让我跟着他一起随大部队走,我呢,却是舍不得家里的老娘,所以就留在了区中队……”杜老爷子说话之间,端起那有点凉的茶水咕嘟喝了一口。
王子君知道,一般老人都有一个共xìng,就是喜欢怀旧。像杜老爷子这种一生充满坎坷、人生阅历犹如一部大书的退伍军人,更会经常沉浸在怀旧之中。虽然重活了两世,但是王子君还是觉得这份情谊沉甸甸的。
“我上一次见老连长还是刚刚解放那会儿,那时候你爸也就几岁,虎头虎脑的,长得很精神……”
对于这个评价,王子君却是忍不住想要笑,想到自家老爹竟然被说成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这话要是传到江省省委办公厅那班人的耳中,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感想呢。
“那一次我是带着定国去的,在你家里住了三天,老连长让我跟着他干,我就是种地的命,咋着都不舍得自己家里的几亩地啊,嘿嘿,这不,就到今天这个模样了……”
“爷爷,怎么过都是一种生活,有时候,也不用想得太多,每一种生活方式,都有它的幸福呢。”王子君稍微有些懂老人的心思,轻声的安慰道。
杜老爷子的神sè一动,王子君的话让他一呆,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不愧是老连长的孙子,讲起道理来,比老连长还行,一套一套的,听得人入心了呢。”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乖巧的二丫头已经端着几个碗走了出来,碗里面都是一些家常菜,只有一个大盆里盛着萝卜疙瘩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