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澎和戚南谱坐在汽车上,由戴先生的司机老张开着,在“东交民巷”里仅有的几条马路上,兜了好几个圈子,陈恭澎几人不但熟悉了路况,同时也有了心理准备。
陈恭澎顾虑到一旦有了动静,比如枪声什么的,到时候,几处出入口的木栅,会不会突然关闭而阻住去路?又一想,这又何足为虑,像这种只具形式的木栅,以陈恭澎几人这辆车子,一踩油门就可以把它撞个稀烂,哪里挡得住。
这是一次试车!也是地形地物的初步勘察。
陈恭澎几人回到北长街,远远的就看见毛人凤的车子停在大树底下。原来,毛人凤已经在等陈恭澎几人了,想必一定有要紧的事。
毛人凤告诉陈恭澎几人,根据消息指出:“坂西利八郎的的确住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里。”指示陈恭澎几人立即转告王三明,并希望陈恭澎几人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
此刻,是下午四点多钟,打电话给王三明,不大妥当;陈恭澎到六国饭店去找他,当面传达,又恐引人注意。陈恭澎几人本来约定下午六点钟见面,好在只有一个多小时,不如等他的好。
陈恭澎和戚南谱就利用这点时间,两个人又作了一番计议。论限期,还有六天,目前既已确定坂西利八郎的所在,总算掌握到大方向,看上去,时间并不紧迫: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把坂西利八郎住的房间侦查出来,而且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在没有行动之前,切不可打草惊蛇:一旦发现了坂西利八郎的踪迹,其他有关的问题,均可逐步解决。陈恭澎几人说了半天,终结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及早发现“目标”。
五点五十分,白世维来电话,说他和王三明在东安市场五芳斋等陈恭澎一块儿吃饭,陈恭澎答应和戚南谱一同来。
王三明和白世维的神色凝重,连说话都不起劲,不用问,没有进展。
陈恭澎把毛人凤先生刚才到北长街通知的那番话,一字不易地复述了一遍。
随后,陈恭澎又加重语气表达陈恭澎个人意见说道:“我认为毛先生传达的消息,一定可靠,我们几人要的那个老小子,必在六国饭店无疑。”
戚南谱接着又把适才陈恭澎几人俩所计议的那些理所当然的话,也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回。王三明和白世维,不待陈恭澎几人说,也会想得到。
一顿饭,草草用罢,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再看王三明和白世维的脸色,已经转为开朗了。
陈恭澎几人重又分配了各自所承担的任务,重点还在王三明他们回到饭店后的侦察活动。
他们很快约定,仍以北长街十八号作为联络中心,陈恭澎将以全部时间留候,期待佳音。
戚南谱在六国饭店以外的侦察布置,决定全部撤销。备用的汽车,责由戚南谱控制,并随时与陈恭澎保持密切联络。
陈恭澎几人分手之后,陈恭澎打了一个电话,简略地报告了毛人凤。
限期中的第一天,整整折腾了二十四小时,毫无结果口第二天,明知道坂西利八郎一定住在规六国饭店里,可是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看似容易的一件事,做起来才会体验到其中的不简单,若不然就是陈恭澎几人太笨。
陈恭澎一个人在担心,万一限期届满,连个人影子都摸不着,那才丢人现眼呢。
毛人凤则颇为镇定,他连催促的口气都没有,交代给陈恭澎几人办的事,也只说一遍。至于他的心境是否如此,那可就很难臆测了。
戴笠复电给毛人凤,并没有直接打电报给陈恭澎几人,这当然是为了维护指挥系统的完整。
到了第三天中午,陈恭澎和王三明他们碰头时,依然面面相觑,仍难进入佳境。
王三明开导陈恭澎几人说道:“这种事只好心里急,可不能相来,如果待下去仍不能弄出点眉目,我也想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到柜台上再查问查问,不过,也许弄巧成拙的话反而不妙!”
说到这里,王三明忽然想起,昨天上楼的时候,一度看到一个人的背影,这个人很像当过之前情报上说的坂西利八郎的部下关口贵雄,可是一眨眼他就上去了,并没有看清楚,所以还不能肯定是不是他。
陈恭澎心里琢磨,王三明的房间既然开在二楼,所谓看见那个人“上去”那么不是三楼,便是四楼。如果真是坂西利八郎的部下长,那么坂西利八郎不住三楼,定在四楼了。
这不是一个有价值的发现吗?白世维也告诉陈恭澎,他是以王三明“随从”也就是“跟班”的身份,陪着王三明出出进进,像这种情形,大饭店里司空见惯,是常有的事,茶房们根本不以为意。当王三明一个人闷在屋里打主意的时候,他就借机会找茶房瞎扯,可是也没有扯出个所以然来。
白世维又说道:“三明兄弟嘱咐陈恭澎要特别留意那个像似关口贵雄的人,我也一直盯着楼梯,瞩目上下,可是就没有看到一个像三明兄所描绘的那个人。”
陈恭澎认为这都是收获,虽说尚未发现目标,但不能视为毫无进境。
王三明要回家去一趟,打算换换衣裳,刮刮胡子。他请白世维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他回来再一同到六国饭店去。又叮嘱陈恭澎几人好好地再多研究研究。
王三明回家去了,白世维原想打个盹养养精神,可不要说睡不着,连眼睛都瞌不上,索性坐起来聊天,于是陈恭澎几人又说到了“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在北京的名气可不小,但规模却不大,只不过是一憧四层楼的旧式建筑而已。论设备,远不及“北京饭店”讲实惠,也不如“中垩央饭店”或“长安春饭店”就是因为在“东交民巷”独此一家,所以才显得稀罕,尤其是对那些别有用心的中国人。
“六国饭店”坐东朝西,大门临街,进出要上下十几级石阶口予人印象较深的,还是那道团团转的旋转门。
一进门,就是宽敞的大厅,地上铺着猩红的毛地毯,这么一衬托,骤然子人以高贵感,这就是舶来的洋嘘头。
长长的大柜台,有管车的账房先生……
“六国饭店”并无电梯,也许因为只有四层的缘故。
可是楼梯宽阔,容得下四个人并排上下。二楼通道的宽度,也和楼梯差不多,都铺着地毯,如果不跳跳蹦蹦,听不见走路的声音。
二楼的形状,有如兀字,也就是只有三面有房间,接近楼梯口的这一边,只是一条通道。通道上,有一张小型柜台,是茶房当值、听候客人呼唤的中心点。
王三明开的房间在二楼一角,离楼梯有五六十步之远,位于右首那条甬道的尽头。再往里走,有一排横的房间,转过去就是左边的那条甬道了,所以说成兀字形。
这间房不大,床可不小,铺在床上的垫子被单,薄的厚的倒有好几层,白世维对陈恭澎说道:“那支手垩枪,不方便出来进去都带在身上,有时候就塞在枕头底下,三明兄也知道,万一有什么临时的机会两个人都可以拿来就用。”
白世维是有心人,他听茶房说道:“后面还有一道防火用的太平梯,已经多年不用,现在都塞满了破旧东西。”
如此说来,可能作为出路的太平梯已经失效,可不必列入考虑了。
三楼的格局,和二楼相仿佛。四楼可就不一样了,据说,四楼这一层能够供客租用的房间,只有二、三楼的半数,那一半是供长期客人居住的,设备、开间以及租金等,都有分别。世维好几次想上去看看,可是一直找不出个自圆其说而不引人起疑的借口。
说到这里,王三明回来了,他和白世维再去六国饭店,总得寻出些蛛丝马迹。
时间消逝得很快,眼看着限期越来越近,除了心里着急之外,又好像失落了什么一样。不期到了第四天头上,峰团路转,曙光乍现!
原来,中午,王三明和白世维正下楼,预备去吃饭,刚待推门之际,门里转出一个熟人来,他胳脖底下夹着一个蓝布小包袱,原来是西服店的应掌柜,想不到会在这儿碰见他。
王三明问应掌柜道:“干嘛到这儿来?”
应掌柜不经意地用手在下巴颏右面,一上一平地比划着说道:“他做了两套衣服,叫我今天来试样子,这个时候大概起来了吧?”
应掌柜的举动和言词,王三明已经完全会意,所以也没有多问就示意白世维推门往外走,同时浅浅地和应掌柜打了个招呼。
他们不去吃饭了,急忙赶到北长街,把刚才的情形说给陈恭澎听。
王三明解释说:
“从应掌柜的描述来看,是坂西利八郎,刚才在饭店里,不便多问,现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了,应掌柜也该回去了,我们再去找他,仔细问个究竟,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坂西利八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