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藕炒腌肉、辣子爆鸭、小白菜煮酥肉汤、盐拌胡瓜,几道菜陆续送到了桌子上,下厨的人是赵二娘,张小妹和桃花仙子也在帮忙摆饭……因为刚不久前张宁已把院子里的厨娘、丫鬟、杂役尽数遣散。全文字..
遣散那些人时每人给发了五两银子,在这个小康百姓之家一年花销才一两余的时代,给五两的遣散费绝对算是非常厚道的东家了。加上这些人在这里也干了几个月,张宁以为他们临走时会多少有些留恋之情,哪料一个个走得非常快。
赵二娘端菜上来,也在那里嘀咕:“东家给的钱也太多了点,钱哪是这么使的……给就给了罢,我还以为那帮人会念着东家的好,至少把晚饭做好把院子收拾一遍再走,结果反倒像咱们一厢情愿,人家怕是当咱们是钱多冤主不拿白不拿。”
方泠笑道:“没想到一些奴婢也能伤了二娘的心?”
赵二娘拿眼瞧了一下张宁:“能伤我的倒不是那些人,只是一时间差点忘记了世人的无情无义,他们今天又提醒了我。”
张宁表情淡然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莲藕尝尝,一边咀嚼一边赞道:“唔不错,脆,是出自二娘之手的味道。就算家里请了厨子,我还是愿意吃二娘做的菜,要是哪天吃不到了肯定好长时间都不习惯。”
这句话明着是说她的厨艺,实则透着浅浅的又真挚的温情,赵二娘的脸上一时间露出了一种因为不好意思而掩饰的感动,回顾左右只见方泠等人都对她报以善意的微笑,她的心里又是一暖。这个小小的圈子,让她恋恋不舍。
其实大家都知道了赵二娘的“不幸”,女人的同情心让人们平时都顺着赵二娘,对她都还不错。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也变得温柔起来:“这一盘鸭肉你尝尝,可能会很辣。告诉你们吧,湖广湿热,就得吃辣的才好。”
“确实够辣的。”张宁刚夹一块放嘴里,就愣在那里,口齿也不清了。张小妹忙拿他的碗去盛汤。
他喝了一口汤长长呼出一口热气,方泠微笑道:“小妹就别尝了,江浙一带出身的人,吃不得辣的。”
张宁回顾院子里的光景,已不似平时那般整洁,门口还放着一大包行李,多了几分要出门的浮气。他伸手进怀拿出一封信来递向桃花仙子:“等确定了消息,得拜托仙子赶着去一趟南京,带几个人和这封我的亲笔信,把我大伯一家人接到辟邪教暂住。”
桃花仙子接过东西,不禁说道:“要说无情无义,帝王家才算的吧。张大人为宣德立了不少功劳,一朝起疑连你家的人都不放过?”
“只是以防万一。如果皇帝不是要派人下来查,而是直接召我回京,就不得不早作准备。”他看了一眼张小妹,说道,“张家伯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如今牵连他们已是无奈,却不能坐视不顾。”
就在这时,院门响起“砰砰”大声敲门的声音。饭桌前的人顿时停止了谈论,桃花仙子立刻起身进屋取了剑,众人一看顿时sè变。
张宁心下再次估算了一下rì子,镇定地说道:“朝廷的人不会现在来,没那么快的。”说罢对桃花仙子递了个眼sè,“开门看看是谁。”
桃花仙子走出饭厅开了院门,站在那里说了两句话,一切都很平静。众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桃花仙子就带着两个女人进屋来了,一老一少,张宁都见过,是辟邪教的两大护教。老的是冬雪,少的是chūn梅。
辟邪教在教主以下位高权重就四大护教,是这个组织掌握综合实权的人物,刚走了个秋叶,现在又一下子来了两个。张宁意识到出了什么重要的事。
冬雪是个快五十的老妇,看上去像个皮肤糙黑的农妇百姓,身上穿着土布衣服就更像了,和名字联系在一块儿确实有点违和。不过她的脖子上挂着一窜佛珠,又平添了几分神秘感。她客气地拜道:“我们来得有点冒昧,打搅了张大人晚膳。”
张宁忙回礼道:“无妨,二位旅途劳顿大老远赶来,定是有什么要事?”
另一个护教chūn梅就是另一番光景,这小娘目测肯定不到二十岁,做冬雪的女儿都嫌小。这么年轻能到护教的位置,却不知是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她的打扮更是十分另类,头上梳着许多小小的辫子,形同蛮族女子的头饰,身上却穿了件交领襦衫十足的汉服样式,领子袖口更有jīng致的刺绣,宛若闺秀……下着长裤,可能方便骑马。当然她的形象在人眼里就是不伦不类了,可能古代版的非主流就是她这幅德行?
在辟邪教时女人太多张宁没注意过她,这时却立刻被吸引了眼球,首先是瓜子脸、尖尖的下巴让她平添了矫情般的媚气,这种面相在这个时代显然算不得好,眼神更是十分大胆,肆无忌惮地在张宁身上扫来扫去,什么女子礼仪在她身上简直荡然无存。
然后张宁就被那高耸的把衣服撑得老高的胸给吸引了注意力。正如张宁所知,明代没有文胸一说,亦无能将胸部故意撑起之物,加上汉服制式宽松,一般能穿着衣服撑那么高的东西,不仅要丰满而且必须本身坚挺。正如屋子里的方泠等人,不穿衣服时都挺可观的胸,除了赵二娘平时只是衣服隆起却并不那么显眼。
张宁也没法理解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在脑子里想着那玩意,很多危急严肃的时候想法是如此简单,面前某女人哪里很好,想象着摸起来什么感觉……
这时chūn梅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娇气:“我们跑了一路,只能吃干粮,今天下午到现在连干粮都没得吃,跑了一身臭汗,这还得为打搅了人家晚膳道歉,唉呀。”说罢还拈起领子的料子低头闻了一下,rǔ沟被这么一弄都露出来了。
屋子里的女人们的眼神里立刻就隐隐露出了对这娘们的反感嫌弃之sè,和她一起来的冬雪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好像习以为常一样。
张宁听罢便道:“咱们刚开始吃,二位护教不嫌的话,先坐下来一起用膳吧。二娘去添两双筷子。”
chūn梅无辜地看着女人们的眼sè,说道:“您这是客气话,还是诚意想请啊?”
赵二娘竟然没好气地顶嘴道:“什么护教不护教关咱们屁事,咱们又不是辟邪教的人。我干嘛要服侍她?”
chūn梅当面就对冬雪说:“你一声不吭,人家骂的是护教,可不止我一个。”
大伙儿顿时已无言以对了。
张宁只好回头道:“小妹你去拿筷子和碗,二位莫见气,请坐下再说。”
张小妹欣然应了声,乖巧地去了,她真是一个极其好相处的人,眼下就可见一斑。
冬雪推辞了一番又客气地道谢,她的客气却让张宁觉得太严肃呆板,至于显得很无趣。相比之下,他更喜欢chūn梅说话,有趣多了……显然女人和男人喜欢什么样的人完全不同。
chūn梅笑道:“您这读书人,真是很有修养。”
张宁报以善意感谢的一笑,毕竟别人是在夸自己。
冬雪又用那种死气沉沉的口气说话了:“我们奉教主之命,rì夜兼程急着赶来送信的。”说罢拿出了一个信封来,双手恭敬地递上来,“教主亲笔书信。”
张宁神情一正,小心接到手,顿了顿先放进了衣袋,并不想在饭桌上读姚姬的亲笔信。
冬雪见状说道:“教主很着急,让张大人接到信后立刻启程去总坛,东西都不要收拾了。上头传了可靠消息,朝廷要派锦衣卫拿张大人回去问罪,估计锦衣卫已在路上了,事不宜迟。”
“原来如此。”张宁点点头道。
chūn梅道:“您却是一点都不急?”
张宁笑道:“我早就有所猜测,已经遣散了奴婢收拾了行李、随时准备离开沅水茶园。如今只是确定了消息而已。”
chūn梅道:“张大人怎么不买一把鹅毛扇?”
“我为何要鹅毛扇……”张宁疑惑问,旁边的人也对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摸不着脉,这叫chūn梅的娘们整个一神经病。
“因为三国神机妙算的诸葛孔明就有鹅毛扇嘛,孔明先生长得还非常英俊潇洒,你不知道啊?”chūn梅乐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不过只有她一个人在笑。
张宁只好干笑了两声,心道:上头的可靠消息?不料建文党羽的消息如此效率,自己还担心苦心经营的算盘造不成影响,石沉大海……如此真是一个好消息。
他又往深里一琢磨,寻思泄漏朝廷机密的人多半是王狗儿,只有这太监才很容易接触这类秘密。
就在这时chūn梅的声音道:“这什么东西,辣死人!”
赵二娘道:“爱吃不吃,吃别人的东西还嫌这嫌那。”
张宁终于开口道:“你少说两句吧,二位护教是客,而且辛苦是为了我们的事。因此我们就理应好好款待,细枝末节何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