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淮安城的淮yīn驿出来,下一站是黄河东岸驿,也就是徐州。他们是从南京出来的,属于长江下游地区,过两天两夜的工夫就快要进入黄河流域了,速度是相当快。古代的交通却让张宁感受到了坐火车旅行一般的效率,当然这只能是信使的速度,普通旅行还要带东西的话就完全比不得了。
在江苏平原上飞奔,驿道两边是庄稼地、树林、村庄,农夫和牛羊鸡犬在其中缓慢地活动。看到那些人的生活节奏,张宁不由想到漫长的人生、沧桑的岁月。但他自己却在心急火燎地骑马飞奔,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一如前世的忙碌,忙忙碌碌最后发现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没法停留没法驻足。
这时马匹忽然慢下来渐渐停止。张宁脱口问道:“怎么了?”
罗幺娘从马上下去,掐了一小叠宣纸,转头瞪了他一眼:“少管!看着马等我。”说罢就往树林里跑去。张宁心道,估计是上厕所。
他等着罗幺娘回来只见她脸sè发白一手捂着肚子,俩人继续赶路,她的一只手一直按在肚子上许久不说一句话。张宁好心问道:“坏肚子了?咱们吃一样的东西,我没事啊。”罗幺娘口气不善地答道:“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你烦不烦!”张宁听罢只好闭嘴了。
过了许久也不见她再次钻树林,看来不是坏肚子。张宁忽然大悟,这娘们来大姨妈了!捂着肚子应该是痛经,他当然没痛过,不过据前世的了解有的女人痛经是非常剧烈的,受不了要吃止痛片。真是关键时刻出问题,难怪就算男女平等的现代国家也不要求女xìng服兵役,要是打仗的时候忽然很多人来大姨妈了,不是战斗力锐减?不过罗幺娘好像挺强悍的,吭都不吭一声,策马的速度也不减降低。
这时罗幺娘从马上取水袋,拉开塞子就往嘴上凑,张宁见状忍不住劝道:“凉水,尽量少喝点润润口腔就行。”罗幺娘灌了一口没言语,没一会儿她回过味来,头微微一偏脸上有一丝笑意:“你倒是懂得不少。”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张宁感觉自己的好运气在那晚上逃生时用完了,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云压得很低,要下雨的样子。他忍不住叹口气道:“别下雨才好。”
不料事儿凑巧了,话音刚落脸上就感觉到几点冰凉,雨点迎风洒过来。罗幺娘没好气地说:“乌鸦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张宁愕然道:“就算我不说,它该下还得下,有半点干系?”
斗嘴的时候,雨越来越大,俩人很快淋了个透湿。张宁提醒道:“你这身体状况淋久了秋雨,受得了吗?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地儿躲躲?”罗幺娘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它要下一整天咱们总不能停留一整天吧。说不定咱们后头还有人追,你躲雨人家可不会躲。”张宁道:“下雨是有地区的,说不定再跑一阵前面就没雨了。”
此时已是旁晚时分,雨一下乌云密布天sè更加黯淡,夜晚要提前到来。在风吹雨淋中,张宁冷得簌簌发抖,他觉得自己问题不是很大,倒是逞强的罗幺娘能不能熬住有点玄,她要是倒了麻烦不小。他便问道:“要不要我用手捂着你的肚子,我的手是热的。”
罗幺娘没开腔,张宁就当她是默认,遂把一只手从她的腰间伸过去,撩开她的上衣下摆将手神了进去。平滑的腹部,摸起来像绸缎一般,却冰凉冰凉的,他便用张开手掌捂在那里。男人的手也许比较粗糙,但是非常温暖。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手掌的温度在向她的腹部传递,没一会儿那肌肤就不似刚才那么冰凉了。
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很温馨,飞奔的雨夜路上不见人,雨虽然凉、风虽然冷,但这里是两个人不会孤单可以相互取暖。张宁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搂住她的腰肢,前胸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他分明感受到了罗幺娘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她没有出声,也没有抗拒。她实际上已在张宁的怀抱里。
这娘们的胸脯丰满屁|股有肉,腰上却没有多余的肉,身材是相当好的,蜂腰肥|臀大约就是这么个造型。张宁一支手臂就能将她的腰肢围住,上半身的线条实际上被他探索得差不多了,不过他没去摸人家的rǔ|房,那样不太好吧已经脱离了取暖的范畴。
快马在雨中穿梭了至少两个多时辰,雨才停止,也不知是起先的雨停了还是跑出了下雨的地区。雨虽然停了,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及至凌晨,算起来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一觉。张宁感觉奔马的速度越来越慢,怀里的罗幺娘软绵绵的,过得一会他便伸手到她的额头上摸了摸,只觉得手上发烫,她定是染了重感冒。他急忙问道:“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先停一下。”
罗幺娘“嗯”了一声,依言勒住马儿。张宁随即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一看,只见她面无血sè连嘴唇都白了、一脸的病容。张宁急忙托住她将其从马背上抱下,她的身体软得厉害,于是张宁扶她坐在了路边,返身从马上取水袋过来。喂了一口水,罗幺娘声音很小沙哑地说道:“头疼yù裂、身上没力气……”张宁废话道:“你生病了。”
罗幺娘闭上眼睛呼出几口气,过得一会儿说道:“我没办法再继续赶路,否则迟早被追上,你把我留下自己上京吧……这两天你看到我怎么让马走怎么让它停……这些驿马都是驯服过的……不难驾驭,你先慢点,骑一阵就会了。”
“那怎么行?”张宁脱口否决。
罗幺娘抓住他的手:“你听我说……咱们此次谋划走到这一步,就差最后一步,只要快马赶到京师就能成功……周讷等人的目标是你,你得把事儿继续下去……他们不会轻易杀我,杀我毫无用处,人命关天、做人命案的风险很大。”
张宁沉吟片刻,断然道:“你怎能把xìng命寄托在敌人的怜悯上?再说现在这个样子,把你留下根本用不着别人杀,我带你走!”说罢便去扶她。
“等等,坐垫下我放了宣纸,先给我拿一些过来。”罗幺娘道。张宁依言去取了宣纸,但已经被水浸湿,走过来递给她。罗幺娘又道:“你背过身去。”然后张宁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
过了一会儿张宁便扶她在马前,她连马都上不去,想起两天前她矫健的身法,如今判若两人。张宁只有使足劲把她抱上马背,然后自己才上去。这次罗幺娘坐后面他坐前面抓缰绳,罗幺娘软软地靠在他的背上,轻轻抱住了他。顿时张宁就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胸脯贴在自己背上,感觉十分强烈。他沉住气学着用小腿轻轻用力,不料坐下的马儿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换了种办法用脚在马腹上踢了一脚,马儿叫了一声扬蹄就跑,张宁集中全部jīng神才稳住平衡,幸好连续坐了两天的马基本掌握了乘马的技巧。他就这样拙劣地驾驶着马奔跑,几乎无法掌控马的速度和方向,幸好马儿是活物它不会没事往山上撞,只要不乱|搞马儿自己都知道沿着路跑,这和开车不太一样,开车要是不会掌方向盘肯定冲路边去。
他把自己搞得满头是汗,罗幺娘也受不了已经干呕几回。
折腾了许久,他们到了一处市集就在驿道旁边,口子上有一座形似牌坊的山门,上面三个字“龙井市”。这个市应该是指乡村市集的意思,并非城市,明朝城市都有城墙工事的。罗幺娘已经熬不住了,非得停下来找郎中瞧瞧不可,至少要换身干的衣裳,不然病情只能越来越重。
清晨的集市上挺热闹的,闹哄哄一片远远看去有很多人。张宁勒住马儿,准备下马步行进去,不然他不会控制速度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撞伤了人,多的麻烦都要惹上。罗幺娘已经走不动路了,扶着都没办法,一张脸烧得通红处于半昏迷状态,张宁没法只好背着她走。
进了集市,里面是泥路尘土飞扬和南京城的状况完全是两码事,不过看样子东西挺齐全的,街边卖什么的都有,瓜果、零嘴、竹编盛器、瓷罐、铁匠铺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可就是没见着成衣店,卖布的倒有。张宁身无分文,本来有五两银子丢在家里没想着带,他便在罗幺娘的腰间摸索,找到一个钱袋取下来揣进袖带里。路过一家药铺,张宁知道一般这种铺子都有坐堂郎中,多少有点水准的才有资格被药铺聘请。他脑子里盘算了个先后缓急,便背着罗幺娘进去看病,不出所料正有个郎中坐堂。
那郎中观察了罗幺娘的脸sè和眼睛,说道:“一会先给她换身干衣服。”然后询问张宁一些状况和病情,问完了郎中便说:“淋了生雨,又正好月事,风寒侵体无疑。”说罢连脉都不把,直接开药方,让张宁就在药铺里抓药。张宁拿碎银子付账,掌柜的见门外有两个兵丁刚过去,面露难sè:“铜钱可有?宝钞也可以。”原来永乐帝下过圣旨禁止民间用金银流通,要用大明宝钞,这道圣旨基本是一张没法落实的空文,作用只在于让大家都违法,不过在这种集市上万一运气不好加上兵马司的人存心想敲诈的话可能会倒霉。大明宝钞这玩意自发行之rì起就不断贬值,到现在一石米要五十贯大明宝钞,而用真金白银只需要半两银子,一贯大明宝钞和一贯铜钱或者一两银子根本就是两码事。朝廷宝钞只发不收不通货膨胀才怪,加上明朝前期比较缺铜,经济没有因此崩溃大约是因为龙脉很正。
张宁掏出几张大明宝钞,已经泡烂了,放在柜台上道:“那我用宝钞结账。”然后轻轻用袖子将那块银子推到柜台下面。掌柜的会意,也就没说什么。
“对了,我有一事相求……”张宁想着没有卖成衣的,总不能买两匹布裹在身上,“咱们在路上打湿了衣服,病人需要尽快换干衣裳,您能不能卖我两套旧衣服,只要干净就行,价钱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