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兵马指挥带着兵马两个字,但哭鲥下头没有一兵一龘马,当差的和府衙县衙一样,都是些差役皂隶,即便如此,掌管治安缉盗的兵马指挥依旧是肥差,毕竟金陵富庶,地面上那些商铺等等刮一遍地皮就是不小的进项。至于上元县令则是难为多了,人家附廓省城就已经被自嘲说是恶贯满盈,更何况他是附廓南京,上头比他的官儿不计其数,此刻见着上头这一位位的大佬,他诚惶诚恐之余只有低头行礼的份。
“你们做的好事!”
费铠毕竟是钦差,这一声厉喝之后,见王进和邱芝才都不敢吭声,他才转头看向面沉如水的国子监祭酒章懋。见其眉头紧皱只顾抬头看着那藏书楼,他就上前去,和颜悦sè地说:“章翁,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这许多监生云集一块,也不合太祖爷当年定下的现矩。不如速速让他们回号舍去,接下来也好维持。”
章懋沉吟片刻就点了点头,这时候,罗钦顺少不得召集了一众学官吩咐下去。然而,平日里被圈得大多数没脾气的监生们这一回却是拖拖拉拉的,虽不至于人声鼎沸,但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仍然是不断传来,让在场的几位大佬无不眉头紧皱。
魏国公徐俏老jiān巨猾,成龘国公朱辅人云亦云,迟来一步的郑强倒是站在傅容一边,奈何费铠拿着圣旨当令箭,到最后竟是力排众议厉声喝道:“不能再拖下去了。王进,你给我挑几个妥当人立刻给我冲上楼去去,给我把那个刁民立时拿下,死活不论!”
傅容登时大怒:“你说得容易,若是伤了咱家的儿子谁负得起责任?”
“傅公公,是令郎硬是不自量力要上楼去当说客,可不是谁逼着他上去的!即便是磕着碰着那也是他自个负责,须知他不是小孩子了!”费皑情知自己这些天和赵钦走得太近,已不得那个胡言乱语的家伙死了算数竟是寸步不让,“事龘情再闹下去,这南京上下不得太平,难道傅公公你就负得起这责任!”
“你……”
见傅容一时气急,郑强却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一时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傅公公不答应,咱家也同样不答应,若是烧了这栋楼敢情你就付得起责任?费大龘人你是钦差不假,可须知你只是奉旨查案,并没有担着巡抚南直隶的名头,这南京地面上的事龘情,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魏国公,成龘国公,事到如今,二位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眼看这把火终于烧到自个头上了,徐俑心中暗叹正想和稀泥似的打打圆场,却不料朱辅轻咳了一声道:“事龘出紧急,总不能让这么个疯子一直闹下去!”
疯子二字一时让在场好几个人苏之sè变。
傅容身后的陈禄眉头紧皱,不动声sè地往外扫了一眼。就只见傅容郑强同时沉下了脸,费桤却面lù微笑,反倒是刚刚和几个学官说完话的章懋满脸恼怒走上前来就锤特有力地说道:“什么疯子,事龘情尚未水落石出,是否有冤情,自然当有司审理再定成龘国公岂可轻易下断言!”
徐储态度暧昧,可朱辅和费桤明显一丘之貉傅容郑强正觉得难以支撑,谁也没料到素来刚正的国子监祭酒章懋竟然站在自个这一边。此时此刻,两人与其说是惊喜,还不如说是惊愕莫名。他们这发愣不要紧,费皑却着实气坏了。他早知道这位大司成最是固执,可没想到事到临头还帮着两个阉竖,若非这位名望太高辈分太大,他差点想端出钦差的架子训斥了。
“章翁明鉴,这可是国子监的地头,再闹下去,恐对章翁名声有舢……”
“老夫的名声难道能比得上一条活生生的人龘命,还有两个冤死的fù孺!”
此时此刻,章懋简直可说得上是声sè俱厉。之前那余浩大肆宣扬赵钦罪名的时候,他也打算派人上楼把人弄出来,可当人声嘶力竭地说妻女被人龘逼死,他那恻隐之心就动了,此时费皑的死活不论和朱辅的疯子之说着实惹恼了他。一番话说得其他人都作声不得,他才转头看着楼上道:“不论事龘情如何,且待傅恒安下来再说!”
尽管国子监祭酒只是四品官,但章懋连成化皇帝都敢顶,挨了廷杖之后更是声名大噪,即便费桤气得七窍生烟,可面上愣是不敢显lù出来,只能频频对朱辅打眼sè。然而,哪怕朱辅位居国公,愣是不敢开口驳章懋的回。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监生渐渐快要散尽,可上头愣是没有一点动静,这时候,费皑终于忍羌可忍了。他正想端出自己的钦差身龘份来,外间突然一阵喧闹,不一会儿,竟是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老者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赶了过来。
“彭都宪!”费皑甫一到南京没多久,就在赵钦留掊同下去见了这位巡抚南直隶总督粮储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彭礼,深知两人之间的关系。此刻见了这位来,他那高兴劲就甭提了,快步迎了过去。他才解释了一番缘由,彭礼就沉下了脸。
“堂堂大明朝的南京,竟然闹出这样荒谬离谱的事,成何体统!我得了信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居然现在还是这般不可收拾。费右丞,越是这种时候,你这个钦差怎就拿不出一个决断来!王进,挑十个精壮汉子,立马给我冲进去,把那个狂徒给我架出来!”
彭礼京官多年,说话自然不比刚刚一时情急的朱辅和费桤。况且他品级又高,资历年纪都比章懋更胜一筹,因而硬生生压住了对方的气势。不等这位国子监祭酒再开腔,他又上前握着老先生的手好一通劝说抚慰,竟是声情并茂。一旁的傅容冷眼旁观,见那北城兵马司兵马指挥王进满头大汗不知所措,他便不紧不慢地冷笑了一声。
“王指挥,要是咱家的儿子有半点损伤,你该知道是什么结果!”
这话声音不大,但在场众人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其中的怨毒和yīn刻自然更不会错过。
彭礼扭过头来和费皑对视了一眼,便转身过来对傅容客气地拱了拱手道:“傅公公,南监重地闹出了这样的事来,传扬出去只怕整个士林都要震动不小。上头不过一个人,只要北城兵马司应对得当,傅公龘子必定无事。可要知道,上头已经许久没动静了,万一此人狗急跳墙已经对傅公龘子不利,公公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见傅容面sè大变,一旁的陈禄想上前提醒,偏生费桤硬是挤在了他和傅容当中,让他根本没办法使眼sè打手势。就在这时候,他就只见傅容扬起头道:“咱家就这么一条命根子,彭都宪能保证万无一失?”
“傅公公放心,我当然敢担保!”
有了彭礼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费桤一时松了一口大气,少不得摆手叫了王进上前吩咐了起来。他这才说了没几句话,尚不及向这北城兵马司兵马指挥再一次暗示死活不论,不远处突然又一阵喧哗,他才一回头,竟只见一龘人一龘马从四牌楼那国子监牌楼下头守着的几个人头上一跃而过,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到了他们身后不远。
那人头戴貂皮弁,一袭招牌式的黑披风随风飘拂,内中赫然是一袭鲜亮的锦衣,却是四十出头光景,嘴角含笑温和可亲,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然而,随着那人勒马跳下了地,提着马鞭走上前来,多年京官的彭礼和费桤同时为之sè变,而傅容则是眉头倏然展开。
“锦衣卫协理北镇抚司千户李逸风,见过各位当面!”
来人笑吟吟地团团一揖,仿佛是没看见费铠和彭礼的表情,继而才慢条斯理地说,“哎,这一路紧赶慢赶,恨不得学驿传八百里加急,可差点赶死我了!本来我还想进了南京城带着小的们好好逛逛玩玩,歇一晚再见诸位的,谁知道竟听说国子监出事了,这乍哪怕是tuǐ跑断了腰跑折了,也不得不来。”
这李逸风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竟是自说自话,一时间费桤彭礼也好,徐俑朱辅也罢,就连微末如王进和邱芝才,几乎都是被说得不知道如何答话是好。只有傅容轻轻捏了捏郑强的手,笑容可掬地上前一步。
“李千户此行,不知道是奉旨,亦或是公差?”
“是公差……但也是奉旨。”眼见除却傅容之外,一个个人都变了脸sè,李逸风方才嘿然笑道,“不过我位卑职小,不过是给咱家大龘人打个前站而已。”
咱家大龘人!打前站!
尽管弘治一朝的锦衣卫凶名早已不如从前,但此话无疑如同巨石一般重重砸在费桤心头。见傅容再没了刚刚的患得患失,赫然一副笑面佛光景,他不由用指甲狠狠扎着手心,这才开口问道“李千户奉旨前来,所为何事?”
“这个嘛”
………”
李逸风打了个哈哈,眼珠子骨碌碌直转,随即竟是说出了一番绝不相干的话来,“话说今天这南京城还真是不得太平,我路过府东街的时候,竟是瞅见应天府衙正门那儿挤着百多个人,似乎是在告状的光景。啧啧,我急着赶路,也没理会这许多,依稀听见那些都是句容赶来的百姓,大老远的上南京城告状,而且还这么多人,真是一桩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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