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瑞生有所动作刘瑾就立时拦住了人随即满脸堆笑地说道:“皇身边哪里离得开瑞生还是奴婢让人去把他们一块召集到豹房。除了罗祥他们大多数也是好些年窝在京城没能动弹一步这一趟出去又是为皇办事又是散心谁会不乐意……”
在他抢先派了一个心腹去传话的情况下朱厚照被其絮絮叨叨的话说得触动了当年旧事旧情因而竟摆手吩咐不用肩舆就这么和刘瑾一前一后安步当车地往西苑豹房而去。一路刘瑾拿出昨晚一宿没睡想到的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往外扔眼瞅着朱厚照时而唏嘘时而捧腹时而怅惘时而恼怒他更是觉得把住了小皇帝的脉络。
徐勋算什么要说他刘瑾可是一度朝夕相处陪着朱厚照一路成长的伴当就连曾经从小带大朱厚照的李荣还不是给他给完全掀翻了下马!
等到他们这一路闲庭信步似的到了西苑的豹房刚刚刘瑾打发人去找的张永五人早就等在了那儿。朱厚照刚刚被刘瑾勾起了旧ri情愫来见这些抢着行礼的旧伴当个个都是鬓发苍白脸皱纹密布胖瘦也和当年各不相同他忍不住叹了一声:“如今朕已经大婚你们却是一个个早生华发看去都老了……”
小皇帝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都有些发愣素来机敏的张永反应最快顺势就擦了擦眼睛:“听见皇这话奴婢倒是想起了咱们刚刚进东宫的时候。那会儿皇才这么高看见奴婢的时候正在和人生气那么老大一个拨浪鼓丢了过来差点砸着奴婢的脑袋……”
看见张永比划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尺寸朱厚照忍不住笑开了:“就你夸大哪有那么大朕那会儿才几岁。搬得动这么大的玩意?”
“皇是天子自然从小就有搏虎杀狼之力别说这么小的就是再大一倍也不在话下!”
张永替众人打下了基调。一时间马永成魏彬罗祥都醒悟了过来少不得把自己印象深刻的朱厚照旧ri胡闹举动夸大了十倍拿出来说道。而谷大用笑呵呵在一旁看着直到朱厚照被逗得忍俊不禁突然伸手指et向了自己问了一句时他才摸了摸下巴的肥肉。
“奴婢那会儿是伺候皇吃饭的别的事情却是大多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时候皇一餐饭一二十道菜se点心但凡吃不下的皇都赏给了奴婢。于是这才养了奴婢这一身肥肉。”
“敢情你这么胖还是朕的不是不成?”朱厚照顿时气乐了指着谷大用的鼻子就说道“想当初还不是朕抓着你在背后偷馒头啃可怜你才把那些丢了却要浪费的东西都赏了给你!没良心早知道朕就由得你挨饿!”
“皇这可错怪奴婢了奴婢哪有说这是皇的不是这难道不是皇最大的好处?换成从前甭管哪一朝哪一代哪有皇这般体恤人的?”谷大用说着越发笑眯眯了。那雪白的肥肉在脸铺开恰似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所以。奴婢这辈子都记得皇当年塞来的那根鸡腿如今就算尝尽珍馐美味但奴婢心目中什么都比不那个!”
谷大用这话说得感情十足朱厚照即便只存着少许当年的旧印象也忍不住心头一阵阵触动。而刘瑾在一旁眼看这自己主导的戏竟是要滑落到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顿时大为心急可正当他重重咳嗽一声打算把话题拉回来时却只听张永突然看着自己背后嚷嚷了一声。
“平北侯!”
看见徐勋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刘瑾已经顾不这人究竟是得了消息还是为了什么。生怕徐勋一来让事情有了什么变数立时三刻开口说道:“皇您之前不是说……”
“啊对了对了朕险些都差点忘了徐勋你来得正好!”朱厚照笑容满面地摆手示意徐勋不用多礼。又看着其他人说道“之前朕不是才刚下了旨意让徐勋和刘瑾一块去江南祭祀孝陵顺便看看南京皇宫整修得如何了么?朕才突然想到张永谷大用马永成魏彬罗祥你们中间也就是罗祥曾经去过一次淮扬其他人都好久没出过宫了索xing也一块去走一趟。一来人多力量大二来也算是朕放你们的假如何?”
刘瑾满脸期待地看着张永等人心中已经描绘出了一张张大惊失se后各种花言巧语推辞的脸。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提议张永谷大用第一时间跪了下来竟是满面欢喜地称谢不迭。而马永成魏彬和罗祥虽说动作慢一拍但也根本不像是有犹豫的样子而是异常高兴。面对这种始料不及的情景他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好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回去准备准备回头就出发!”朱厚照兴致盎然地一挥手随即笑呵呵地看着徐勋说道“徐勋他们的安全朕就交给你了。*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京营十二团营jing锐尽你挑总而言之不能出半点纰漏!”
见张永五人和朱厚照徐勋都是兴高采烈仿佛这一趟出京仿佛是踏青郊游那般自然刘瑾简直怀疑是自己被这君臣七人联手给算计了。可事情到了这份他已经是骑虎难下此时此刻只能顶着好容易才维持在脸的笑容心里却是纠结得无以复加。
这下可好如今硕果仅存的八虎之六外加徐勋全都走了京城里头简直是山中无老虎那些清流猴子岂不是得把天翻过来?张永这几个家伙居然不怕徐勋居然半点不担心?这些家伙知不知道那些个书人最喜欢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翻脸不认人的!
当徐勋和张永谷大用结伴从西华门出了西苑之后三个人了皇墙西大街突然你看着我看着你齐声大笑了起来。这儿仍在宫墙边每隔十余步便站着一个如同钉子一般的禁卫寻常百姓别说不敢说笑。根本就连走都不敢往这儿走所以这笑声自然显得无比突兀。所幸这会儿天气渐冷燕雀绝迹也不怕演出一场惊起鸟儿无数的闹剧。良久张永方才抬起袖子擦了擦已经到了眼角边的眼泪。这才开口说道:“看见老刘刚刚那表情我实在是憋得辛苦他肯定不会知道昨儿个下半夜咱们五个人就已经商量好了!”
“他是一心把别人拉下马却也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的心思。话说回来徐老弟你真的确定。你那猜测不会错?”
“应该不会。”徐勋笑着耸了耸肩随即这才语带双关地说道“横竖就算猜错了只当咱们这些人来个江南数月游顺带锄jian当一回青天大老爷难得的消遣就当好好放松了。”
“你说得轻巧万一京城翻天覆地呢?”
徐勋看着笑过之后。又露出了满脸凝重的张永他便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就要看我的另一桩猜测是准还是不准了。”
说到这里。他却也不揭秘径直对谷大用道:“老谷京城的情形你让钟辉死死盯着。若是像去年刘健谢迁主导的那一场伏阙事再来一次这一回我是不可能神兵天降敢回来挽回大局了。记住要盯着的不止是那些清流大臣而是……”
徐勋招手示意谷大用过来用最低的声音对其耳语了几句见其先是诧异随即面seyin沉到最后笑起来最显得阳光和气的人竟是脸yin恻恻的:“放心。既然提早有了防备我当然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想来钟辉那家伙也必然会尽心竭力弥补去年那些疏失的!”
张永虽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但料想总是如何安定后院他便索xing笑道:“既然如此十二团营左右官厅那儿就交给我。我这就去见泾阳伯神英!”
等到和谷大用张永分手徐勋才从板场胡同拐了出去却是和在宣武门大街等着自己的一干护卫从人会合了随即方才一路疾驰前往千步廊西侧的锦衣卫后街。尽管这几个月他很少这儿来这里也才刚换了主人但在这儿的人仍旧对其异常熟悉一个校尉忙着前替他牵了缰绳另一个人则是拔腿去了里头通报须臾马桥和李逸风就一起出了来。
“侯爷有什么话让人吩咐一声就行了怎的亲自来了?”
“你也知道我这就要出京了有些事情想想还是亲自来才能说得清楚。”
徐勋一手勾着马桥一手拉着李逸风就这么勾肩搭背似的进了屋子丝毫没理会后头那些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校尉。等到进了屋子外头都被人看住了他方才松开了手却是看着被他刚刚那举动弄得呆若木鸡的这一对人开口说出了几句话。
“京城的锦衣卫李逸风你好.好看着马桥等我们离京你就去保定府那儿坐镇把畿南的锦衣卫及其眼线都给我好好运用起来务必配合那边的人马将那些响马盗山贼等等扫除干净。这件事情只要办成了别看你不曾阵打仗张宗说他们几个人是什么功我就记你什么功!你且过来好好听着这些交待!”
见马桥满脸呆滞地了前去又听到徐勋并不避嫌自己就这么用极低的声音分说着畿南剿匪一事的种种内情李逸风不知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此事徐勋竟是早早就已经预备了起来如今那三位公子哥只是作为明面的靶子!等到马桥匆匆出门去召集人马徐勋勾了勾手指et示意他去的时候他一听明白自己的任务竟忍不住轻轻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谁都以为张彩如今是摇身一变成了刘瑾的心腹没想到……
“总而言之不管你动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打通张府这条线而且断然不能让内厂东厂察觉任何端倪!我需要你得到我的密信之后随时随地都能送到张彩手!锦衣卫是厂卫之中时间最长根基最深的相信此事你绝不会让我失望!”
“侯爷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办得滴水不漏!”
当徐勋从锦衣卫回到武安侯胡同自家府邸的时候一夜未眠一早又奔波了多地的他自然已经是两眼疲惫的血丝。在二门口下马之后他随手把缰绳丢给了一旁迎着的小厮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就察觉到四周围那诡异的安静氛围抬头一看见是徐良他顿时打了个寒噤紧跟着他就只见徐良大步走了过来一只大手犹如铁钳似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爹你且听我解释……”
“少啰嗦一晚都没回来你跟我回房!”
知道徐良的脾气执拗徐勋张了张嘴最后不得不无可奈何地停止了挣扎老老实实跟着徐良入内。本以为老爹肯定要带着自己回他那儿好好训斥一番可却不想徐良拖着他东拐西绕最后竟是到了一处游廊前站住了。他看见那萧瑟的花园里沈悦手中抱着粉庄玉琢的徐宁正在几个仆妇丫头簇拥下在那儿看着满池残荷的荷塘他顿时愣住了。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你给我出门悠着点别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搭进去了多想想你家里的老子媳妇女儿!”徐良没好气地撂下这句话后脸se便柔和了下来“寿宁侯如今对你服气得很只要张宗说那儿平安顺遂他必然会站在你后头宫里头太后那一头也会为你说话。至于建昌侯我借着你的名义把他家小子安排到泾阳伯麾下去了他若有事也十有**会站在你这一边。你爹就这点能耐帮不了你别的忙。”
“爹……”徐勋张口叫了一声见徐良臭着一张脸就是不理他他少不得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和你保证等这一次从江南回来我就告老致仕从今往后陪着您和悦儿琼华游山玩水就当个逍遥的勋贵!”
“臭小子你还不到二十告什么老!”徐良简直被徐勋给气乐了丝毫没注意到徐勋眼神中的那一抹异se。官当到徐勋这份只能一往无前继续当下去怎么可能急流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