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不以为然的嘿嘿一笑:“刘兴男,你太小心了,换了你父亲来此,必然也会如我般给冯素弗求援的机会,免得日后多费手脚!”
“哼!”刘兴男冷哼一声:“您就自大吧,难道您没听说过骄兵必败?”
卫风腰背一挺,傲然道:“在我之前,天下兵锋之劲莫过于魏,而拓跋仪乃是魏人中的名将,但碰上了我,不仅两战皆北,十七万精锐全灭,还连性命都丢了,他区区燕国七拼八凑起来的杂鱼莫非能强过拓跋仪?纵使拼出二十万我又何惧之有?
行军作战不是靠人多,否则,当初苻坚挟八十七万大军岂不是早就踏平了江东?号令不一,心思各异,此为致败之因,人越多,越是有机可趁,我倒要看看,燕国的援军会有谁来,又能来多少人!”
刘兴男不说话了,只是丢了个白眼给卫风。
......
当天深夜,漆黑的蓟城头扔下了数条绳索,一条条黑影小心翼翼攀了下来,约有三十来人,当头一人向西南方望了望,压低声音道:“晋军驻扎在那里,都小心点,分散开,从左右绕,只要烧了麦田,便是大功一件,冯将军当重重有赏!”
“遵命!”低低的应诺声陆续响起。
领头那人挥了挥手,黑影纷纷猫着腰,散入了黑夜当中。
这些人全都身穿黑衣,背上背着个黑色的小包裹。里面装有分成数十份的火油,火油装入皮袋中,把袋口的活扣解开即可,方便无比,更加先进的是,他们还带有火折子!
火折子具体出现年代已不可考,但必然是随着纸的出现而出现,在当时是非常珍稀的物品,普通人用不起,一般只限于豪强地主、富商巨贾、各大士族和帝王家使用。大多数人。仍是以两根干燥的木枝互相摩擦生火,继后使用打火石或铁片,这样的方式,生火时间较长。需要一到两分钟。在燃木生火方面。刘兴男与刘娇姑侄驾轻就熟。
火折子则是把粗糙的土纸裁成比竹筒稍长的长度剪下再卷起,松紧度适中,粗细相当于竹筒内侧。插进竹筒中点燃后吹灭,这时虽然没有火苗,却有红色的亮点在隐隐燃烧,仿佛灰烬中的余火,能保持长时间不灭,最终塞上通风的塞子即可。
用时拔掉塞子,一吹就能复燃,当然了,吹也需要多次的练习才可以掌握技巧,要求突然、短促、有力,送气量大!
黑影在黑夜里前行,尽管是平原,但几乎很难发现,除非预先布置下人手,张宁使用的便是守株待兔的笨法子,除了有军队驻扎的麦田正前方与右侧,后侧与左侧每一两百步就布置了一名人手,潜伏在麦田的土埂下。
“嗯?”一名埋伏的亲卫突然心中一动,远处渐渐地有了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并且就停在了自己的头顶上,这让他偷偷抬眼向上一看,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似要从背上掏出什么,于是猛然间身形爆起,一记掌刀劈晕一个,又趁势腰身一拧,趁着第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一脚踢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太阳穴为人体致命穴位,被重击会有性命之忧,但这名亲卫显然把握好了分寸,仅仅是打晕,并不致死。
放倒两人之后,远处又陆续传来几分闷响,甚至还有火光一闪,跟着就是一声惨叫发出,很显然是距离较远,燕人点火时被箭矢射中了手腕。
这名亲卫会心一笑,把两名俘虏搬到了土埂下,继续潜伏起来,原本三十来名燕人是算好了时间与行走快慢,约定同时点火,可是突发的异动使剩下的人识意到,这次行动失败了。
领头那人低喝道:“晋人早有防备,撤退!”
夜空中,突然响起了几声令人心悸的夜枭叫声,这是燕人拟定的撤退信号,可是这声音,也使得埋伏的亲卫们再无顾忌,纷纷大喊着冲杀上前,以数百人追剿起了那可怜巴巴的二十来人!
燕人尽管都穿着黑衣,对亲卫来说却形同于无用,除非不动,一动就暴露了身形,最终除了几人幸运的脱逃之外,有近三十人被抓到了卫风面前。
卫风坐在上首,地面一堆俘虏,脸面都有些不安,几名伤势比较严重的正由母夜叉在包扎着伤口。
略一扫视之后,卫风突然问道:“你们中可有人跟随慕容熙被本将俘获过?”
卫风只是随口一问,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有十余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吞吞吐吐道:“罪将等曾蒙将军不杀之恩,今次....今次又落入了将军手上,实是无颜相对。”
“哦?”卫风讶道:“看来还是故人啊,你们在冯素弗军中担任何职?都是出身于慕容氏吗?燕国姓慕容的还有几人?”
还是那人拱了拱手:“回将军,慕容氏是族名,其实族中的许多平民与中小部族虽然同为鲜卑,却大多不姓慕容,而是由祖上流传下来又经改动过的姓氏,如费、贺若、仇、丁等等。
之所以族名为慕容实是由于慕容氏乃是部族中最强的一支,这一点与拓跋氏类似,拓跋氏数百万之众,真正有资格以拓跋为姓不过十来万人罢了,哦~~罪将扯远了,据罪将所知,在天王代禅之后,慕容氏几乎被斩杀殆尽,如今燕国已经不姓慕容了,既便是有,那都是血脉较为疏远的大人们,至于咱们这些人,是因身手较好被冯将军选为斥候,指派来烧....烧城外的麦田。”
卫风理解的点了点头,正如仇尼倪、丁太后等人,虽然对外宣称是出身于鲜卑慕容氏,但实际上,他们是属于慕容氏的附属部族,再如魏国的长孙肥与穆崇也同样如此,出身于拓跋氏的附属部族,尤其是穆崇原姓丘穆陵氏,之后才改姓为穆。
卫风又沉吟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都是出自于哪些部族?”
这人老老实实答道:“回将军,罪将名张检,只知道自已是鲜卑慕容部出身,但姓氏的来源与具体哪一族弄不清楚,至于其他人,他们俩是丁零人,那边四个是库莫奚人,那八个是晋人遗民,他是契丹人,剩下的全都属于慕容部。”
随着张检卖力的介绍,卫风大致摸清了这些人中的种族状况,不由开始反思起了自己的民族政策,从这些俘虏看,他们对于本族似乎没有太强烈的归属感,那么,是不是可以归化为自己的百姓呢?
当然,对于如高句丽、新罗、百济、拓跋部等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的种族不能手软,既然开了杀戒,索性杀光了事,而如慕容部中的附属部族、丁零、契丹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但只限于平民,贵族与头人一定要杀!
卫风存了试一试的心思,于是面色一沉,问道:“张检,你们可愿归顺于我?”
这近三十人浑身一震,齐齐望向了张检,目中的意味不须多说,张检连忙领着众人跪倒在地,大声道:“将军仁义,两次皆不杀,咱们愿归于将军麾下,为将军效命!”
“好!”卫风脸上绽出了一丝笑容:“都起来罢,自今日起,咱们便是自己人了,来,诸位都受惊了,张宁,替本将摆酒招待,为他们压压惊!”
“多谢将军!”近三十名归附的斥候连声称谢之后,被张宁领了出去。
......
由蓟往平城约八百里,冯弘于四月二十七日午时出发,一路快马加鞭,于四月二十九日傍晚抵达了平城,经通报,被暂时送往馆驿严密监视,但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允他参加五月初一的魏国大朝会,奉上冯素弗书信,这让冯弘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平城经拓跋珪近十年的营建,已经初具了都城气象,城周长达三十二里,完全按照长安与洛阳的标准营建,此为郭城,郭城内,北部是皇城,南部是城周二十里的京城,虽然只是初创,但已经有人居住,京城由里坊构成,分别士庶,不令杂居,伎作屠估,各有攸处,这是隋唐里坊制度的开端。
五月初一清早,冯弘被侍卫引领着向皇城驰去,入目所见,一片萧条,很多地方虽然规划出了痕迹,却无人干活,打磨到一半的石块、刚刚砌起的墙、废弃的工具这一路上比比皆是。
冯弘明白根源在于魏国大量精锐的损失,逼迫拓跋珪不得不紧急调征平民、工匠等丁壮入伍,造成了营建方面的人手不足,使平城的建设暂时停滞。
这使冯弘对于说服拓跋珪增添了几分信心,可是他也清楚拓跋珪喜怒无常,因此始终都在暗暗斟酌着措辞。
不多时,冯弘被引领进了魏国皇城,等待了近半个时辰之后,远处如接力般,突然响起了尖鸭嗓子声:“宣燕国使臣觐见!”
冯弘连忙定住心神,昂首阔步向太极殿行去。
太极殿内,拓跋珪头戴十二旒白玉珠平天冠,身着黑色冕服,一副汉家天子的派头,两侧分坐着魏国文武数十人,冯弘不敢多看,毕恭毕敬一躬到底:“燕国使臣,侍中、征东大将军、尚书右仆射、汲郡公冯弘参见魏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