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邓逸的话语落下,人群中唏嘘声四起,其实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身周不是敌人就是怀有贰心之辈,苦巴巴的守着以番禺为中心的几座城池,天天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谁能受得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亡命之徒,绝大多数的文官与百姓还是向往一个和平安宁的环境,战斗那是迫不得已。
一名文官忍不住叹道:“我等交广人士,一部分来自于始皇帝当年征讨岭南大军的后裔,一部分来自于数百年间归化的俚僚,另一部分则是自汉朝始,陆续南迁的中原人士,其中分别以汉末之乱与永嘉之时达到了高峰!
哎~~无论是出于何因,咱们早已把交广当作了自已的家,可这数百年下来,除了后汉前期朝庭力量强大还好一些,其余时候就没一刻安稳过,尤其是我朝南渡至今,更是乱象纷呈,令人徒叹奈何,属下说句心里话,咱们也想过往回迁徙,但故土物是人非,中原江东的战乱只怕更甚岭南,这天下,哪里有乐土啊?”
卫风转头看了看,身边跟随着的番禺文武与士庶代表均是满脸的无奈之色,于是向四周围郑重的拱了拱手:“请诸位父老放心,本将受天子诏令出刺广州,正是为平定交广而来,倘若你我同心协力,又何惧跳梁小丑?”
“那是,那是,拜托使君了!”众人纷纷附合,只是卫风能很明显的听出,话语中的敷衍意味颇浓。毕竟自区连叛乱以来,百余年间交广二州的刺史也不知换了多少个,那林邑国不还是滋润的很吗?而这位新来的刺史细皮嫩肉,年纪轻轻,能行吗?
至于地方豪强与部族酋帅,即使当年强如陶侃都不敢硬碰硬,而是采绥靖政策,只要不犯广州的几座大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历来的刺史皆是如此!
卫风大致能猜出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并不多说,满嘴大炮不是他的风格,他的风格是要么不做,做了就连十五一起做!
但邓逸倒是放在了心上。不由问道:“请问使君带了多少兵马入主番禺?”
卫风淡淡道:“步骑三万。连同随军家眷、工匠、水手等等。合计十万有余!”
“哦?”众人再次动容,嗡嗡声开始响起,有些相信了卫风的确是报着诚意而来。
之前就介绍过的南海太守王诞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禀使君,番禺全城三万余户,丁口二十万出头,恐怕....恐怕倾尽全力也承受不了这十万军民啊!噢,您不要误会,属下只是道出实情!”
十万人就是十万嘴,按丁男每人每日七升稻谷,老弱妇孺四升,卫风这十万人中丁男四万,其余六万来计算,每天消耗的稻谷平均为五千二百石,而番禺的稻米一年两熟,早稻收获期大约在五六月之交,晚稻还有个十来天就可以收获,难道刺史此时上任,是专门来割稻子的?这如果被他割去了,城里的百姓吃什么?
要知道,卫风的十万人马住宿倒是小事,方圆二十里的大城,容纳三四十万人不在话下,如今的番禺只有二十万人口,再多十万人不会带来很大的压力,无非搭建房屋有些麻烦,关键是,下一次早稻收获要到明年的五六月间,还有八个月,按二百四十天算,三十万人吃二十万人刚刚足够的粮食,岂不是意味着全城上下要饿两个多月的肚子?
霎时间,气氛有些怪异了,人都是一个脾性,卫风承诺帮他们讨平周边的威胁,他们举双手欢迎,如果卫风在征战中遇到困难,肯定也会有人解囊相助,然而,这才刚来,承诺半点都没兑现,就得把家底掏光给这位新任的刺史,这就不怪人打起小算盘了!
卫风怔了怔,随即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摆了摆手:“本将此行携带了足量粮草,绝不向番禺百姓取一分一毫,再请诸位转告全城,本将带来的人手,亦将另行开荒,不会与原住民争水争田,请放心便是!”
这话一出,众人的面容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泛红,空气中又升起了一股尴尬的气氛,卫风也不理会,向邓逸问道:“请问邓将军,如今番禺乃至交广二州共有多少兵马?”
邓逸略一盘算,便道:“回使君,番禺原有五千守军,末将又领了五千军前来,现今有兵力一万,由于广州相对来说没有边患,因此兵力较少,各郡县合计为两万五千左右,交州由于周边诸蛮林立,尤其是面对着林邑国的威胁,兵力要多一点,约为四万!”
卫风明白了,广州是一点机动兵力都没有,能勉强守着几座城池就不错了,交州也是好足有限,恐怕邓逸带来的五千军至少占了交州机动兵力的一半!
这么点兵力,肯定是不行的,卫风不由眉头微皱,邓逸又跟着拱了拱手:“禀使君,既然您已带兵前来,那末将理该回龙编复命了,您看何时把番禺的防务交接给您?”
“呃?”卫风一怔,现在就把邓逸放走,这不是开玩笑吗?他还在想着该如何把邓逸收为已用呢,于是打着哈哈道:“不急,不急的,呵呵~~本将的人手正在陆续上岸,要安定下来,至少有个天把天,还得请邓将军再操劳一阵子啊!”
“使君不必客气!”邓逸也没太当回事,随口应下。
刘兴男却是狐疑的看了眼卫风,就接过来问道:“邓将军,番禺丁口不是挺多的吗?整个广州的人口百万总得有吧?为何不能多征点?还有交州呢?怎么也才四万兵力?”
邓逸只以为刘兴男是卫风的妻妾,倒也不愿平白得罪人,于是客客气气道:“这位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啊,番禺以良人居多,而良人没有从军的义务,何况又有交州作为屏障,自秦朝南征大军筑番禺城时至今日,从未被外敌入侵过,因此很难征召到良人入伍,至于广州全境,大小部族酋帅与地方豪强数不胜数,掌握着朝庭控制的那几座城池之外的大量丁口,彼此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凭朝庭的微薄力量,如何能奈何得了他们?
至于交州,虽然处于诸蛮的包围当中,人人都有作战的准备,但因耕地缺乏,因此迁过去的晋人也少,各郡加起来不过五十余万,四万兵力已到了极限,再征就会影响到收成,没法征啊!”
“哦!谢谢邓将军!”刘兴男有些愕然,称了谢之后,与一众女人们面面相觎,卫风口口声声的美好广州,原来是一堆烂摊子啊!
卫风也是一瞬间就理出了头绪,交州的问题在于外敌,这没什么好说,按照他的风格,只能搞种族灭绝,除非躲在热带雨林里不冒头,否则,出一个杀一个,既使杀不干净也让他们变成真正的猴子!
广州却要复杂许多,关键在于地方豪强与部族酋帅的势力过大,这些人表面上归顺朝庭,实则心怀异念,如同火药桶,随时会轰的一声把广州炸成个面目全非!
常凯申曾有言,攘外必先安内,原本卫风的打算是于冬季攻打林邑国,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必须要采用常凯申的策略,即先解除地方豪强与部族酋帅的威胁,才能兼顾交州!
伴着暗中的盘算与一路上和番禺文武的随**谈,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邓逸安排的住所,这所宅子从外表看,足够大,几十进院落总是有的,墙面上糊的泥有些还未干透,显然是临时赶的工,总体来说,卫风比较满意,不由把赞赏的目光向邓逸投去。
邓逸伸手示意道:“仓促之下难免会有疏漏,请使君匆要见怪,王府君会着人另行修葺,这个....请使君自行入内,末将等就不进去了,会于州府大殿恭候,为使君接风!”
“诶~~”卫风向四周拱了拱手:“多谢诸位的好意,不过,将士们还在海边陆续上岸,为恐生出乱子,本将不得不过去瞧瞧,改日吧,改日安定下来由本将做东,与诸位把酒言欢,今日多谢大家相迎,本将在此谢过了!”说着,转回头吩咐道:“道怜、少女,你们先进去,今晚早点歇息,不必等我了。”
“噢!”王道怜与陈少女也不多说,招呼上一大群母夜叉拥着王蔓诸女向院内走去。
番禺文武只以为卫风是客气话,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卫风只得再三推辞,才把人陆续劝走,邓逸却未离去,略一迟疑,便道:“使府,末将可否跟去海边?”
“哦?邓将军想去有何不可?来,请!”卫风也不推托,招呼亲卫牵了匹战马给邓逸之后,数骑向着城门疾驰而去。
十来里的距离转瞬即逝,当来到海边时,邓逸都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了,他敢发誓,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浩大的场面,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下,海面的火光星星点点,似乎无有穷尽,以他的眼力,竟数不出有多少条船!
而海边,水手、战士以及随军妇孺正陆续把物资、战马向着岸上搬运,海岸已经堆积起了如山高的一堆堆货物,但真正令人心惊的是,场面繁杂却不乱!
货物大致分区域堆放,粮草、兵甲、营帐、战马、其它,各有各的区域,上了岸的人员除了一部分搭手帮忙,另有一部分担负警戒,剩下的便是生火造饭,除了夹杂在海浪声中的号子声与呼喝声,几乎就没有别的杂声传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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