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如同云间滚雷的轰鸣,却又低沉地贴近地面,那连绵不绝的巨响从远方彼伏此起,回荡开来,渐渐传到商部落的一个偏僻的木屋内。
一个面sè憨实、皮肤黝黑的少年,正躺在木床上休憩,只是此刻面sèyīn沉,反辗转侧之下,却始终不得安宁入睡,突然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起来。
“几年的心血,没想到被那个混蛋给破坏了!”
这个少年,正是被罗宇所识破yīn谋,而被赶出捕鱼队的雷。今天一连串的失败,把他打击地不轻,被那个外来者揭发而颜面无存倒也罢了,毕竟自己的父亲是部落唯一的制药师,继承他衣钵的自己,其实根本不屑于一份打渔的苦力活,真正让他纠结郁闷的,还是队长翼的冷眼斥责。
倒不是怕他的权势,虽然翼是上任首领的儿子,且是现任首领的最佳继任者,但只要有人受伤,就需要掌握着秘药治疗,而且随着大长老rì渐衰老,运用那圣光也力不从心起来,垄断着制药的父子俩的地位,也rì益水涨船高了起来。
他之所以忍痛放弃那药师的安逸生活,随着那群无脑的苦力去打渔奔波,还不是为了给翼留下一个好印象么!
不辞辛苦地像条狗一样讨好那个男人,还不是为了他那可爱美丽的女儿!
一想到姒那明艳的少女容貌,年幼却分量十足的完美身材,雷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也火热起来,他纵然因为少年贪花好sè,而爱慕那个骄傲的女孩,但更深一层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将她视为珍宝的父亲——翼,这个几乎必定的现任首领么!只要成了他的女婿,既能得到美貌娇妻,还能鱼跃龙门,当翼老了之后,首领的位置,还不是他最为亲近的女婿——也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一环接着一环的紧密策划,正是雷在数年前,初次见到那个女孩,惊为天人之后就暗中谋划而成,为了这个最终的目的,原本好逸恶劳的他,为接近翼,主动依靠父亲的关系加入了捕鱼队,接下来无数个rìrì夜夜,起早贪黑,改掉那些年轻时留下的毛病,作出一幅朴实少年的姿态,博取翼的另眼相看,而另一方面,他又时常借着工作、讨教为由,拜访翼的居所,有意无意在姒的心目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好以后能顺利娶她为妻。
不得不赞叹这个少年的杀伐果断,深谋远虑,几乎都要成功了。
可惜一朝辛苦数载,终究全做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实际上这个少年已经真正尽力了,任何人,哪怕那些历史上留下姓名的枭雄,也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他为防患于未然,打听到这个外来者就借宿与翼的家中之后,就忍着心中的愤怒,而计划让他出丑,先将他的鱼叉给顺手弄丢,然后一步步故意教他似是而非的东西,让他给翼留下一个愚蠢、懒惰的形象,从而将这个人赶出去,不给那个外来者和心中的少女亲近的机会。
可惜他唯一算错的一点,其实倒也怪不到他的头上,毕竟一个在简陋的蛮荒时代生活的人,哪怕再聪明,只要不是所谓的穿越者,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存在存留住“声音”的宝物,而这个宝物却偏偏就在这个外来者手中,严格来讲,这是时代的局限xìng,而非他的失算。此刻,雷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那连绵不绝的噪声,突然眉头一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为什么就偏偏那么巧,那小子有记录声音的宝物,还巧合将我所教的东西给记下来?最后刚好在翼的面前放出来?自己偷偷踢飞他鱼叉的一脚,动静其实并不小,他就真的就毫无察觉么?
“难道这个外来者其实扮猪吃老虎,打着和我一般无二的心思?”
雷突然心里一惊,浮现出一个极为不妙的猜测,然后仔细思索之后,猛然一拍手握拳锤下,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恍然大悟!
“我说你小子怎么故意把鱼叉放到旁边,看来是早有预谋啊!故意想吸引我去踹走,然后趁机以此为理由,来把我赶出捕鱼队,来取代我,直接摘桃子?”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真正的巧合误会,同样局限于时代和知识的局限xìng,雷根本想不到,居然有人仅仅通过翼一次的教导,就直接化为捕鱼的达人级高手,轻易窥破了他的yīn暗心思,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可言。
可已经走火入魔,认定罗宇为自己死敌的雷,就算罗宇亲口解释,恐怕也不会相信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只会当做这个yīn险对手一个糊弄人的诡计来看,他越想越气,越虑越急,索xìng不再躺卧,起身在屋内来回渡步,思索如何才能兵不刃血地消灭这个突然蹦出来的狡诈敌人。
轰隆隆。。。。
“烦不烦啊!”正苦思冥想的雷突然觉得灵光一闪之际,那持续了不知多久的轰鸣声又响了起来,吓了他一跳,更是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路,让他脑子一片空白,考虑的yīn谋更是直接成了一团浆糊,他忍不住“嘭——”的一声,愤怒地把木桌拍的歪斜阵抖,脸sè狰狞,直接一脚踹开房门,冲了出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敢吵乱本大爷的休息,本大爷一定要把他。。。。”雷牙缝中挤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神sè瞬间痴呆,似乎看到不可思议的神迹一般,木然地望着那天边,声音突然极具喜感地颤抖起来。
“那……那是什么?”
轰隆隆连续不断,如同打雷一般的沉闷声音,正是从那西方的角落,部落的范围尽头响起,从这里望去,只能看到地面上一团团黄sè的烟雾弥漫,但那烟尘之上,却缓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地崛起“长”出一个四方勾角,向内曲翘,檐牙高啄,但看那顶端的部分,与部落房屋的房顶相似,却又并非圆锥的突起,而是展开屋檐呈弧形略向上翻,有如鸟儿展翅yù飞,鸟嘴啄向高空。最后烟尘散去之后,那原本空旷的栏杆之外,却屹立出一个黑sè狭长的木塔。
而雷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继续遥遥望了过去,却发现那惊心动魄的高大建筑依旧挺立,似乎嘲讽他一般,他抬头四顾,茫然地看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如同宿醉后,看实物都重影一般,对称着一模一样的奇怪建筑,他脑海突然想起数年前那一个下午,自己第一次见到姒时的情景。
记得那一天下午,yīn雨连绵,无法外出采药的父子俩,只能辛苦地磨药,正疲惫地烦躁的时候,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被轰然撞开,雨水溅shè到地上,露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吓得雷手上一抖,研磨的药粉立刻散了大半,当他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却呆了呆。
来着是一个彪悍的巨汉,肌肉虬结、凶气逼人,而与他那凶悍强壮的气质相反的是,他那小心翼翼、焦急担忧的脸sè,还有他怀里那个楚楚可怜的可爱女孩,那少女眼神茫然,只是露出甜美而痴痴的笑容,低声呢喃着什么,哪怕jīng神萎靡,却又流露出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如同娇弱美丽的公主一般,瞬间穿透了这个少年的心脏。
“小姑娘,人大悲大喜之后,jīng神受到刺激,容易出现各种荒诞的幻觉,所以我们要放宽心态,耐心看待万物,接受现实,这,才是你的母亲所希望的”
这对父女正是翼和姒,而那个时候,正是姒的母亲刚刚意外去世的一段rì子,妻子的离世让翼大受打击,痛不yù生,而更让他惶恐着急的,却是思念母亲的女儿,她亲眼见证了母亲的离去,却总是倔强地认为母亲就一直在身边陪伴,更是总隔着空气自言自语,时而欢笑、时而痛哭,这种诡异的表现,让仅剩下女儿这一个支柱的翼心急如焚,而大长老的圣光,偏偏对于疾病毫无办法。他只能冒着大雨,赶来向雷父子求助。
上面那对话,正是诊断了小姑娘之后,雷的父亲,也就是方长老,沉吟之后,捋着胡须,信誓坦坦而下的判断,如今回想起来,再联系如今自己所看到的异象,让雷有些恍然,继而忍不住点了点头,觉得自家的老头子,对于治病倒也确实有一手。于是摇摇摆摆晃着步子走了回去,嘴里不住地嘀咕。
“看来老头子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看来我伤心过度了,睡一觉就好,睡一觉就好!”他边说边摇头叹息,一种聪明人的优越感油然而生。“这些幻觉,还挺像真的,但部落哪来这么奇怪的房子,这么窄,那么高,能住人么?真是可笑!”
“这,怎么可能?”另一个颤抖的声音却在塔下响起。
亲眼见证这奇迹一般的建筑平地崛起,坚持了一生顽固观念的老人失魂落魄地贴上前来,颤抖着抚摸着这箭塔的木桩,坚硬、粗糙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仰头望去,那塔顶上方那个森然的黑sè密洞,还隐然向外显出细密的黑铁箭头,狰狞而危险,彻底打破了他心中的侥幸。
“我确实错了。”严长老深深吸了口气,却还是转过头来,对着一旁露出疲惫之sè的罗宇说道,继而脸sè憋得通红,见一旁地少年却不搭话,一幅茫然微笑的样子,却又咬咬牙,低头弯腰,双膝迅速向下一递,让两人来不及阻拦和惊愕的目光中,随着**碰到地上而发出的两声低沉的回响,这个耿直的老人,已然是遵守了自己的诺言,跪在地上。
“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抬起头来,语气涩然而恼怒,但抬起头之后,却不由一呆,接下来的呵斥却怎么说也说不下去,心中那无名的怒火和怨气也随之焕然冰释,嘴角蠕蠕,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不好意思,这个倔强脾气的老人,哪怕心中升起一种淡淡的感动,嘴上却不讨饶。
“小子,老头子我打赌输了,我跪我的,你又没输,跟着下跪干嘛!”
在他面对面的前方,这个打赌胜利的少年,并没有依仗这胜利的事实耀武扬威,此刻却是以一模一样的姿势跪在地上,面对着这个老人,脸sè平静,却非对于失败者的嘲讽,而是如同恭敬地跪拜自己的亲长一般,认真地回答。
“我跪在地上,原因有三。”看着老人迷茫疑惑的眼神,罗宇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紧接着解释了起来。
“第一,严长老的反对并非为了私利,而是为整个部落着想,这是我敬佩的第一点。”
“第二,长老你能宁愿发下毒誓,抛开自己那虚名来确认我是否在浪费大家的心血,这种舍己为人的情cāo,更是让我自愧不如。”
“第三,长老您是长辈,宇我是晚辈,何德何能经得起您这一拜,真让您拜下去了,恐怕我真的消受不起,我心难安。”
说完这些之后,罗宇看着这个老头喏喏不语,脸sè乏红,极为受用的样子,心中暗叹。
此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