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剑 第284章 风寒

“独倚阑干昼日长，纷纷蜂蝶斗轻狂。一天飞絮东风恶，满路桃花春水香。当此际，意偏长，萋萋芳草傍池塘。千钟尚欲偕春醉，幸有荼蘼与海棠。”清吟的词句似乎沾染着凄惶的影子，字字如玑，却让人无端端地觉得疼。

凌素孤零零独自走上街上，自顾吟着诗句，神色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她依稀记得刚刚，黑暗中的喘息声，在她看来却如百鬼哭叫，异常刺耳，那个她原来最敬重的姐姐却是做出了那般事情……

她该如何？恨吗，该恨谁？是恨突然变得古怪邪魅的青萝，还是将青萝早就如此的主人？她不知，甚至她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资格恨，但她知晓心扉的那个伤疤，成了难以磨去的烙印，触碰不得。

念及此处，凌素兀自觉得好笑。说过多少次要放开，要清醒。可每每又重蹈覆辙，一次又一次的害怕踌躇，已至到了今天的这般模样。她似乎是自作自受，才导致了这般结局，现在的她早已疲累，唯一想要的只是在那个男子怀里睡去，但是不知道这个愿望还能不能实现。

原本稀松平常的街道却是绵延无尽头，凌素从没有觉得回家的路如此艰难，如此没有尽头，宽阔的街道只剩下她一人，还有夜幕悬空的弯月。现在的月亮在凌素看来，并不美丽，并不圆满，只是放出泛着寒气的光辉，正印证了孤月之名。

终于，凌素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雀跃，因为她透过月辉，终于瞧见了叶府的高墙，只有这里才是她心目中的归属。但在她想纵身跃起，翻入叶府之时，其却是收住了莲足，彷徨地望了望那雄伟正门上的牌匾，踌躇不已。她扪心自问，现在如此不洁的她是否还有资格进入这叶府，是否还有资格跟随叶风？

一丝凉意从脸颊传来，原来是自己的清泪不知何时已由眼角滴落，凌素无暇顾及，内心百感交集，兀自就在这叶府门前蜷伏于地，忍受着冷风的侵袭。饶是凌素功力再强，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夜晚的冷风吹拂，也不禁觉得凉意布满于身，瑟瑟发抖。或许不是她的身子冷，而是心冷。

既然不敢进入这叶府，她也不想离叶风太远，只需一个角落，哪怕再近一点点，她就会感觉到些许温暖。夜已深，再过不久天边就要显白，此时正是人最为疲累的时候，凌素终于是支持不住，就这么蜷伏于角落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双眸……

浓墨色的天幕渐渐淡去，隐隐出现一缕灰白，继而是嫣红的霞光，层层散开，似鲜血般妖娆。离合的雾气还未散去，视线依然模糊。

“素儿，素儿……”

凌素似是听到一丝丝呼唤，恰似山涧间的清泉，温暖心间，其缓缓睁开双眸，抬眼看向面前面带责备与焦急的男子，怔怔出神。

男子见她苏醒，松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轻皱着剑眉，略带责备道：“你啊，夜里做完了任务，怎么不进去？你竟然在这里睡着了，看吧，都已经染了风寒了，真不让我省心，还亏得你是高手呢！”男子微眯着双眸，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是少有的安逸恬淡。

凌素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观察过这个男子了，比起那时，这个男子愈发成熟，也更为俊美。男子见她愣神，软语疑道：“怎么了，素儿，发生了何事？”

凌素摇头，攥起抚着自己额头的大手，却怎么也不想放开，低声道：“风郎，你说，若是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而且我还骗了你，你会如何？”凌素忐忑地望着低眉思索的叶风，生怕这个男子真的说出了决绝的话语。

叶风略微思索，随即抬起头，疑惑地望了一眼凌素，软声道：“若你真的骗了我，那就看你的出发点了。如果明月她们没有受伤，那我就原谅你。如果是为了杀我，那我一定是做的不好。”凌素轻摇螓首，暗自笑笑，伏在男子的胸口，听他平静的心跳。一下，一下，是记忆里的熟悉。

叶风不明白女子今日是怎么了，其感受着周围的凉气，催促道：“我们快进去吧，你已是染上了风寒，一会我让柔儿准备姜汤，而你就早点休息吧！”

“嗯！”凌素稍稍抬头，近距离瞅着男子的俊脸，却是惊疑地发现了男子眼眸间的血丝，心中一动，颤声道，“风郎……莫不是你整晚都在等我吗？”

叶风笑笑，蹲下身子，软语道：“你去帮我执行任务，不回来，我可睡不着。来，我背你……”凌素怔了怔，突然感到喉间干涩，有种想哭的冲动，其低眉不语，缓缓攀上男子的背，任他背着自己进入了叶府。

凌素突然有一种将所有的事告诉这个男子的冲动，但转念想到答应青萝的话语，以及床榻间羞人的行为，她还是无言，压下了冲动。

叶风偏头，轻声问道：“昨日的任务有何收获，你没有受伤吧？”

凌素摇头，淡声道：“很顺利，除领头人以外，所有人都已是回不去少林了。而领头人则是少林达摩院住持，一身功力很高，我是以轻功和剑法惊退了他，若是真的生死相拼，恐怕我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少林达摩院？”叶风心中一惊，随即冷笑出声，“看来那幕后之人真的是看得起我啊，这次是少林达摩院住持，不知道下次是否就是少林住持了。呵呵……”

凌素发现叶风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像昨日肯定那幕后之人是圣上了，而是直接说幕后之人，看来已是察觉到了。这让本来想提醒叶风的凌素松了一口气，但她转念一想，随即自嘲笑了笑，叶风本就智谋超群，再加上婉儿与明月两位女中诸葛，恐怕还真的没有人能在智谋上胜了他们三人，倒是她有些杞人忧天了。

他们二人缓缓走着，而在另一侧的高墙之上立着一个倩影，那人白衣胜雪，衣袖翩迁，体态妖娆，在这清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不是明月还会是谁？明月蹙着黛眉，凝视着凌素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希望是我的错觉，若是真的，我可不会念及姐妹之情！”

由于凌素夜间的行动，叶风和几女皆是未睡，在大厅内坐了一夜，但他们皆是武功高强之辈，虽是如此，但依旧神采奕奕。婉儿与柔儿见叶风背着凌素进来，皆是一惊，还道是凌素夜里受了重伤，忙是提前几步，询问道：“公子，凌素姐姐受伤了吗？”

凌素见两个姐妹如此紧张，心中感动，忙是摇头，软语道：“两位妹妹，姐姐无事，只是昨日归来疲累，在叶府门口便是睡熟了，今早，风郎来喊我时，我已是感染了风寒。”

叶风笑了笑，将凌素侧躺于里屋的床榻之上，叮嘱柔儿：“柔儿，去准备点姜汤来。”

柔儿照顾叶风八年，对于这些事早已是驾轻就熟，回眸一笑，颔首道：“知道啦，公子！”

婉儿见凌素眉宇间有些倦色，便是凝视着叶风道：“风哥哥，我也去叶盟了，今日怕是九重的消息就传来了，到时圣门的秘密应该会知晓一些。你也累了，在此陪着凌素姐姐吧，我见凌素姐姐这般，想来昨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叶风颔首，见不见了明月的踪影，便是疑道：“婉儿，明月去哪里了？”

婉儿自顾摇了摇头，疑道：“不知，好像昨日在从叶家老宅回来之后，明月姐姐就魂不守舍的，不知出了什么缘故？”

叶风低眉微微沉吟，随即一笑，软声道：“恐怕明月是想到了什么，还未确定，说不定还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半晌，柔儿端着热腾腾的姜汤走了过来，而婉儿已是离开了。

柔儿将姜汤递于叶风，羡慕地望着凌素道：“好羡慕凌素姐姐，生病了有公子伺候。我也想染上风寒。咦……以凌素姐姐的功力，怎么会染上风寒呢？”

“哪有自己希望染上风寒的！”叶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柔儿的秀额，但柔儿的话语还是让叶风有了些许疑惑。

叶风叫醒迷迷蒙蒙的凌素，端起姜汤，小心翼翼地吹着，喂着凌素，而眼眸却是仔细观察着凌素的面庞。虽然叶风的功力消失大半，但这察言观色的功夫却是与生俱来的，他发现今日的凌素确实不太一样，没有了平日里的那般清冷，有的只是惹人疼惜的柔弱，莫不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吗？

念及此处，叶风不动声色地问道：“凌素，昨日的任务中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什么？”凌素心中一惊，自顾镇定道，“风郎在说什么，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嗯……”叶风稍有所觉，又欲再说，“不过……”话语却是被冲进门来的婉儿打断了：“风哥哥……”

叶风一阵丧气，无奈地疑道：“婉儿，你不是去叶盟了吗？怎么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风哥哥，消息来了！”婉儿香舌一吐，兴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