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搭成的作战室里,刘毅正对着地图讲解敌我态势:“目前,原驻济南的日军第1o8师团已经进驻济宁、邹县一带,这样集结在鲁南地区的日军总兵力已经过了六万人,几乎是我军兵力的二十倍,弟兄们,局势非常险恶哪!”
李玉龙、刘奉生和牛大根等老兵听了这话显得镇定自若。
相比当初的江浦之战,眼前的困难的确不算什么,独立团打不过鬼子至少还能跑,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小鬼子既便出动十万大军也未必能逮住他们,可当初在江浦,宝山团却没有任何退路,他们只能跟小鬼子正面硬拼,可最后不也坚持下来了?
不过,刚刚加入独立团不久的那些个地方武装出身的军官却纷纷变了脸色。
这也难怪,此前一通大混战,各地方武装可让小鬼子给打惨了,总兵力由最盛时的两万余人锐减至现在的不到两千人,直到现在,许多人提到鬼子都还是心有余悸,现在,小鬼子在鲁南地区的兵力再次增加到了六万人,他们如何能够不慌?
看到作战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岳维汉忽然出言宽慰道:“大家也不必过于担心,日军在鲁南的总兵力的确已经增加到了六万人,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十天半个月,日军的主力部队肯定会被调走,到时候鲁南还得是咱独立团的天下!”
话音方落,机参谋柳忻忽然扭着纤腰走了进来,旋即立正敬敬礼道:“旅座,军政部紧急战情通报!”
“紧急战情通报?”岳维汉皱了皱眉头,旋即头也不抬地道,“念!”
柳忻少校当即打开文件夹,念道:“鲁南行署暨宝山旅:薛岳兵团、唐恩伯兵团于今日凌晨于平顶山一线全歼日军之第26师团,斩获空前大捷,特此告知。军政部,何应钦,民国二十七年六月三日。”
“平顶山大捷!?”
“全歼日军第26师团!?”
李玉龙、牛大根等军官闻言顿时兴奋不已。
“旅座,这下好了。”李玉龙更是狠狠击节道,“小鬼子在武汉战场吃了大亏,多半会从别的战场抽调精锐部队前去增援,不出意外的话,鲁南的第1o8师团很快就会被调走了,这样一来咱们独立团身上的压力可就大为减轻了。”
刘毅也兴奋不已地道:“旅座,这对咱们独立团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岳维汉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平顶山大捷,日军第26师团被全歼,这对于独立团而言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对于武汉会战乃至云集武汉战区的一百多个**主力师来说,却未必就是好事!
甚至……还很可能是一场祸事!
刘毅见岳维汉情绪不高,当下向众人宣布道:“行了,今天就议到这,散会。”
战情已经生了重大变化,独立团已经不用再考虑如何粉碎第1o8师团的扫荡了。
很快,与会的军官就纷纷离开了,作战室里便只剩下了岳维汉跟刘毅两人,刘毅犹豫了片刻,还是向岳维汉道:“旅座,你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我不是不高兴,而是有些担心。”岳维汉摇了摇头,道,“我是真担心哪。”
“担心?”刘毅愕然道,“薛岳兵团、唐恩伯兵团在平顶山全歼了日军第26师团,取得了仅次于鲁南大捷的空前大捷,这对于整个抗战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我相信武汉会战的局势也将大为缓和,旅座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常言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倚哪。”岳维汉不无担忧地道,“我担心蒋委员长会因为平顶山大捷而再度信心膨胀,然后重蹈徐州会战的覆辙哪!徐州会战的危局,虽然让我们侥幸化解了,可这次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恐怕就很难挽回了。”
岳维汉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蒋委员长经常犯这样的错误。
历史上的八年抗战有过很多这样的例子,**但凡取得一场小规模的胜利,接下来肯定就是一场大规模的溃败,台儿庄大捷之后紧接着就是徐州大溃败,万家岭大捷之后紧接着就是武汉沦陷,昆仑关大捷之后紧接着就是豫湘桂大溃败!
岳维汉可以力挽狂澜将宝山营官兵从四行仓库这处战略绝地带出来,可以力挽狂澜将南京城内的七十万难民救出来,也可以力挽狂澜拯救黄淮地区四十几县数千万百姓的命运,却不可能改变整个**高层,更不可能改变蒋委员长的思维模式!
可以想象得到,平顶山大捷之后,整个**高层有很大可能会变得盲目乐观,而蒋委员长只怕又要信心膨胀了,搞不好就会尽出**主力大举反击日军,那样的话,武汉战区的**主力就危险了,武汉会战恐怕也只能以失败而告终了。
刘毅凛然道:“旅座,您担心蒋委员长会下令反击?”
如果蒋委员长真的下令全线反击,那麻烦可就真大了!
**虽然兵力占优,可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远远逊色于日军,凭借事先构筑的坚固国防工事,**还能勉强抵挡日军的攻势,偶尔还能在局部战场集结起足够优势的兵力打几仗小规模的歼灭战,就像这次的平顶山大捷。
可是,**要是全线反击,那就必须要放弃已经构筑完成的坚固国防工事,就意味着要跟日军打野战,野战可是日军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作战方式,打野战,**十个精锐师都未必能顶得住日军一个野战师团的进攻哪,那这仗还怎么打?
岳维汉怅然道:“以蒋委员长的心性,**不离十吧。”
“那怎么办?”刘毅急道,“旅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马上动身去冀南,也该去冀南了。”岳维汉吸了口气,凝声说道,“到了冀南之后,立即让各团、各营归建,然后尽可能地给日军制造麻烦,这样好歹也能替正面战场的**主力分担些压力,我们宝山旅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郑州,日军前线指挥所。
华中方面军司令畑俊六大将已经飞抵郑州,正召第三军、第五军、第七军司令官及参谋长召开检讨会议,第三军参谋长腾田智少将刚刚向畑俊六做了深刻的检讨,并且提出了应对之策:“我认为,皇军应该示敌以弱,yin*支那军反击。”
“示敌以弱,yin*支那军反击?”畑俊六道,“腾田君,能说说理由吗?”
“哈依。”腾田智猛然低头道,“第26师团刚刚玉碎,支那军士兵正盛,此时再正面强攻,皇军必死伤惨重,此原因之一;支那军于平汉线南段、长江北岸构筑了大量坚固之国防工事,皇军若一味强攻,代价必然沉重,若能将支那军诱出工事,两军野战,则正好能够挥皇军的野战优势,此原因之二,由此,我认为应该示敌以弱、诱敌野战。”
“哟西。”畑俊六欣然点头道,“腾田君,那么你认为支那军会上当吗?”
腾田智非常自信地道:“只要皇军暂停攻势,装出后继乏力的样子,我相信支那领袖蒋是一定会上当的,他一定会做出战略上的误判,认为大举反击的时机已经成熟,然后就会命令所有的中**队展开全线反击!这是毫无疑问的!”
“哟西。”畑俊六大将欣然道,“命令,各军暂停进攻。”
…………
日军的异常举动立刻引起了**高层的密切关注。
蒋委员长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总参谋部的作战室,与同样闻讯赶来的诸多高级将领紧急磋商前线战情。
此刻,何上将正以指挥杆指着摸拟沙盘向蒋委员长介绍前线战情:“综合各战线、各集团军呈送的战情通报,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漯河、周口以及大别山北麓方向的日军重兵集团已经全部停止了攻势,局部甚至在收缩后撤。”
“哦?”蒋委员长凛然道,“日军停止攻势了?局部还在收缩后撤?”
白副总长撇了撇嘴,哂然道:“日军这是在故意示弱,以yin*我军主动出击与他们进行野战,我军切不可贸然反击!”
李上将也连连点头道:“从淞沪会战、徐州会战期间日军所表现出来的持续作战能力来判断,武汉战场的日军还远未到疲不能进的地步,他们的几个重兵集团至少还能持续作战两个月以上,显然,这只是日军的圈套。”
蒋委员长凝思片刻,问何上将道:“敬之,你觉得呢?”
何上将道:“卑职以为,日军采取的应该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先主动收缩,待各主力师团补充休整之后,再动新一轮的攻势。”
“敬之哪,你与我想到一块去了。”蒋委员长拍了拍何上将的肩膀,欣然道,“日军素来骄狂,如果不是到了强弩之末,他们又怎么可能主动收缩?显然,日军采取的就是以退为进的策略,试图加紧补充休整,以期下一轮的攻势!”
说此一顿,蒋委员长又杀气腾腾地道:“我们绝不能给日军任何喘息之机,我命令,各战区、各兵团、各集团军立即出击,向日军展开最猛烈之反击,争取在一周之内恢复整个河南,将战线推进至河北、山东、安徽、江苏等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