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纶很详细的回答说:“您5天前提出要求后,我就已经向银河联邦最好的,专门为职业探险家生产武装探险飞船的霍尔德J0星航公司下了订单。
因为您当时要求的时间很紧急,而定制的武装探险飞船,至少要1年时间才能交货…”
“那你预定的一定是制式的了,要多久能准备好?”弓亚明打断了徐桂纶的话问道。
“再过一周就可以交货了,”徐桂纶回答说:“除了制式飞船,我还为您定制了一艘最高规格的定制小型武装探险飞船,明年这时候您就可以改换使用。”
“你考虑的真周到,”弓亚明满意的说道:“一周以后,也就是刚过新年的1月3日。
这样看来,我还来得及在CC和她父母到亚博次大陆之前,好好在宇宙中翱翔一番。”
“您1月3日就来亚博?”徐桂纶疑惑的问道。
“是啊,因为有一件事情我急于验证,所以不打算在山滕呆太久时间。”弓亚明抬头仰望着天空回答说。
听到弓亚明这么说,徐桂纶当然不会追问他急于验证的是什么事情,而是直接说道:“那好老板,1月3日我会做好迎接您的准备。
“好的桂纶,我们1月3日见,你休息吧。”弓亚明挂断了电讯之后感觉自己如释重担,这时再仰望着星空中变幻莫测的宇宙奇观,他突然觉得有一种冲动从心底蔓延开来。
感受着内心深处的渴望,弓亚明嘴角渐渐浮现出微笑的喃喃说道:“偶尔出格一次也值得原谅,我毕竟才24岁而已。”之后他便快步走向山滕街区黑暗的角落。
片刻之后,一只栩栩如生的巨鸟,在山滕一座夜晚空荡无人的大厦顶楼腾空而起,垂直的急速冲向密布尘埃的夜空。
替身能力提升到D级之后,弓亚明还是首次将替身演化为巨鸟飞翔,不过几秒钟时间他便感觉到和替身能力E 等级时相比,巨鸟无论速度,还是灵巧,都有了本质上的提高。
于是,一种更加疯狂的渴望在弓亚明的心中生发出来,诱惑着他摆脱星球的束缚,驾驭着巨鸟,自由自在的在宇宙中翱翔。
不过因为在宇宙真空中航行和在山滕市的夜空飞行相比,前者需要冒的风险实在太过巨大,已经远远超过了弓亚明心中的底线,因此他最终没有疯狂到冲出地球大气圈,只是在5、6千米的空中漫无目的的飞行了一会,就回到了地面。
这一段飞行的时间,在弓亚明感觉上不过2、30分钟,但实际上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等到他搭乘出租悬浮飞车回到家,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时分。
悄悄操作着腕间的电子仪打开家门,看到客厅空无一人,弓亚明舒出一口气,换上拖鞋,打算去浴室冲洗一下就回自己的卧房。
突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客厅的露台中传来:“亚明,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爸,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弓亚明一愣,轻手轻脚的走到露台门前低声回答说。
“没关系,我听亚美说你今天和以前在山滕的朋友聚会,这样的时间也不算晚,”弓博信笑声沙哑的很体谅的说道。
“爸,你现在说的话,可和两年前完全不同。”弓亚明愣了一下,笑着小声回答说。
弓博信轻声说:“亚明,两年前你是高级中学的学生,现在你是联邦C级探险家,这两种身份,一种是需要父母时刻管教的孩子;一种是为人类前途、命运奋战的精英中的精英。
你的身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对你的要求当然也会不同。”
“但是我的身份无论变成什么,永远都是你的儿子。”听出父亲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寂寥与伤感,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弓亚明还是走进露台,站在弓博信的身边,随着他目光凝视着黑夜,轻声说道。
“亚明,你说的这句话我似曾相似,几十年前,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我的身份无论变成什么,永远都是你的兄弟’,”弓博信沉默了一会,微笑着低声说:“他也是一名联邦探险家,更是我曾经最崇拜的兄长,也就是你的伯父弓博明。”
一旁的弓亚明没有讲话,耐心的聆听着父亲的述说。
弓博信继续讲到:“你的伯父从小就比我优秀,他聪明,行事充满激情和魅力,上中学时就是学校的领袖人物。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大家都喜欢他、爱戴他,他到那里都会得到赞美。
虽然是亲生兄弟,但我和他相比,就像是围绕着恒星旋转的最小的那颗毫无光芒的最微小的行星一样。
那时没人知道我是弓博信,就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向别人介绍我时也会讲‘这是弓博明的弟弟’。
最初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因为我一直深深的为自己有这么优秀的哥哥而感到骄傲,但十几年过去了,我慢慢长大,却一直依旧是‘弓博明的弟弟’。
甚至就连我的初恋女友,在分手时,都坦然的承认,最初就是因为我是‘弓博明的弟弟’才愿意和我交往。
于是,慢慢的我开始厌恶、憎恨自己有这样一个永远无法超越的优秀哥哥,我开始一心想要变得与他完全不同,摆脱他的阴影,成为‘弓博信’。
他性格热情、开朗、喜爱冒险;我就强迫自己变得内向、冷静。
他做事冲动,却擅长灵机应变,往往可以将不可能做成功的事情,以出人意料的方法圆满完成;我就强迫自己在做事之前再三考量,规划清楚后,再一板一眼的去做。
他成为联邦探险家,为人类开拓广袤的领地;我没有能力成为职业探险家,就去军队服役成为职业军人,保卫人类的和平。
就这样,7年之后当我因为英勇战绩累计功勋升任军士,并考入德亚伦荒山军事培训所后,我终于在别人的眼中,成为了和弓博信探险家无论脾性、习惯还是言谈举止、生活轨迹都截然不同的弓博明士官。
没有人知道,当我在德亚伦荒山星界区面对蛮荒生物时,心中是多么的惶恐,我其实根本就不适合成为一名职业军人,我其实根本就没有面对蛮荒生物的勇气。
我之所以能够在人类防御蛮荒生物入侵的最前线支持七年时间,依靠的仅仅是,我不想被人称为‘弓博明的弟弟’这个可悲、可笑的信念。
正因如此,在我内心深处,不想听到弓博明这个名字,我从不主动联系他,不想见到他,我恨他,莫名其妙、毫无缘由的恨着他。
我选择忘记,他曾经把我背着身后,划着‘滑轮’在山滕的街区中疯跑;
我选择忘记,当有人欺负我时,他一次次冲向远比他要高大、强壮的无赖少年;
我选择忘记,当我痛苦时,他总是从不知名的地方悄悄弄来烟草和美酒,一边和我分享,一边安慰着我;
我选择忘记,当他成为探险家时,面对我嫉恨的目光,曾经告诉我说‘我的身份无论变成什么,永远都是你的兄弟’…
直到今天从你口中得知他的死讯,我才突然想到了他曾经为我做过的一切…”说到这里弓博信已经无法继续述说下去。
故意装作没有看到父亲眼中肆意流淌的泪水,弓亚明没有对弓博信做出任何安慰,只是无声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良久时间过后,弓博信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情,竟向儿子说出了许多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隐秘,他低声说道:“亚明,我因为想到你伯父的死…”
“爸,我和张山、玮宙他们聚会时喝了太多酒精饮料,刚才站在这里一直打瞌睡,就不再陪你了,你再吹吹风,也赶紧休息吧。”弓亚明打断了弓博信的话,低声说道。
“好的亚明,那你先去睡吧,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就去休息。”明白了次子的心意,弓博信点点头,轻声回答说。
“那我先去睡了,爸,晚安。”弓亚明说完这句话,无声的退出了露台。
之后,他看着久已戒掉烟草的父亲,手臂颤抖的点燃两根烟草,悄然拉上了露台的窗帘…
第二天早餐见到父亲时,弓亚明看到弓博信已经回复了不拘言笑的表情,只是当父亲的目光注视到自己身上时,他还是本能的感觉到,这道目光中有着一种和往日完全不同的欣慰与温暖。
早餐中间,弓亚明看到母亲荀美静心情很好,便找准时机,一边用汤匙吃着天然稻米粥,一边轻声说道:“爸、妈,我打算过完新年,1月3日就返回盛德,预习明年的课业。”
“1月3日,那不是再过6天就到了,亚明你那时候返校,会不会太早了。”荀美静吃惊的说道。
“明年上半年比较特殊,是我在盛德‘预科生’的最后阶段,所以我想早点返校,为选择科系做准备。”弓亚明低着头回答说。
次子的理由非常充沛,荀美静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情绪明显变得低落起来,这时弓博信喝下最后一口米粥,擦着嘴巴,站起身拍拍妻子的肩膀说:“美静,儿子长大了当然不会常在我们身边,对父母来说,知道他上进,前途广大,不就足够了。
别多想了,亚明离开了,我们身边还有亚美、亚磊。
亚美、亚磊以后去别的城市就读‘学府’,我们身边还有宝宝。
等到宝宝长大了,亚光、亚明、亚美、亚磊的孩子可能都出世了,到时候可能已经退休的我们、发愁的就不是他们不在身边,而是都在身边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也许是被丈夫描述的美好未来所打动,也许是因为有了可爱的孙子,真的使荀美静的慈爱转移了很多,又或者是两种原因都有,荀美静显得心情渐渐转好的无声点了点头。
早餐过后,弓博信去山滕市矿藏管理委员会上班。
而荀美静则显然打算带着赤黄星矿难诉讼的法律文书,去长子弓亚光家一边照顾心爱的孙子,一边草拟起诉书,只听她将餐具放进厨房的清洗仪后,满怀希望的问道:“亚明、亚美、亚磊,我现在要去你们大哥家看看宝宝,你们跟我一直去吗?”
“妈,我中午要和朋友去山滕广场比赛‘花式滑轮’,没有时间陪你去大哥家。”弓亚磊急忙回答说。
“妈,我虽然很想念宝宝,但嘉徽昨天邀请弓亚明中午一起吃饭,我要去作陪,也没时间去大哥家了。”弓亚美摇头说道。
“亚美,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直接叫你二哥的名字,”荀美静不满的说了一句之后敏感的问道:“你说的嘉徽,就是那个长的高挑、清秀,待人很有礼貌,你最好的朋友林嘉徽吧?
她为什么要请亚明吃饭?”
弓亚美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就是她,因为嘉徽和我上次被警方错误逮捕时,二哥也帮她无罪开释了,所以她一直都想找机会表示感谢。”
听到女儿提起那次因为涉嫌参加极端自由主义聚会,被山滕警方逮捕的事情,荀美静本来愉快的表情,一下阴沉下来,她忍不住再次婉转的教训道:“亚美,你和朋友有对社会负责的正义心是很好的,妈妈也很欣慰。
但你们还太年轻,不能了解社会的复杂性,看待有些事件不是非对即错的,我们要用很多角度去审视它。
就比如妈妈这次打算起诉的案件,矿产公司之所以给付这样低的赔偿,其实是因为这次赤黄星矿难发生的原因,是遇难矿工为了节省工作事件,没有按照工程师的指示清除矿道废气,导致废气爆燃。
从这个角度看,按照联邦相关法律规定…”
“按照相关法律规定,也许这些遇难矿工家属,还应该赔付矿产公司因为他们死去亲人的疏忽,造成的损失对吗,”弓亚美直视着母亲的眼睛,倔强的插话说:“但妈妈,即便没有了法律依据,你现在还是站在遇难矿工家属一边,为他们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
因为你心里追求公平、正义的理念,让你没有办法无视那些生活陷入困顿的贫困、无助的人。
和你差不多能力的执业律师执业几十年后报酬是多少,你又是多少,牺牲了这么多物资的利益,你觉得值得吗?
不知道你怎么想,但作为你的女儿,我觉得你这么做很值得,因为你让你的孩子,有了一个值得效仿和骄傲的妈妈。
妈,有些事情的确是值得我们从很多多角度去审视,但审视完之后,有时即便知道自己继续坚持是很愚蠢的,但我们仍然会坚持原本的想法,只是因为我们觉得那是值得的。”
“但是我亲爱的女儿,我的坚持只是损失一些财富上的利益,”荀美静沉默了一会,第一次用一种仿佛平等的目光,望着弓亚美低声说道:“而你的坚持,却可能会令你损失自由、前途甚至,甚至生命。”
“妈妈,你有你的选择,而我有我的,”弓亚美沉静的回答说:“我尊敬你的选择,所以请你也尊敬我的。
何况事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可怕,我信奉的是‘政府存在的价值是为人民服务’这一种温和自由主义,而不是宣扬暴力抗争的极端自由主义。
我以后的理想,可是成为一名民主政治家或议员,而不是恐怖主义分子。”
听着弓亚美和荀美静之间无意发生这段对话,弓亚明恍然知道了,妹妹的坚持和那些对社会的莫名其妙责任感,到底遗传自哪里。
听到最后,眼看母亲好像就要被说服,他忍不住说道:“政府可以,也的确应该给普罗大众相对公平的民主,但‘政府存在的价值是为人民服务’这理论实在太偏激了。
亚美,你这样的思想,很容易会因为某个孤立的不公平事件,就否定一个政府存在的所有价值,表面看很有道理,但其实和极端自由主义中的无政府主义,只有一线之隔。
要知道绝对的正义是不会存在的,任何正义都只能是相对的…”
“所以哥哥,像您这样的联邦,联邦未来的精英的利益,就应该被政府提供的‘相对正义’所庇护,”弓亚美用一种讥讽的口吻,打断弓亚明的话说道:“而那些在赤黄星整日卖命工作,只为家人换取温饱的无用矿工,就要成为‘相对正义’的牺牲品是吗?”
“亚美,你这是偷换概念,我所说的‘相对正义’是没有目标性的,随机的,”弓亚明皱着眉头回答说:“为了社会的相对正义,被牺牲掉利益者可能是社会中的任何个体。”
“但你无法否认,和你相比,赤黄星那些从事简单的体力工作,缺乏高端知识和能力的矿工,可能被你所谓的‘相对正义’牺牲掉的几率要大的多。”弓亚美毫不退让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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