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王宫,项他、项佗都还没有从巨大的懊恼中恢复过来,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叹了口气,无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迁都已然是定局了,因为大王说的是决定,而不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
可是对于项他、项佗来说,迁都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原因?那不是明摆着的吗?项他、项佗都是楚国人,而楚人的根基在江东,如果将国都迁到中原,那他们这些楚人岂不就是客居异乡了?中原的魏人不就可以获利了?而且王后也是魏国人,可以想象得到,迁都之后魏人必定会起势。
当然,项他、项佗不愿意迁都也有他们的小算盘。
项他、项佗位列彻侯,又是项氏宗族子弟,而且身居高位,因此不但有权有势,而且有钱,两人在秭陵、在吴县都有大量的产业,如果迁都,这些产业就会受到极大影响,现有收益就会大幅缩水,这让两人很是有些肉疼。
项佗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好端端的迁什么都郸”
“算了,你就别埋怨了。”项他叹道,“大王金口玉言,既然已经决定迁都,你我奉诏准备迁都就是,别的就不要再多想了,没得惹得大王不快,唉。”
望着项他远去的背影,项佗嘴角却绽起了一丝不屑,真是个胆小鬼,你不去我去,无论如何也要劝大王收回成命,想到这里,项佗再不犹豫,一招手便有家丁抬着轿子上前,项他弯腰钻进轿子,沉声说道:“去大竞技场。”
项佗知道,今天在大竞枝场有一场盛天的角斗表演。
秭陵大竞技场是去年才刚刚落成的,呈圆形足以容纳上万观众,既便是竞技场中央的圆形沙场,也足以容纳上百名角斗士同场竞技。
自从项庄引入角斗场之后,这种充满血腥、暴力的角斗已经成为了楚国最受人欢迎的娱乐活动无论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巨商大贾还是升斗小民甚至是街边乞丐,全都疯狂地迷恋上了这种娱乐,因而每逢角斗,几乎是场场爆满。
今天这场角斗比赛的规格非常高,蜀郡、黔中、豫章、会稽这四个角斗大郡的四大角斗围场全都是精锐尽出,秭陵本地的两大角斗围场也派出了最优秀的角斗士还有花大价钱从辽东买来的野蛮斗士,可说是高手云集。
既便是角斗场刚落成时的庆典之战,其规模也不及这次盛大。
今天这场角斗之所以会有如此之高的规格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今天是项庄宠妃奴睫妤的二十岁华诞,奴姨妤是闽越王奴无诸最宠爱的小女儿,随着楚国国势日强,闽越王奴无诸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只能将奴睫妤献给项庄做妃子。
奴姨妤也没有辜负她父王的期望,凭借出众的长相、婀娜的身段以及跹翩的舞姿,很快就讨得项庄欢心被册封为奴贵妃。
北看台的贵宾席上,从未经历过如此盛大场面的奴贵妃激动得俏脸绯红连连向着四周看台颌首致意,四周看台上的观众纷纷报以欢呼,在楚国臣民心目中,美丽高贵的奴贵妃无疑代表着楚国的王室,完全值得他们欢呼。
高英是梁国公高初的远房族弟,同时也是秭陵皇家角斗围场的场主,高英笑吟吟地从座位上起身,微弯着腰对奴贵妃说道:“贵妃娘娘,请您施令。”
奴贵妃略略有些失望,询问道:“怎么,大王不来了吗?”
坐在另一侧贵宾席上的项佗道:“娘娘,大王他有要事与军师商议,来不了啦。”
奴贵妃哦了一声,也没有太过在意,当下起身走到看台前,又伸出白玉般的纤手,掌心朝上轻轻抬起,四周看台顿时间便爆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因为他们知道,激动人心的角斗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圆形沙场南侧的铁闸缓缓升起,两队卫兵手持长长的牛角号,从中透迤而出,霎时间低沉幽远的号角声便已经响彻云霄,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沙场东侧的铁闸门也相继升起,十数名身披铁甲、手持各式兵器的角斗士从中鱼贯而出。
这些角斗士全都是角斗围场主从成千上万的野蛮人奴隶或者囚犯中挑选而来,又经过长时间的角斗训练,所以一个赛一个高大,一个比一个强壮,尤其是一个个胯下只是用麻布条简单一裹,显得格外硕大,顿时引来四周看台上无数少妇或者少女的尖叫。
受到看台上狂热气氛的带动,十几个角斗士也并始变得兴奋起来,一个个高举着手中的大盾、重剑、巨锤、标枪或铁叉,亮出一块块坟起的肌肉,张开狮子般的血盘大嘴,向着四周看台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北看台吸引了尤其多的咆哮。
北看台上,奴贵妃芳心狂跳,高高扬起的素手猛然落下。
下一霎那,圆形沙场西侧的铁闸门也缓缓升起,遂即百余名蓬头垢面、身披兽皮、手持各式简陋武器的野蛮人从中汹涌而出,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神情狰狞,投向四周看台的眸神之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杀戮**。
四周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遂欢呼声响彻云霄。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百余名野蛮人已经向着对面的十余名角斗士冲了过去。
这次角斗表演将模拟梅山大战,十余名精英角斗士代表当年被困梅山的楚国残兵,而百余名野蛮人则代表汉王刘邦的七十万大军,观众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史诗级的大战,楚王率几千残兵面对几十万联军的梅山之战,无疑是其中最华丽的乐章。
“大王,臣觉得还是将国都迁往洛阳为好。”百里贤明确表态道。
见项庄还是有些举棋不定,百里贤又道:“大梁相比洛阳,地理位置更合适,也更能带动梁地五郡的复兴,但是大梁四周都是平原,军事上不利于防御,而洛阳西扼函谷,东屏虎牢,北面又是河水天险,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顿了顿,百里贤又道:“还有,如果迁都大梁,则大梁的城墙、宫室、民居以及城防工事等设施都需要重新修建,这至少需要三年时间,而迁都的风声已经传出,如果一拖就是三年,臣担心会横生变故哪。”
项庄闻言一窒,这个他还真是没有想到。
百里贤又说道:“大王,迁都之事,宜急不宜缓,宜早不宜迟哪。”
“子良,你说的在理,是寡人欠考虑了。”项庄点头道,“也罢,那就定都洛阳罢,你替寡人草诏,各部立即准备,六个月内必须将都城迁往洛阳!”
天竞技场的角斗表演已经进入了**。
野蛮人虽然数量众多,而且个个身强力壮、凶残嗜杀,却终究是良莠不齐,而且缺乏协同作战的能力,反观十几个角斗士,虽然人少,却都是各大角斗围场里的精英,几乎个个都是各郡角斗场的常胜将军,而且他们训练有素、精于配合。
因而场面上看起来似乎是野蛮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十几个角斗士似乎是处境不妙,其实却不尽然,十几个角斗士每次见血,伤及的都非要害,而百来个野蛮人一旦见血,不是咽喉就是心脏,或者干脆就是尸首分家。
半个多时辰激战下来,野蛮人只剩下了十来个,角斗士却还有六个,双方人数上的差距已经不那么明显了,而角斗表演也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因为这十来个野蛮人都是真正的好手,而剩下的六个角斗士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吼!”一个野蛮人一拳砸出,面前角斗士的天盾应声碎裂,钵大的铁拳余势未竭,又重重地砸在了角斗士的面门上,四周看台上的观众虽然听不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角斗士的脑袋骤然碎裂,脑浆杂着碎骨四溅飞射。
不过角斗士临死前的一剑斜撩也切开了野蛮人的腹腔,野蛮人的腹腔猛然绽裂,一截截血糊糊的肠子顿时从中流淌而出,野蛮人嗷嗷惨叫着,拼命想将溢出的肠子塞回去,结果却有更多的肠子从中溢出,场面极为血腥。
“哗……”四周看台上的观众顿时大呼小叫,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癫狂。
妈贵妃也是兴奋得粉脸潮红,她喜欢这样的血腥场面,她喜欢这种充满暴力美感的角斗表演,没有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当她看到一个个强壮的野蛮人或者角斗士倒在血泊中,或者被砍掉首级,她就兴奋得灵魂发颤。
望着国色天香、粉脸绯红的奴贵妃,项佗嘴角不由得绽起了一丝笑意,也许可以通过奴贵妃让大王收回成命呢,需知秭陵有繁华的集市、有激动人心的角斗表演,而洛阳或者大梁却什么都没有,那里除了灰尘就是泥土,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