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江陵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秭陵。圣堂
消息传回来时,项庄正与项他、百里贤研究荆襄的人事问题。
两个多月前灭掉临江国时,楚军其实只占领了江陵城,其余四郡五几十座县城都是荆襄士族主动献城的,当时项庄为了安抚荆襄士族,以尽快稳定荆襄局势,基本上都没有异动过这数十县的人事,甚至连四个郡守也是荆襄士族。
这种情形显然是与楚国的基本权力格局背道而驰的,楚国如今的基本权力格局就是高度的中央集权,什么是中央集权?就是朝廷或者说国君,要对全国的军事、人事、政事拥有绝对的主宰权,你荆襄的人事居然不受朝廷约束,那还叫中央集权吗?
历史上的荆襄,就曾在两汉时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士族群体,这个士族群体强大到甚至连中央政府都无法控制,三国时期,不管是刘表、刘备,还是后来的孙权,都无法真正有效地控制荆襄,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又岂能不加以重视?
项庄刚刚打散了江东士族,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荆襄士族成形、坐大?
项庄用来抑止士族势力成形、坐大的策略很简单,但是很有效,那就是后世提倡的异地任职机制,简单来说,就是江东的士族只能够去荆襄或者巴蜀当官,而江东的官员,则只能是荆襄或者巴蜀的士子来担当。
当然,这只是地方官,京官是没什么地域限制的。
巴蜀两郡是楚军从汉军手里夺来的,作为内应的巴蜀豪强在政治上也没什么诉求,所以各郡、各县的人事安排很容易,令尹府任命的官员也早已经走马上任了,但是荆襄四郡五十余县的情形特殊,要想异动人事还得费一番波折。
不过,先选拔一批官员准备着,还是很有必要的。圣堂
项他刚刚向项庄提交了一份名单,这批官员全都是国考选拔的太学学子,而且全部都有郡县任职经历,项庄还没来得及审阅这份名单,屈不才就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看到项他和百里贤在座,屈不才便有些犹豫。
项庄蹙了蹙眉,问道:“老屈,什么事?”
屈不才便从衣袖里取出一封密集递给了项庄。
项庄看完密信,却只是哂然一笑,刘邦老儿竟然敕封高初为荆王?不过这心思却注定要白费了,作为麾下最亲信的心腹大将,高初是个什么样的人,项庄最清楚不过了,若不是对高初有着足够的了解,项庄又岂能放心地让他独镇一方?
看完之后,项庄又将密信转交给项他、百里贤传阅。
项他看完之后眉头为之一蹙,百里贤却微笑摇头道:“大王,这么阴损的招数,张良怕是不屑为之,这多半是陈平所献,不过这一回,陈平却是失策了,还是始之说得对,既便他真有不臣之心,可他手里没兵没将,拿什么称王?”
项庄便是微微一笑,设立府兵制,就是为了防止统兵大将拥兵自重。
不过对于高初,项庄还是信任的,既便没有府兵制,他也绝对不会叛楚自立。
项他却有些担心,提议道:“大王,始之对您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他当众斩杀汉使便是明证,不过,难保他心里就没有一点想法,再说这次荆襄大战,始之一举覆灭了彭越的十万大军,的确是战功卓著,您看,是不是可以封他为假荆王?”
“不可,断然不可!”百里贤急道,“大王,此先例断然不可开,否则,明日刘邦再封子昂为巴蜀王,大王是不是也得跟着封子昂为假蜀王呢?封了假蜀王,如果刘邦又封天放为九江王呢?如此一来,我大楚就分崩离析、国将不国了。”
项庄点了点头,说道:“封王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项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再说这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
看看天色近午,项庄又对项他、百里贤道:“子翼、子良,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府吧,名单留下,下午寡人再仔细看看。”
他、百里贤齐齐起身,告辞而去。
项庄起身伸了伸懒腰,也径直去了曹姬寝宫,项庄离开后不久,一名宫女忽然从角落的屏风后面蹑手蹑脚地出现,然后径直奔着后宫去了。
再说百里贤,离了王宫后又去了毕书府上,跟毕书对弈了一局,等百里贤回府时,天色早已经黑了,在大门外,却见到了二弟百里茂。
百里贤跳下马车,问百里茂道:“二弟,你怎么回来了?”
百里茂负责训练丹阳郡的府兵,平时常驻丹阳,很少回秭陵。
百里茂却将百里贤拉到了门房角落,压低声音道:“大哥,听说高初要封荆王?”
百里贤霎时蹙紧了眉头,沉声问道:“二弟,你听谁说的?大哥我怎么不知道?”
百里茂环顾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小弟刚刚进宫去见小妹去了,是小妹说的。”
“什么,小妹说的?”百里贤闻言越发蹙紧了眉头,这事他也是上午才知道,小妹怎么就知道了?难道是大王跟她说的?可是不对呀,大王一向反感后宫干政,他又怎么可能跟小妹说这些?难道有人要借这事做文章?
几乎是同时,项佗的上将军府上也来了ff8几位访客,其中就有项佗的心腹部将羊驼,不过自从项佗当上上将军之后,羊驼等一大批项佗的心腹部将就基本上被闲置起来了,甚至连训练各郡府兵的差事也轮不上他们。
待遇不公,这些心腹部将难免怨言满腹。
要说起来,现在楚国朝堂上的派系也挺复杂的,从大的来讲,有老楚系、老秦系、老魏系还有老齐系,其中老楚系的实力最为强大,却又分为多个派系,有项他系、项佗系,还有世家士族系、功勋贵戚系等等,极其复杂。
不过总的来说,这几大派系都在项庄的有效掌控之下。
喝了几觞白酒,一干心腹部将的话便渐渐多了起来,羊驼的话尤其露骨:“上将军,高初这小子都封王了,你也该为自个考虑考虑了。”
“羊驼你闭嘴!”项佗蹙眉道,“高初什么时候封王了?”
羊驼撇了撇嘴,说道:“上将军,现在整个秭陵都传遍了。”
“那是谣言。”项佗断然道,“我问过令尹了,大王根本无意分封。”
“大王无意?”羊驼道,“可他高初有心啊,他都说的很露骨了,什么我就是真的有自立之心,可手下没兵没将,怎么称王?你听听,言下之意,如果他手下有兵有将,他就真的要自立为王了,他这分明就是威胁啊,大王能不顾忌?”
“你懂个屁。”项佗没好气道,“高初这是在向大王示忠!”
“示忠?”羊驼和几个部将面面相觑,没听说还有这样示忠的。
项佗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说道:“你们不了解高初,更不了解大王,大王英明睿智,你想欺他瞒他那是痴心妄想,高初正因为清楚这点,才有什么说什么,他说出来了,大王反而更加放心,他若是不肯说,大王反倒要起疑心了。”
次日上午,楚王宫上书房。
项庄神色阴沉,问屈不才道:“老屈,到底怎么回事?高初封荆王的谣言,到底是从哪里散布出来的?”
高初封王之事,原本只有项庄、项他、百里贤三人知道,却不曾想,一夜之间竟然传遍了整个秭陵,几乎弄得满城风雨!项庄的政治敏感性不可谓不高,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布出去的,这是在造势。
他们想干什么?是想造势将高初推上王位?还是想要棒杀高初?
很显然,此事必定牵扯到了几个派系之间的倾辄斗争,凭心而论,对于派系斗争,项庄还是乐见其成的,只要不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不损耗国力,派系斗争越激烈,为上者就越能驾驭局面,借居中调停之势牢牢地掌控大局。
所以,项庄明知道朝堂上已经形成了几大派系,他也没有加以干涉。
只是,现在这事却有些出格了,如此散布谣言,形同逼宫,不管是想造势将高初推上王位,还是想借机棒杀高初,这都是在挑战他的王权了,这是项庄绝对不能容忍的,封不封王是他项庄应该考虑的事情,又岂容他人置喙?
屈不才拱了拱手,道:“大王,谣言是从宫里散布出去的。”
“宫里散布出去的?”项庄沉声道,“诗曼宫?伊水宫?还是别的宫?”
这一刻,项庄真的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楚国的派系之争居然已经渗入后宫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历朝历代,后宫干政从来都是大忌,但凡英主,从来都严禁后宫干政,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后宫干政,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小人真不知道。”屈不才真的有些为难,如果不涉及内宫,屈不才有一百种办法迅速查清谣言出处,可一旦涉及内宫,他也就无计可施了,乌木崖总不能将王后、王妃或者十几个夫人抓起来,大刑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