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珪、陈登父子入了座,吕布便说道:“汉瑜公和元龙来得正好,公台先生刚刚跟我说,此时曹操大军已经尽入汝南征讨袁否了,许昌空虚,他让我尽起西凉铁骑趁虚偷袭许昌以迎取天子,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闻听陈宫劝说吕布趁虚偷袭许昌,陈珪、陈登父子顿时吓了一大跳。
陈氏可说是徐州最大的豪族,以往无论是陶谦时代,还是刘备时代,陈氏父子都只是虚予委蛇,从来就不曾真正投效过,吕布就更加不用提了,以陈珪、陈登父子的眼力,又岂能看不出吕布是个什么货色,自然也就更不可能效忠吕布。
但是对于曹操,陈珪、陈登父子也同样是感观复杂。
尤其是四年前,曹操假借报父仇的名义,大肆屠戮徐州,令徐州五郡的百姓以及世家豪族对曹操深恶痛绝,陈珪、陈登父子也同样对曹操深恶痛绝。
然而,个人情感是一回事,家族的繁荣兴旺又是另外一回事。
近几年,随着曹操连续讨灭刘岱、桥瑁、王匡、袁术、张绣等等各路诸侯,随着曹操的地盘变得越来越大,随着聚集在曹操手底下的文臣武将越来越多,陈珪、陈登父子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曹操雄霸天下似乎已不可避免。
尽管此时袁绍的势力远大于曹操,但陈氏父子仍然看好曹操。
既然曹操雄霸天下已经不可避免,那么为了陈氏家族的利益,投靠曹操就成了必然。既然左右是要投靠曹操。那就不如趁早。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此时曹操还不是天下最有势力的诸侯,陈氏若能帮其取得徐州,当属大功一件。
正因此,陈珪、陈登父子才抛开了个人情感,毅然决然的投靠了曹操。
所以,此时听说陈宫劝说吕布趁虚偷袭许昌,陈氏父子又岂能不吃惊?
因为吕布若真听取了陈宫的建议。尽起西凉骁骑趁虚偷袭许昌,既便是打不下许昌,劫不走天子,也定然可以给曹操以重创,曹操遭此重创之后,与袁绍之间的实力差距就会变得更加悬殊,到那时,鹿死谁手可就真难以预料了。
所以,陈珪不假思索就出言反对:“主公,老朽以为不可!”
陈宫心中冷笑。陈珪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当下反问道:“汉瑜公此话何解?”
陈珪看着陈宫。急切之间又哪里找得到理由?刚才他出言反对,却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而非深思熟虑之后的说辞。
好在陈登有急智,当下便抢着说:“公台先生,徐州再承受不起大战了。”
有了儿子的点醒,陈珪如梦方醒,连忙说:“我儿所言极是,自黄巾乱起,徐州五郡便连遭战火,四年前曹操屠淮泗,更给徐州造成了无可修复的疮伤,时至今日,彭城、下邳两郡之丁口尚不及时鼎盛时十一,如此光景,又哪来钱粮大动干戈?”
“汉瑜公此言差矣。”陈宫立刻反驳说,“此番奇袭许昌,并非全师而往,只需主公亲率八千西凉铁骑前往即可,此却费不了多少钱粮,何况此战若侥幸得胜,则天子在握,王霸之业可期,既便无功而返,损失的也不过是兖州的钱粮,于我徐州何损?”
陈珪再次哑口无言,因为陈宫已经把话说得很透了,偷袭许昌之战,既便不胜,损失的也只是兖州的百姓,因为西凉军完全是以战养战的模式,铁骑所过之处,兖州百姓自然是倒了血霉,但徐州却是毫发无损。
可这一战万一赢了,收益却是极其丰厚,总而言之,偷袭许昌之战就是低风险、高回报的买卖,只要不是傻瓜,没有几个人能拒绝。
就是坐在主位上的吕布听了,也不免有几分心动了。
最近这十几年,吕布不是一直改换门庭,就是像丧家犬似的被人赶得东奔西走,他真已经受够了这种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了,所以从刘备手中夺了徐州之后,吕布就打定主意要在徐州安定下来,再不想过以前的日子。
所以对打仗,吕布是越来越缺乏热情了。
但是缺乏热情不等于没有一点热情,如果诱惑足够,吕布也还是愿意出兵的。
譬如前次出兵淮南,曹操以实授徐州牧再加上允许吕布纵兵掳掠淮南为诱饵,吕布就浑然不顾陈宫的极力反对,坚决的出兵了。
这次出兵偷袭许昌,自然更具诱惑。
陈珪正苦于找不到说辞来反驳陈宫,陈登却忽然跪坐起身,恭敬的说道:“父亲方才所言大谬,孩儿亦以为公台先生言之有理,此时出奇兵袭许昌,却是天赐良机!然而,曹操素来狡诈,主公却不可亲往,令一大将引兵前往即可。”
“元龙此言正合吾意。”吕布说完还刻意的看了陈宫一眼,仿佛在对陈宫说,公台先生今后可不要再小肚鸡肠了,陈汉瑜父子要真的暗中投靠了曹操,此时陈登就该百般阻挠我出兵才是,又岂会赞同出兵?
陈宫也是讶然,也想不通陈登为何会赞同出兵?
不过不管怎样,只要吕布同意出兵那就是好事。
当下陈宫又说:“奉先,我意还是你亲自领军前往。”
吕布闻言心中便有些不高兴,陈宫你什么意思?陈登刚刚还说曹操狡诈,细作从许昌探得的消息难保就不是假的,万一这要是曹操的诡计,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虽说我有赤兔马和方天画戟,纵有百万曹兵也是不惧,但是当丧家之犬终归不爽。
当下吕布摆了摆手,说道:“我就不去了吧,可让侯成领兵前往。”
“侯成?”陈宫皱了皱眉,又说道,“奉先,你若不欲亲往,可令文远将军前往。”
“张辽?”吕布连连摇头,不以为然说,“张辽不行,他还得留在小沛对付夏侯渊,我把张辽调走,谁替我镇守小沛?”
陈宫说:“可令宣高守小沛。”
“藏霸?”吕布继续摇头,“藏霸要守琅邪,走不开。”
见吕布主意已定,陈宫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又说:“既如此,我却得监军前往。”
“公台先生真乃国士,一心护主,任劳任怨,晚辈甚至钦佩。”陈登再次跪坐起身,冲陈宫深深一揖,又说道,“难怪西凉将士说起公台先生,皆无比钦佩。”
陈宫说这一番话,完全是出于一番公心,只是希望奇袭许昌之战能够成功,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吕布心思单纯,原本也不会往歪了想,但是让陈登这么随口一说,吕布就是想不往歪了想都不行了。
陈宫一心护主是真,任劳任怨却谈不上。
譬如现在,陈宫他就屡屡试图更改吕布的决定,这又算哪门子的任劳任怨?天下有这样子的任劳任怨?
陈登这话其实很阴险,就是在挑拨吕布跟陈宫的关系。
可惜吕布却品不出其中的玄妙,陈宫更是没办法解释。
吕布果然就想歪了,你陈宫是什么意思?民事政事你说了算也就罢了,我知道你陈宫是个能吏,能者多劳嘛,可是怎么着,军事上的事你也想抢着来替我拿主意?到底你陈宫是主公还是我吕布是主公?
当下吕布冷然说:“兵贵神速,这次奇袭许昌首要就是行军速度,我怕公台先生吃不了鞍马劳顿的苦,或者,将先生累出个好歹来,却是我徐州的莫大损失,所以,先生就不必去了吧,留在徐州静等侯成捷报便是。”
陈宫也听出来吕布对他有了情绪,当下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了。
陈登则再次向吕布长揖到地,说:“主公明鉴。”
吕布出兵的事,就这么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