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大总管目不斜视,但这些动静,却是难以逃过他的目光。
他跟着软轿朝着坤宁宫去,微微佝偻了的身躯内,露出几分威严之意。
沈四太太眯着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柔凝则干脆就什么都不想了。
刚才在那个不知名的宫殿里,在沈四太太开口之后,沈柔凝就当自己没有带着眼睛和耳朵,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因为沈四太太那一番“倾述衷肠”的话,实在不应该当着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的面来说,真的非常的不合适。所以,沈柔凝就干脆当了自己不存在。
不过,沈柔凝大约能够猜的出来,沈四太太的那些话,话中所表示出来的感情和态度,应该有一些是真的,但绝大多数应该都是假的,为了达到其目的,在演戏。
这样的沈四太太,让沈柔凝虽然觉得有被呵护的温暖,但更多的却是陌生。所以,对于此,她并不知道该同沈四太太说些什么,于是干脆就当自己不在场好了。
她今日,被沈四太太妆扮成这样,大约就是沈四太太要用的道具吧。那么,也就不需要她如何表现了。就像刚才在那大殿里,她除了最初的问安,一直都安静地站在一边,不用有半点表示。
坤宁宫并不算远。
但也不知是那奉大总管有意无意,将软轿的速度压的有些缓慢。当她们在坤宁宫前面下轿之时,坤宁宫居然仿佛没有得到消息一般,宫门紧闭,静默而又威严。
有领路的小太监上去交涉,报了沈四太太的名号。
“沈宜人是吧,娘娘的确有交待下来。”一个看起来有品级的宫女行礼道:“只是娘娘这会儿正在礼佛,需要劳烦宜人稍作等候。”那宫女说话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几眼奉大总管。
奉大总管见状,便与沈四太太道:“宜人,奴才告退。”
沈四太太神色淡然。道:“多谢总管一路相送。”
“这是奴才应该的。”奉大总管说罢,对那宫女点点头,便领着软轿一行人离去了。
坤宁宫朱红色的大门前面,仅仅剩下了沈四太太和沈柔凝。以及范嬷嬷和红缨主仆四人。
四周没有半点绿荫。
七月中旬**的太阳早已经越过了高高的宫墙,毫无遮蔽着照在人身上,**辣的烫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是在火上烤。而衣服内也很快有了汗意,湿湿热热。又有些发痒,更加让人难受。
隔着厚底的绣花鞋,依旧能够感觉到脚下的青石板烫的吓人。
沈柔凝不怕太阳,但却并非是不怕热。
没多久,她的额头就开始有了细密的汗珠。
她用眼角余光看了沈四太太一眼,却发现沈四太太面上依旧白皙干净,身姿优雅从容,竟然像是半点也感受不到暑热一般!
这让沈柔凝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知道,有一些教养严格的闺秀,自幼练就了不会因寒冬的冷而肃缩。也不会因为剩下的热也流汗……从来都是仪容整洁,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不会有半点失态。
但沈柔凝自己的功力,却是差了许多。
至少此时,她的面庞,一定是潮红不堪的。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依旧没有召见沈宜人。她们已经在烈日下站了有半个时辰了。”奉大总管低声回禀,有些忧虑,道:“日近正午,太阳毒辣。再站下去,好好地人,真的要被晒坏了。”
庆隆帝紧紧抿着唇,目光深冷。道:“皇后的胆子,一向不算大。让她们母女受伤,她还不敢。”
奉大总管又让小太监去打听。
庆隆帝猛然站起身,眉头紧锁,烦躁地在勤政殿走来走去。
一刻钟之后,有小太监大汗淋漓地进来回话。道:“皇上,沈姑娘昏倒了!”
庆隆帝猛然站定,目光锐利如刀,盯在了小太监身上。
小太监吓的心脏蒙缩,将身子往地上更贴了一些。
“混账!”奉大总管踢了那小太监一脚,问道:“现在怎样了?坤宁宫开门了没有?有没有请御医?那沈宜人如何了?话都回不利索,干脆再回去扫地去!”
那小太监连忙道:“回皇上,因为沈姑娘昏倒了,坤宁宫的姑姑们将人接到了角门的阴凉处。皇后娘娘没有出面,没有人胆敢做主去请御医。”他顿了顿,道:“沈宜人此时还算好,但她依旧还在烈日下站着呢……”
庆隆帝听到此处,冷哼一声,一甩绣袍,大踏步走出了勤政殿。看那方向,显然是朝着坤宁宫而去。
奉大总管再次踢了那小太监一脚,道:“没个眼色,还不去请御医去!腿脚快点!迟了,当心要你的命!”说罢,他匆忙追着庆隆帝去了。
奉大总管的声音不小,显然庆隆帝是能够听见的。
那小太监愣了一愣,裂开嘴巴笑了笑,慌忙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他一口气跑到了太医院,高声喊道:“高大人!高大人!有贵人微恙,您赶紧走一趟唻您!”
“哪位贵人?”有药童子问道。
那小太监才不会回答,找到了院判高大人的屋子,闯了进去,再次对高大人的道:“高大人,您快点儿!”
“是哪位贵人不舒服?”高御医认出了这是在乾清宫行走、尤其得奉大总管看重的小太监,当即不敢怠慢,一边让人收拾药箱,一边问道:“是皇上让人来的?”
“是大总管吩咐小的来的。”那小太监忙道:“那位贵人怕是中暑了。大人您做的那种清热的药丸子多带些。”却是没提是什么贵人。
高御医也不再追问,很快收拾好了东西,随着小太监走了。
大太监领着人进了坤宁宫的时候,沈四太太和沈柔凝已经不在宫门口了。有乾清宫的太监迎上来,道:“高大人来了,快快请进。皇上正在里面等着。”又给了领路的小太监一个眼色。
那小太监就没有跟进去,在宫门口留意了片刻,瞧见没人注意,他很快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是去了何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