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黄氏今后都不能生养了?”沈四太太出声问道。
陈厚温沉重地点点头。
沈柔凝只觉得很是惘然,又觉得不该——
黄幼香能嫁给陈厚蕴,算是一波三折,极其不容易。那是个乐观且懂得珍惜的人,情绪从不沉郁,也很注重自己养生。身体虽然被糟蹋过一回,但后来也养回来了,才敢要的孩子……她小心周全如此,怎么会依旧到如今这般境地!
若是她不要这个孩子,用孩子的命换自己的命,那依照陈氏的规矩,陈厚蕴就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血脉!若是她死孩子能活,陈厚蕴总有一道血脉在!而她死了,陈厚蕴也能够再续娶!不像是她活着,白白占了个位置!
黄幼香深爱陈厚蕴,怎么会愿意自己无能地活着,让陈厚蕴那样的人连个后代血脉都没有?所以,她才宁愿自己死!无论她的孩子生不生下来,她都不再想活!
沈四父妻和沈柔凝都没有再细问是怎么回事。陈厚温说的简洁,但他们都能想象其中的经过,总是一桩丑闻。而陈厚蕴后来如同处置那个犯错之人,也是陈家与黄家的事情,他们隔了一层,实在不好问的太清楚。
“大哥不让我说这个,怕是给姑父姑母平添难受,也帮不上什么。”陈厚温闷声道。
“都是一家人,难道我们也不该知道?”沈四老爷道:“你做的对。现在你大哥他们可还好?”想着之前陈厚蕴还特意关注着他的事,他却一向很难念起陈家人,总以为陈家人位高权重又比他睿智能干,不需要他关切。但此时却觉得万分不应该——
谁家没有为难的时候。
就算是他帮不上太多,却也该有一颗关切的心。
“大哥还好,只是大伯母病到了,又强撑着理事。”陈厚温道:“现在家里也没有出乱子,请姑父姑母放心。”
按理,陈家出了这么大个情况,他们路过此地。不去看看,有点儿说不过去。但沈四老爷急着去上任,只能让沈四太太留下来看看。可沈四老爷怎么能舍得沈四太太不在身边?沈四太太若是留下,几个孩子当然也得跟着留下……他私心不愿意这样。又想着沈四太太若是回娘家,陈大太太还要分出精力来招待她和几个孩子们,反倒是添乱……沈四老爷一时之间,很是踌躇,不知如何是好。
“厚温。”沈四太太开了口:“娘家出了这样的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但我这个人一非医者二不懂宽慰人心,回娘家怕还要大嫂他们安置我,平添麻烦。”
“这样,让阿凝替我回去看看。”沈四太太道:“她比我懂事,说不定能帮衬着你大伯母一些。而她与你大哥大嫂都熟悉,总能说的上话。”
沈柔凝闻言忙道:“母亲不提,女儿也想回去探看一下表嫂。”
“范嬷嬷那里有些上好的虫草燕盏,你带了去,看你表嫂能不能用得上。”沈四太太难得一次交代这么多话:“以我说,是毒就能解。是病就能看……若肚子里的孩子无恙,将来未必不能母子平安。阿凝,你多劝劝你那表嫂,想开一些,别钻了牛角尖。”
“是,母亲。”
沈柔凝应下来,面色沉重地下去找碧冬几人收拾自己的行装去了。
沈端榕牵着沈柔湲下楼到她的房间里找她。沈端榕心情很沉重,但小小的沈柔湲却是稚子不懂忧愁,只明白自己的姐姐要离开她了,哭的眼泪汪汪。舍不得的很。
“阿湲别哭。”沈柔凝只好安慰她,道:“姐姐去外祖家,很快就会去找阿湲了。”
“真的么?”小小年纪的她,尚不懂得亲戚的含义。
沈柔凝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很是认真地点点头。沈柔湲得了保证,也就不大哭了,只是眼泪还不那么容易干。
“榕哥,照顾好阿湲。”沈柔凝对沈端榕道。
“我知道,姐。”沈端榕有些想念陈老爷子了。道:“我有些想外祖父了……”
“待再过几年,说不定父亲要将你送到外祖父身边教导。”沈柔凝道:“你若是基础不扎实,没下苦功,外祖父该嫌弃你了。家中无事,父亲母亲都不是严厉的性子,你自己心中要有数。”
“对身体的锻炼不能拉下了。”沈柔凝想了想,又道:“阿湲也是,让她多在地上活动活动,别总让人抱着。”
叮嘱了一阵,天色已晚,沈柔凝便歇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柔凝告辞了父母,跟随陈厚温下了船,雇了两辆车,再次回到了京城。
浓雾封锁了整个江面。
扑面而来的凉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哆嗦。
一路无话,到了陈府,惊动了陈大太太站在内院门口迎了出来。她看到沈柔凝,就情不自禁地泛泪,道:“阿凝回来了!”她心中早将沈柔凝当成了自己女儿,这会儿心情难受无人可述,看到沈柔凝来了,立即觉得好过了一些。
“是啊,阿凝回来了。”陈二太太也在。
她依旧衣饰明艳娇美,画了淡妆,气色很好,全然没有一点儿陈大太太神色间的沉痛,笑着道:“你来了正好,帮我劝一劝你大舅母,她听你的。”
陈二太太拉着沈柔凝的手,道:“以我说,就是那黄家的姑娘没福气,当不了咱们陈氏的媳妇!当年说亲的时候就有警告下来,而后虽然用太后懿旨压了,她进了门……但没福气的就是没福气的!”
“怀个孕千难万难,这有了孩子就又遭到自己娘家人算计!”
“虽说是亲人如仇人的……”陈二太太用力一拍沈柔凝的手,像是在强调自己的结论:“归根到底是个福薄的!”
沈柔凝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道:“二舅母,我先去看看表嫂吧。”
“是啊,娘,表妹心中念着大嫂呢,您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不迟。”陈厚温也对陈二太太道。什么福薄不福薄的,若是被大嫂听见了,岂非是更加难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