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这小姑娘是哪来的啊,谁家的格格么?”乾隆见过礼之后,指着太后跟前儿的一个眼生的小姑娘问道。太后到草原来,自然有许多蒙古王公的女眷前来朝拜。所以,乾隆便猜测也许是谁家的格格,太后看着喜欢留下来给她做几天伴儿。
“哀家正要跟你说这事呢,这丫头叫晴儿,是故愉亲王的嫡出格格。”太后说着叹口气,拉着晴儿的手,接着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见儿的,阿玛、额娘都去了,跟着庶出的哥哥过活。偏她那个嫂子是个不容人的,连对小姑子也不好,真是不成体统。”
晴儿此时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人长得瘦瘦小小的,但除了脸色有些不健康的发黄,也看不出有没有受过苛待。不过,可能是太后说到了她的痛处,小姑娘也不说话,只默默地偎在太后身边低头抹眼泪。配上那副略显单薄的身子,倒有些小可怜儿的样子。
不过,晴儿家的兄嫂对她确实一般,即便算不上苛待,也没有多上心。府里的奴仆又大多是捧高踩低的,见主子不在意这个妹妹,自然或多或少地有所怠慢。这让本是嫡女的晴儿万分不满,甚至钻了牛角尖,觉得是庶兄夺走了属于她的愉亲王府的一切。
愉亲王是多尔衮掌权时分封的觉罗氏王爵,和皇族算得上是表亲,按理说其后人应该降位袭爵的,可他们这一支却都是好样的,整整三代愉亲王都是战死在沙场上,以至于恩准不降爵。
不过,上一代的愉亲王却完全没有继承到先祖的铁血,反而是一副风花雪月的性子。早两年更是因为得了脏病死了。因为上代愉亲王死得太丢人,又没有嫡出的儿子,乾隆就没让其后人继承郡王的爵位,而是直接就给降到辅国公。
对乾隆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异姓王的女儿,太后喜欢怎么样都行。当即不以为意的问道:“还有这样的事?那皇额娘的意思是?”
太后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她拍拍晴儿微颤的手,“明年和婉就出嫁了,哀家身边觉得孤单,想将这孩子带回宫抚养。让她给哀家做个伴儿。”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确,宫里的女孩儿太少了,得提前预备着。将来不管是和亲蒙古,还是下嫁八旗子弟,都有笼络人心之用。
乾隆现在就两个女儿。即便加上养女和婉也才三个,三公主和敬已经嫁了。四公主才九岁还是个娃娃。短期内都派不上用场。原先新月进宫的时候,太后还打算调-教一番。可谁知道那是不着四六的,为了个努达海要死要活的,已经是个废物了。
现在看这个晴儿,年纪不算大,模样也长得清秀可人。说起话来条理分明,举止也算大方有礼,太后心中觉得很满意,起码比那个新月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朕看着这孩子也是个好的。就照皇额娘的意思办吧。”这都是小事,乾隆自然不会违了太后的意,笑着点头。而且宫中确实是格格们少些,皇子们又不能常养在太后身边,老太太确实也寂寞。有这么个小丫头在太后膝下承欢,给老娘解闷儿,乾隆也很满意。
这事说完,乾隆便转开话题,美滋滋地夸道:“皇额娘,这些天克善一直惦挂着亲手为您猎一只白狐,说是要送给您做袖筒呢。今儿儿子替他抓了几只白狐,那孩子还不乐意呢,恐怕是嫌朕多事了。您是没看见,克善那小脸儿,气嘟嘟地像个包子……”
没等到白狐皮送到太后手上,刘煜却先带着好奇的心情来看晴格格了。传说中,这位可是那冰山下的火种——清冷与热血齐飞,叛逆共娴静一色的极品女人。不过,刘煜挺遗憾,此时的晴格格尚看不出叛逆的迹象,只是个乖巧的小丫头。
说来也是,刚刚从兄嫂的魔掌里逃出来,还没在太后跟前站稳脚跟,不装巧卖乖怎么行?!等到什么时候成了“红人儿”,也就有了拿乔的本钱了。看着太后对晴儿满意的样子,刘煜不自禁地就感觉内疚。他认为,人都是比出来的,老太太日后那么喜欢晴儿,完全都是因为前面有个新月做坏榜样。都是亲王家的闺女,晴儿此时看上去确实比新月强多了。
等大队人马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天气了,刘煜也开始了长期泡上书房的生涯。这天他做完了功课,看见萨福鼎提这个笼子在边上候着,不由得问道:“老萨,手里是什么?”
“爷,是白狐啊。”萨福鼎将笼子举起来,让主子看得更清楚,“皇上赏赐的那些白狐,成年的那些都取了皮子献给太后娘娘了。剩下没成年的有四只,都在这儿了。”这些白狐算是御赐之物,刘煜虽然说了随他处置,萨福鼎也不敢擅自处理,又给他拎了回来。
咋又是这倒霉的狐狸了?刘煜微微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从知道这里还有完颜皓祯存在滞后,他其实对白狐一点好感都木有。他摆摆手,“都分了吧,给和婉姐姐、四公主、晴格格都送一只,让她们养着玩儿吧。剩下一只……给皇后娘娘送去解闷儿。”
“嗻。”萨福鼎应了一声,刚想去办事,又迟疑地请示道:“爷,要不要问问皇上再说?这些说起来,也是御赐之物……”御赐之物,不能随意送人啊。
“克善有什么事情要问朕啊?”乾隆人还没到,声音却已经到了,笑呵呵地问道。他今日政务不算繁忙,得了一些闲暇。想着当日曾承诺克善,若是能熬过时疫,就带他出宫去玩。那孩子也许不记得了,可他这个皇帝金口玉言,却不能说话不算数。
等刘煜一说,乾隆果然不在意地摆手让他随意。几只狐狸而已,克善想送人便送吧,说什么御赐不御赐的。和刘煜想的一样,乾隆跟白狐较劲儿。纯粹是被完颜皓祯刺激到了。如今,那股恶心劲儿也发泄完,他根本就不关心那些狐狸的结局,你炖了吃他都不会管。
乾隆带着刘煜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正是京城热闹的时分。马车停在一座豪华的酒楼前面,刘煜抬头去看匾额,上面书有三个大字——龙源楼。虽然,对于这座著名酒楼的存在早有准备,可此时亲临此处,刘煜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囧然。
“克善不知道么。这龙源楼现今可是你的产业啊。”坐在雅座里,看着四下张望的刘煜,乾隆笑呵呵地说道。已经深秋的天气了,这厮却还拎着把扇子在耍帅。看见刘煜诧异地瞪大眼,乾隆皇帝摇头叹道:“你以后也是要开府的。怎么能不清楚自己的产业呢……”
刘煜正乖乖的点头受教着,吴书来带着掌柜的进来请安。跟随而来的还有龙源楼的招牌菜流水一样摆上桌。幕后老板和幕后老板的老板来着。掌柜的自然督促着厨子使出浑身解数,力争要给新老板留下个好印象。
此时正值饭点儿,龙源楼虽然主打高端路线,可生意也不错,楼上楼下热闹得很。刘煜为了转移注意力,便侧耳去听人们议论些什么。乾隆看他听得费劲。便问掌柜的,“近日京城可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酒楼向来是消息灵通之地,问掌柜的一准儿知道。
“回爷的话。新鲜事不少,不过最近议论多的,便是硕亲王府的完颜皓祯阿哥捉放白狐,使白狐三回首,又得到圣上夸奖的事迹。听说,圣上还让完颜皓祯阿哥写了一份心得,然后拿给皇子阿哥、宗室亲贵、满朝文武阅读学习呢。”掌柜的一脸笑模样,似对完颜皓祯十分推崇的样子。
咋又是白狐呢?不光刘煜,就连乾隆听见这俩字也觉得烦躁。乾隆皱眉,问道:“满京城都在传这件事?吴书来,让人查查源头在哪里?”发生在木兰围场的事情,却在京城大范围流传,这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乾隆不怕硕亲王造反,却担心有人暗中生事。
吴书来应了一声,刚要吩咐下去,就听见楼下乱了起来。桌椅倒地,杯盘摔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刘煜挑挑眉,趴到栏杆处往下看。乾隆怕有人伤着他,便也跟上去,正好听见刘煜低声喊道:“啊,差点把他俩给忘了。”
乾隆好奇地往下看,就见一个七倒八歪的醉汉在发酒疯。他定睛一看,那醉汉竟然是他他拉努达海。乾隆皇帝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堂堂朝廷命官当众耍酒疯,这努达海太给他丢人了。只是,还没等他发话,身边就有个清冷声音说道,“来人,把这醉鬼给爷扔出去。”
听见这话,乾隆噗嗤就想笑,却瞄见刘煜绷着的极似雍正皇帝的脸,他连忙收敛了笑意。轻咳一声,乾隆添油加醋地吩咐,“扔到他他拉府门口,先打三十大板再放人。”
日子过得太悠闲,刘煜确实把新月和努达海忘到了脑后。也是今日看见了努达海,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桩事没抹平呢。说起来,新月已经在辛者库劳动改造三四个月了,也不知道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没有。好吧,这个可能性很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连同这两个一起被刘煜遗忘的,还有莽古泰和云娃两个。为了这几个,第二天刘煜特意请了一上午假,派人将辛者库罪奴月牙儿、新晋公公莽古泰、转职宫女云娃带了过来。拖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是解决新月的时候了。不久之后,新月格格就该因为思亲过度而死了。
在辛者库带了三个多月,新月的样子显得有些憔悴,却也不算太狼狈。辛者库听着恐怖,其实里面的宫女也不过是做些针线浆洗打扫的活儿,辛苦是有一些,却不到折磨人的程度。当然,这是指没上面人授意为难的情况下,新月就是这种情况。
但是,从高高在上的格格,一下子摔落到皇宫的最底层,新月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落差。好在刘煜用了一个努达海吊在她前面,在最初的失落彷徨之后,新月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信念。她想要跟努达海在一起,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考验,只有经过考验的感情才更真挚。
不过新月也没少吃苦。一个半辈子不知道啥叫做活儿的娇小姐,刚到辛者库的时候可没少挨罚。一手一脚地学会洗衣服、打扫,每天从早忙到晚不说,吃的用的也差,新月简直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好在,就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被带到了刘煜的面前。
刘煜打量了一下新月身上朴素的宫女旗装,直入主题地问道:“我现在问你最后一遍,为了跟他他拉努达海在一起,你是否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包括你的姓氏、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如果你愿意,那么别的事我会为你办妥。”快点点头吧,你的胖大海在等着你呢。
“我愿意!”新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喊道。这些日子,努达海就是她心中唯一的支撑,若不是为了他。自己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而现在,这样辛劳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新月相信。即便是做妾。努达海也不会让她受苦的,他一定会将她捧到天上,就像那明月一样。
她又面容哀伤,眼神愧疚地望着刘煜,娓娓说道:“克善,为了努达海。我什么都愿意。我知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女儿和一个姐姐的责任,你心中怨恨我。所以,你如此对我。我一点都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你正是把我当成姐姐,所以才如此怨恨。有多爱,才有多恨啊!
可是,爱上努达海,是我没想到的事,也是我唯一无法控制的事。那种情不自禁的热烈情感,简直要将我焚毁。只有到努达海身边去,才能让我得到救赎。也许,你先不懂得,不过我相信,等到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同样让你情不自禁的人时,就会明白我……”
“好了,愿意就好。”其他恶心人的话就别说了,刘煜赶紧打算新月的真情剖白。他在心中松口气,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所以,刘煜的脸上带出些笑意,“从现在起,端亲王府和我同你再没有一丝关系。你在任何人面前,也不得再提起自己原先的身份。记住,你就是皇上赐给努达海的一名奴才,是为奴还是为妾,全凭他们家处置。”
奴才这两个字,还是在新月心底产生了一丝涟漪的,不过很快就被她自己抚平了。她相信,她的天神是不会让那两个字落在她身上的。她跟努达海是真心相爱,所以她愿意放弃正妻的名分,甘愿做妾。毕竟是她夺走了努达海的真心,也是他们对不起雁姬。
至于端亲王府,这几个字也只不过在新月脑中过了一下,很快就被抛开了。新月认为,有阿玛、有额娘、有哥哥的端亲王府才是她的家。而现在只剩下“克善”的端亲王府,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暖祥和的家了。所以,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吧。
看看神色荡漾的新月,刘煜兴味盎然地撇撇嘴,“老萨,让人将她带下去,下午送到他他拉府交给雁姬福晋。另外告诉雁姬福晋,让她定下日子之后,通知本世子一声。”行家礼什么的,雁姬的那些为难都是小儿科,真正狠得还是要他自己来才够劲儿。
“你们两个也听到了,往后有什么打算?是要留在宫中,还是要跟到他他拉府去?”新月被带下去了,刘煜将目光转向另外两个。他遗憾地瞥一眼莽古泰,可怜这么个壮汉,成了公公不说,还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公公。新月不留在宫里了,莽古泰这身算是白净了。
不过,这莽汉倒真是个执着痴情的。即便知道新月心有所属,可人家还是目光坚定地说道:“王爷将格格交给了莽古泰,莽古泰就不能离开格格身边。不管格格是什么身份,去到哪里,格格都是莽古泰的格格,格格去哪儿,莽古泰就去哪儿。”
刘煜冲着他一挑大拇指,喝一声,“好,是个汉子!不过,为了你心里的那位格格着想,你日后可千万别再喊出格格那两个字。不然,就不是你一条命,或者她一条命能够了结的。记住,她现在叫做月牙儿。若真的想喊‘格格’,那就在心里喊喊吧。”
看那个样子就知道,莽古泰心里很不服气。也是,这位绝对是新月的铁杆支持者,剧本里的“淫-奔战场”可少不了这位的鼎力相助。所以,刘煜一点也不理会他的不服气,有气就憋着,憋着憋着习惯了就好。他向云娃挑挑下巴,问道:“你呢,什么打算?”
“奴才……”云娃就没那么干脆了,犹犹豫豫地说不出来。刘煜倒也不催她,任她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地看着莽古泰。云娃很快就绝望了,因为莽古泰跟上次一样,做任何决定都没有要跟她商量的意思。她咬咬牙,说道:“奴才愿意留在宫中,伺候在世子爷身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