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目前传言中提出的,同盟将重返中东地区的消息,伊卡洛斯方面早些时候给出了否认的答案,然而一些军事分析人士认为,随着同盟在西班牙境内的战略成功,意大利的连续进攻失败‘令人不愉快’,为了早日解放欧洲,命令亚洲战区的精锐陆军取道中东夺取北非是最好的选择……”
——同盟防务周刊
***
德黑兰,天还没有亮。
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子穿过最后一盏路灯,踏上德黑兰南区的破败街道,建筑和废弃的汽车在没有星月的夜里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一般。
这里是德黑兰的南区,或者说,贫民区。
即使是在这样没有法律和秩序的城市里,依然会有这样的区域存在,当核辐射尘降临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或者挤上撤离直升机的。
而留下的人,构建出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社会结构——没能逃掉的人中的强者占领了基础设施相对完整,距离爆炸点相对更远的北区,而且有足够的时间来给自己修筑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心理安慰的避难所,而南区的人,则被丢下自生自灭。
更重要的是,甚至连联合国投放的防护器材,药品和食品,也全部投放到了北区,仿佛南区已经没有人存活了一样。
几百万人在辐射尘中挣扎着,大部分人最后都变成了一具枯骨。
辐射尘之后,能源危机到来了,无数梦想在中东的土地上一夜暴富的人来到了这座仅存的城市,虽然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和当时被抛弃在南区的平民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少数幸存者的神话让这座城市更加富有神秘色彩。直到最后,分割南区和北区的沙包掩体变成了高墙,属于22世纪的德黑兰就这样诞生了。
在这些淘金者中,有一些人的运气没有好到可以在北区里夜夜笙歌,运气也没有差到变成辐射沙暴里的枯骨,这些不愿意回去或者没有地方可以回去的人就挣扎在南区的废墟和骸骨之中。
如果说和曾经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一样。北区还有黑帮维持的秩序,普通人还可以苟延残喘地活着的话,这是完全的无法地带,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有可能遭到其他人的攻击。
就如同黑暗森林一样。
枪声划过,灰色风衣的男子不为所动地转过一个街角,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男人被突击步枪从背后射中,奄奄一息地向着风衣男人伸出手。而后咳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垂了下去。
灰色风衣的男人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端着枪的女人,女人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坐在地上,端着枪的手没有颤抖,稳定地将枪口对向灰色风衣的男人。
是专门以美色诱惑他人而后击杀的黑寡妇?还是被见色起意的男人袭击的普通女淘金者?风衣男人并不关心,他只是抬起手。撩起了左侧的风衣下摆,露出了一把古朴的骑士剑。
这把骑士剑的剑鞘已经有些磨损。原本精美的雕花基本被磨平,但是这五天来,这把剑所代表的东西在南区只有死亡。
不要招惹配着骑士剑的灰色风衣男人。
关于求生的知识总是传播的飞快,亮明了身份之后的灰色风衣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迈开脚步,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女人站起身,将突击步枪背在背上,如狼似虎地扑向被自己打死的男人的尸体,搜寻着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
不需要等到天亮,他就会成为一具光溜溜的尸体。而后在白天被周围的人扔到两个街区外的万人坑里。
这就是南区的生存规则。
“你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
灰色风衣的男人再次绕过一个街角,而后被靠在一个破烂电话亭上的青年叫住了。
“队长。”
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行了一个少见的骑士礼,被行礼的青年则是将烟头丢在地上,轻轻地用军靴踩灭,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帽子,而后拉下围巾露出面庞,正是凌羽。
“其实这里没有无辜的人,这也是我将你们带到这里来的原因。”
凌羽抬起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这里的所有人,我们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掉,佩恩。”
“但是这样,也没有办法拯救更多的人。”
布鲁斯.佩恩,曾经的第四骑士队副队长,现今的黑骑士,同盟和骑兵队联合通缉的对象,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城市,就像一个和人类社会没有任何关系的实验室一样。”凌羽从兜里掏出烟盒,轻轻地一甩,抽出两根,将一根递给佩恩,“人类最本质的残忍和冷酷,源自几百万年来进化的内在本能,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们,有拯救的价值吗?”
凌羽将香烟叼在嘴上,而后用打火机点燃,反手将金属火机丢给佩恩,后者一把接住,但是却没有打火,也没有说话。
“拯救我们该拯救的人就好了,我们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
终于,佩恩轻轻地开口,而后补上一句,“她也不能。”
“嗯。”凌羽轻轻地点点头,“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而且,我想我渐渐明白了,她为什么不去甄别了。”
“只有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人类才有更多的可能,这不是人类的判断,而是来自概率学,来自自然的判断,身为渺小的人类,我们是没有办法决定哪些人该去死,哪些人可以活下来的。”佩恩左手下意识地扶在剑柄上,叹了口气,“把一切交给概率吧。”
“但是,如果,”凌羽低下头。将自己的双眼埋进长长的帽檐里,叹了口气,“如果是房间里那个孩子,和这一整座城市的人所交换,为什么我还会选择房间里那个孩子呢?”
“因为我们成不了星星。”佩恩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只是人类。”
“是吗?”
凌羽点点头。但是似乎并不代表认同佩恩的说法,青年将第二根香烟吸尽,而后踩灭烟蒂,抬手看了看表。
“走吧,该下课了。”
***
“所以2x挪到左边……就会成为负的2x……然后提公因式……”
薇薇安.恩妮格正满脸汗水地咬着电子笔的尾端,用一种极其痛苦和恐惧混合交织而成的扭曲表情盯着面前的电子板上的数学题。
“对,提公因式,然后将数字挪到右边,再在两边把系数除掉。就可以得到x的解啦。”
坐在薇薇安对面的是一个戴着船形帽,有着一头银灰色短发的少女,她穿着克洛诺斯公司的黑色制服,但是却没有肩章和领章,只有胳膊上的克洛诺斯标志。
银灰色头发的少女笑盈盈地看着薇薇安,而后给出了答案,薇薇安如同发现了宝藏的淘金者,飞快地把答案写在电子板上。生怕多一秒答案就会被面前的少女没收掉一样。
“这个题我提示啦,所以不算。作业会给你多加一道题,加油哦恩妮格公主殿下。”
“啊啊啊啊!怎么这样!!”
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微笑着看着面前的金发女孩,而后下达了死亡通知书,金发的女孩已经完全没有了掐断别人脖子的霸气,现在的薇薇安只是一个被数学折磨的可怜小学女生。
“队长。”突然,银灰色头发的少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挺胸抬头,冲着推门而入的凌羽敬了一个军礼。
“下课了吧,艾丽雅?”
“哇呜呜呜呜亲爱的我不要学数学啊!!!你就这么看着你以身相许的爱人被数学折磨致死吗?!!”
薇薇安从凳子上弹起来,一把扑到了凌羽的怀里,凌羽看着银灰色的头发少女脸上无奈的笑容。而后捏住怀里金发女孩的后领,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叫我哥哥。”然后还补上了一句。
“课程已经结束了,”银灰色头发,带着船形帽的艾丽雅.希埃尔将手臂从敬礼的位置放下来,“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
“没事,我们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凌羽摇摇头,摘掉帽子,而后将白色的围巾拉得稍微宽松了一点,看着将桌上的电子板和书籍收起来的艾丽雅,“多谢你了,让这个丫头没有缺课。”
“凌羽你个笨蛋!!你以为人家为什么从学校跑出来啊!!!”
坐在沙发上的薇薇安扯过一个靠垫,直接砸向了凌羽,凌羽头也不回地一把接住,塞在了正将风衣挂在衣帽架上的佩恩手里。
“就算是拯救世界也不能逃学,你应该多向日本的高中生学习啊。”
凌羽转头看着抱着腿躺在沙发上,眼泪汪汪的薇薇安,“记得要好好做作业,否则下次任务不带你。”
“呜哇哇哇哇哇哇——凌羽你欺负我,我不爱你了!我要逃婚!!”
“所以说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和你订婚的啊。”
薇薇安直接扯着嗓子坐在沙发上开始号哭,凌羽无奈地揉了一下头发,而后看着艾丽雅将全息投影仪放在桌子上。
“嗯,那个,等会议完后再哭好吗?”
佩恩尴尬的目光在凌羽和薇薇安身上游弋着,不过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场面了,知道薇薇安不是彻底不懂事的熊孩子,一句话就让薇薇安闭上了嘴。
绝对不要在凌羽讨论战斗行动,或者战斗的时候给凌羽添麻烦,薇薇安一直做得很好。
“不要想甩了我!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薇薇安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桌子边,恶狠狠地瞪了凌羽一眼。
凌羽无视。
“根据克洛诺斯在本地情报网的情报,基本可以确定淡水鳄提供的情报是正确的。”艾丽雅冲着薇薇安抱歉地笑了笑,而后恢复了严肃的神色,看向了凌羽,“‘黑金’实验室的位置,就在巴格达区域里,这一情报同样得到了来自枢密隐修会的证实。”
“赫丽斯怎么看?”
凌羽双手抱在胸前,不理气鼓鼓地嘟着嘴的薇薇安,提问。
“她已经证实了情报,独力证实的。”
艾丽雅点点头,强调了一下“独力”两个字,而后看向了佩恩。
赫丽斯身边有一个骑兵队的特派员,艾丽雅说的就是这件事。
“很好,我们把目标从中东核污染区缩小到了德黑兰,而后又缩小到了巴格达,这一个月没有白费。”
“但是我们这么大动静,查尔会不会已经废弃了这个基地?”
佩恩皱了皱眉头。
“不会,这种高精尖的生化实验室不是说搬走就搬走的,查尔不会因为我们就鸡飞狗跳,而且也没有相关的消息。”凌羽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巴格达吗,亲爱的?”
薇薇安双手趴在桌子上,看着全息地图。
“巴格达很大。”凌羽摇了摇头,“而且也有可能不是在老巴格达市区里,所以出发前,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