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家当时就震惊当场。
8岁时,代家掉进了河里,差点淹死,挣扎了半天,自己抓住岸边的树根爬上了岸。这件事情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从此他坚定地认为,一个人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生存。
28岁的时候,代家已经来到了省委,时任副省长秘书,仕途一开始顺水顺风,但有一次他插手了一件份外之事,被副省长发现后,呵斥了他一顿,并且勒令他以后不许再犯同样的错误,副省长的语气很严肃,言外之意也很明显,如果代家再犯,将会终结他的政治生涯。
代家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下班回家的路上,心神恍惚,路过路口的时候,闯了红灯,差点被一辆奥迪撞死,结果奥迪是某位领导的座驾,交警还偏袒奥迪,此事导致代家从此痛恨交警和奥迪,在他担任国税局长时,局里原配的专车就是奥迪,他直接就扔掉到了一边,换了一辆皇冠。后来皇冠出了一次车祸后,他才又换回了奥迪。
何大师一语中的,代家对何大师心悦诚服,28岁的大难,省委不少人知道,何大师人脉广,或许可以打听出来,但他8岁时的大难,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何大师如果不是得窥天机,怎么可能一眼看穿?
后来,又经过几次接触之后,何大师的指点,次次让代家称心如意,从此,代家对何大师奉若神明。
何大师的家是一处隐藏在一个偏僻角落的小院,一般人不仔细找,都不会找到。家推门进去,见灯光昏暗,何大师的脸隐藏在半明半暗之中,看不分明,不由他不心头一紧,忙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师,我又来求你帮忙了。”
“代家呀。你的气色不太好,运气指数下降得厉害,最近诸事不顺,你要小心了。”何大师的嗓音有几分沙哑,配合半明半暗的环境,还真有鬼神莫测的效果,“不过,你时辰未到。还有逢凶化吉的可能。”
时辰未到,听上去让人浑身发冷,代家颤抖地说道:“大师,代中远被双规了,他和我同姓,都说同姓同气运,而且他和我又有许多关联的地方,你说,他会不会最终影响到我?”
何大师很瘦——瘦就对了,胖子从来不会道风仙骨。而且一身肥肉,也不可能飘飘欲仙——眼窝深陷。就如睁不开眼睛一般,代家进来时,他就微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是什么的眼神,忽然,他陡然睁开了双眼,双眼一开。眼中就如一道寒光闪过,整个人似乎瞬间气势大涨。
代家习惯了何大师犀利的眼神,当然。第一次的时候他也被吓得差点夺路而逃,当时他还郁闷,堂堂的副厅级干部,被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吓倒,传了出去得多丢人?不过后来被何大师点醒之后,才知道何大师并非常人,也就接受了现实。况且他也听说,就连常务副省长刘茗也对何大师奉若上宾,他才副厅,更不算丢人了。
还好,章书记并不相信何大师,否则万一章书记也对何大师奉若神明,就成了官场上最大的笑话了。
代家胡思乱想了一番,又被何大师的话惊醒了。
“代中远是水命,你是木命,水生木,他一倒,你就成了无源之木。无源之木还可以到别处借水,而且你根深,也不缺代中远这一汪浅水。”何大师的眼睛又闭了起来,“不用担心,你可以安然过关。”
代家大喜:“谢谢何大师。”说话间,悄然放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在何大师的脚下。
代家告别何大师,心中无比舒坦,代中远影响不了他的前程,他距离副省的门槛就越来越近了,正想得高兴时,电话响了。
是章系峰来电。
“代家,我在京城,暂时回不去了,代中远的事情,有点棘手,我得处理一下,你这样,明天文远和到,你出面陪同一下,具体事宜,你和马晨琛碰个头。”
代家不解:“章书记,文远和是省委副书记,由齐全出面对等接待就行了,我是国税局长,出面太不合适吧?”
“糊涂,文远和来直全,你以为他就是为了参加甄小河的追悼会?木果法要调走了,他来,是为了推动一把,你去盯紧点儿,别让关允乘机和文远和走近。”
代家恍然大悟:“明白了,我马上和省委办联系一下。”
就在代中远被双规,章系峰进京之际,在一个平常的不能平常的日子里,文远和的燕省之行,在新闻媒体上没有只言片语的报道之下,隐蔽地到来了。
文远和一行,轻车简从,只有三人,现年44岁的他,已经是副省级高官在坐,出行却只带了省委副秘书长的秘书,可谓十分低调。
初冬的阳光洒落在机场上,飞机停稳后,机舱门打开,文远和出现在机舱门口,微笑着挥手朝木果法致意,没错,燕省省委派来接机的人正是木果法。
经年不见,文远和比木果法想象中还要精神百倍,不是说远和在闽省并不顺利,局面一直很被动吗?恍惚间,木果法又回到了和文远和在直全激情燃烧的岁月,当初他和文远和意气相投,立场相近,在文远和刚来直全处处被动之时,他给予了文远和无私的帮助。而今文远和不远千里参加甄小河的追悼会,固然在参加追悼会之外另有要事,但也证明了文远和为人念旧重情,是一个值得交往一生的朋友。
“远和,你来了。”激动之下,木果法忘了官场上的礼节,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文远和的双手,“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一句话让文远和的眼睛湿润了,眼前一一闪过当年的青葱岁月,他和木果法在田间地头指点江山,半夜里饿了,就去老乡的地里摘一个瓜,第二天又让办事员给老乡送去一块钱,还依稀记得木果法骑着自行车带他十几里去考察民情,走到乡间的小路上,夏风习习,杨树树叶哗哗直响……太多值得回忆的陈年往事啊,他激动地紧紧握住了木果法的手:“果法,老朋友,我来看你了——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背出二人最喜欢的杜甫的《赠卫八处士》,文远和心潮起伏,几乎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感,如果没有外人在场,他说不定就能和木果法还和年轻时一样,开怀大笑,只是现在他毕竟是省委副书记了,人在官场,场面的礼节不能少,只好努力平息了心情:“回头再好好聊,果法,你受屈了。”
木果法也是眼睛湿润,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文远和的手,后退一步:“远和,你也受屈了。亟待清风屠宿暑,便能白露沃新秋,早晚,你能鹏程万里。”
“你也一样。”文远和说道,微微感慨,“世事茫茫难自料,清风明月冷看人。守口不谈新旧事,知心难得两三人……果法,走,先去省委走完过场,我们再叙旧。”
当年,木果法和文远和都酷爱古诗词,以至于二人经常以古诗对答。十几年过去了,友谊不但未断,还依然牢固,也是官场中人少见的知己之交。
上了车,木果法还沉浸在往事之中,他想起了刚才文远和站在飞机舱口挥手致意的一幕,忽然想起了什么:“远和,刚才你下飞机的一刻,恍惚间,我感觉像是国家领导人视察一样,估计我的感觉一定会实现。”
“呵呵,可不能乱说。”文远和笑着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我最近倒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以德治国好,还是以法治国好?”
“以权治国,不过当世。以利治国,不及三代。以德治国,长治久安。”木果法点头说道,“我很赞古人的这一句话。”
“不过国内的现状,在道德层面丧失的东西太多了,我认为,未来几十年都没有以德治国的土壤,先以权治国,拨乱反正,再以利治国,奠定基础,在建国一百年的时候,估计才能初步具备以德治国的条件。”文远和和木果法并排坐在后座,一路奔波,他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神采奕奕,“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直全又是我的仕途的,我对燕赵大地,感情很深。如果真有我坐上高位的一天,我会好好推动燕省的发展,到时候,你来当我的高参,怎么样?”
“我当高参?”木果法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我更适合当你的大管家。”
“不要太妄自菲薄了,果法,你有成为国家领军人物的潜质。”文远和一拍木果法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不管是你需要我,还是我需要你,我们都要互相扶持,同心同力。”
“一定,一定。”木果法坚定地说道。
说话间,汽车驶入了市区,不多时,就来到了省委,就在汽车马上就要拐进省委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平空杀出一人,出现在了车头的前方。